47 番外之三，棋子•醉枫（1 / 1）
东绣宫内一片缟白，却并不显得如何凄冷，大概是因为平日里这东绣宫已经足够凄冷了罢。
同样一身缟白的颦颜端坐在掐金丝芙蓉镶凤镜台前，望着镜中人业已斑白的双鬓和衰老的容颜。
这副皮相，在一月之前，尚且还在自己多年的精心维护修饰之下在这镜中呈现出30出头少妇般的青春韵致与雍容华贵，而在其主遭受丧子之痛之后，迅速追赶着被精心隐藏的岁月，呈现出一个50多岁老妇人应有的衰老模样。
即使最小的儿子近日内登基当了皇上，自己如愿以偿地被尊为皇太后，颦颜这张脸怕也是再无力扭转岁月而恢复往昔的风采了……
颦颜转过身来，望着俯头跪倒在自己面前那个人，语气一如往昔的尊贵矜傲，“醉枫，你起身罢，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你的脸。”
醉枫缓缓起身，再缓缓抬起头来，任颦颜用冰冷的目光将自己上下打量。
纹丝不乱的男式发髻，光洁的窄额，不失饱满的尖下巴，直挺的细鼻，虽是柳叶细眉却时刻如剑眉一般地眉梢向上斜插入鬓角，清可照人的黑曜石般的眸子中一如既往地写着沉稳淡定。不施粉黛，玉色的肌肤却依然晶莹剔透；不着朱红，略显单薄的双唇却总是若有若无地透出一抹淡粉色。
好一个天生丽质的芳华佳人，颦颜不禁在心底叹道，20年，不过转瞬即逝，当年那个在自己膝下神情倔强的小丫头，如今也出落成明丽动人却英姿勃发的大姑娘了。而自己，终究还是老了……
“醉枫，这几年来你忠心护卫冉儿，冉儿身陷天牢之时更是全靠你费心营救，冉儿能得到今日的江山，你功不可没……其实，想来你也应该明白哀家的心思，当初命你去做冉儿的侍卫统领，是期望……你与冉儿能日久生情，做哀家的儿媳……可如今冉儿成了皇帝，你却为何既不肯做他的皇妃，也不肯接任御林军统领之职继续尽职护卫于他左右？”
“回太后，在下曾率军围困先皇并胁迫他下诏，皇上不追究在下犯上之罪已属侥幸，哪还有资格做什么皇妃和御林军统领？何况在下终究只是一介女子，也早已厌倦了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从今以后，只想放下刀剑重新开始。望太后成全。”
说出此番话之时，醉枫的声音平静无波。
这些年来，从太子妃到皇贵妃，从皇贵妃再到太后，主子的尊称一变再变，而她是有恩于自己的主子，这个身份却是永不会变的。所以在心里想起她之时，我都只称她为主子。
主子的心思，我其实最明白不过。少主在我心中，也一向是世间少有的英武俊美的男子，虽然为人冷淡不善言辞，我也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对他产生主仆以外的情意，然后如主子所愿成为他的侧妃和比翼齐飞的贤内助……
可是，在亲眼见到少主自己挑选的王妃之时，我的心中却并未泛起自己想象中应有的波澜，反倒是在日后愈加期冀着那个独特的女子能成为自己终身守护的王妃。我这才醒悟过来——我和少主之间，终究是不可能酝酿出比主仆之情更深一层的感情来的罢……醉枫让主子失望了，非常抱歉……
颦颜闻言只是轻叹，却不再言语，又转回身去若有所思地望着花镜——
当年先皇还只是太子之时，我就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甚得他宠爱，将来成为更加尊贵的一国之后，那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只可惜，她继位之后，我这太子妃身份不敌邻国前来和亲的公主，只得将后位拱手让贤，自己则屈居于皇贵妃之位。
虽只是贵妃，但他出于愧疚，也还顾念着往日之情，处处极力恩宠于我，还封我的长子青儿为太子，这也让我在失落之余深感欣慰。
可是，宫中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每年都还会不断涌入更加青春的面孔和更加妖娆的身姿，先皇他也渐渐有些应接不暇了，自从我怀上小儿子之后就几乎不再留宿东绣宫，即使召见或驾临，也显然仅是出于对太子生母的例行尊重罢了。
失宠之后的我，掩埋心痛，开始醉心于宫廷权势的争斗，长子青儿成了我唯一的期望。可他身处太子高位，时刻被人虎视眈眈，时刻会有被人暗杀或陷害的危机，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这一无所有的失宠贵妃又将如何是好？
不要紧，我还有一个小儿子冉儿，虽无心追逐权势，却也是可造之才。于是我费尽心思收养了两个民间女婴，取名醉枫和醉月，加以悉心培养。
醉枫自幼面容清秀根骨奇佳，而醉月天生貌美，娇柔可人。她们被我抚养教导得百依百顺，忠心耿耿。
我的冉儿自幼好武，性情孤傲冷漠，不容人接近，于是我让根骨奇佳的醉枫也自幼习武，练就一身不输男儿的好功夫，时常陪冉儿切磋练武，冉儿成人之后还安插她到冉儿身边去做侍卫统领，只期她能与冉儿日久生情，成为冉儿心中最重要之人，这样一来，就算作为太子的青儿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醉枫也会听从我的指令劝解并帮助不好权势的冉儿去夺得太子之位。
然而，排行最末的小皇子，就算再如何出色，想要打败所有的兄长然后夺得太子之位，那实在是极其渺茫的事情。还好，我还有醉月，她16岁终于长成了倾城之姿的美人，身子婀娜又善歌舞。我献宝一般地将她献给先皇，先皇对她一见倾心，当即下旨要封她为皇淑妃，竟一步登天与我齐名了。
我正中下怀，从此只需安然地蜷在我的东绣宫中，指挥醉月替我争夺先皇的恩宠，替我左右先皇的念想，替我抵挡一切对我的青儿的太子之位有企图的嫔妃和皇子……就算青儿有一天没了，醉月也定会听命于我，向先皇谏言，与醉枫一同里应外合，助我的冉儿登上新任太子之位，那我依然是太子的生母，未来的皇太后，在这宫中的地位就永远无可动摇，永远无人敢……忽视我……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醉枫跟随冉儿多年，都并未传出任何生情的消息。而冉儿更是不知从哪找到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非要不顾礼法立她为王妃，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还说被贬庶民也在所不惜！无奈之下我只得答应，毕竟王妃不是太子妃也不是皇后，暂且安抚住冉儿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不出我所料的是——青儿突然重病猝死。其实我明白得很，青儿哪是什么病逝，定是有人暗中毒杀，企图夺位！
我原以为自己会在青儿死后立即振作起来转身按原先布下的棋局助冉儿成为太子，可是……作为娘亲的心，却痛得无法强迫自己再往前走下去……只是这一念之差的犹豫，就被人抢占了先机——皇后所生的三皇子竟然夺得了太子之位，还诬陷其他皇子有篡权谋逆之罪，将我的冉儿和其他皇子全部打入了天牢！
我一夜之间双鬓斑白，痛失颜色……20多年来，我千算万算步步为营的棋局，突然间被狂风搅乱！
我除了懊恼，更多的却是悔恨——我早知我的青儿和冉儿会落到如此田地，我就不该为了培养他们成为合格的太子和未来的贤君，自小连抱都不肯多抱他们一下，更别提母子之间应有的宠溺和温情……他们虽是我亲生的儿子，我对他们露出温柔微笑的次数却还不及对醉枫和醉月两个与我毫无血缘的小丫头多……
颦颜啊颦颜，你这20多年来，出了在这死寂的深宫中虚度华年之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阴差阳错，我的冉儿还是成了九五之尊的皇帝，我还是成了备受尊崇的皇太后……可是，那又如何？就算成了皇太后那又如何？无论是之前还是今后，不都一样是守在这空寂的东绣宫中孤苦一人无所凭依么？就连偶尔想要追忆往昔之时，也只能惊然发觉自己过去数十年来早没了值得追忆的美好之事，就连花开盛年备受恩宠的那段光景，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岁月和心机给磨得失去了颜色，再也……再也看不真切了……
“太后！”醉枫眼看着颦颜紧攥着胸口伏倒在妆台上，忙快步向前将她扶起让其斜倚在自己怀中，微皱起秀眉道：“太后身体可有不适？在下这就命人去传御医！”
颦颜微微摆手，只是闭眼一动不动地叹道：“醉枫，不要动，哀家只是累了，让哀家就这样靠上一会……”
尔后又睁开眼，颤巍巍地伸出已略显干枯的手来，抚住醉枫如玉的面颊，痴迷地呓语：“醉枫，哀家……可是老了？”
“哪里的话？太后还是常青树……”
“你就不必骗哀家了……哀家还未老眼昏花，哀家看得明白心里也明白……哀家真的是老了……成了谁都不肯多瞧一眼的老太婆了……”颦颜苦笑，交织在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起来，犹如蛛网一般，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眼中的神采。
美人迟暮，贵气不老。即使失去美色，她身上散发的贵气，依然如烟雾般丝丝缕缕地将周围人笼罩，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臣服……这个女人，是抚养醉枫长大的慈母，是醉枫从不质疑的主子，也是醉枫儿时最初的偶像，整日叹服于她高贵的仪态，只盼着自己何时也能成为如此高贵的女子……
不知何时，一些人，一些事，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醉枫的初衷，让她抛弃了练就这种隐忍的高贵的念头，一心只想脱离她人的掌控，过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眼看着曾经倾慕的女子此刻垂老地倒在自己怀中，醉枫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心酸，这种感觉，令她不由得回想起另一个曾瘫倒在她怀中的女子，除了醉月，她从未那样为另外的女子心疼过，从未那样……害怕失去过……
“醉枫，你为何不再言语了？”颦颜轻轻拔下醉枫发髻上的簪子，长发如瀑顺流而下，让张英姿勃发的脸多出些须女子的娇柔。
“你真美，醉枫……为何不换回女装？自从你懂事之后，就从未做过一般女子的打扮……不如，今日就让哀家为你妆扮一回罢。”
颦颜话毕也不待醉枫回应，就起身来轻解醉枫的腰带，为她褪去那身青色的男式衣衫，露出里面纯白轻薄的亵衣，与披散着的漆黑的长发相映成辉。
解开亵衣，里面不是肚兜，也不是抹胸，而是层层叠叠紧裹住酥胸的布带束胸，令胸前毫无曲线。但她白皙颀长的颈脖和因长期练武而略显结实却不失柔韧的腰腹，依然给人无尽的遐想。
颦颜欲伸手为她解开束胸，却被她的手按住，然后起身退后两步，垂下眼轻声说：“承蒙太后厚爱，在下已习惯这身装束，无意换回女装……”
“醉枫，你也懂得反抗哀家了么？”颦颜的眼中净是落寞，语气隐含责备。
“在下不敢……”醉枫慌忙俯下头去。
“不敢就好。”颦颜走上前两步，拉开束胸的结，然后一圈一圈地往下褪去，一边幽幽地说：“褪下这束胸，你也就彻底自由了。”
“不，太后，醉枫已非宫中之人，久留宫中恐怕多有不便，请太后改日再……”醉枫想要婉拒，却不敢再动弹。
颦颜终于拉完了束胸，轻笑着赞叹道：“多美的身子……尤似哀家当年……”然后不禁伸手抚上去……
待走出殿来，天色已近黄昏。
东绣宫的回廊似乎总是这么的长。
接踵而至的一根根朱漆柱子，在残阳下泛着血光。
宫女们开始上灯了，而这些灯火并未给这宫中增添繁华与喜气，反倒更显出深宫的空寂阴沉。
回廊的尽头，一行人缓缓走出尚未点上灯火的阴霾。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纤弱的妙龄女子，满头珠翠，宝蓝色曳地华服随着她款款的碎步，水一般地流晃，在斜阳映照下却又呈现的是血色的水光。
她身后跟随着两个宫女，都如她一般微垂着螓首，只顾着碎步慢行。回廊的两旁还有芙蓉与芍药在寂静绽放，却无人有心多看上一眼。
察觉到迎面而来的熟悉的脚步声，她浅浅抬首抬眼，深若幽潭的眸子被灯火映出点点星光，星光中是一个青色的身影，男式衣衫与发髻……
“醉枫……是你？”
醉枫朝她半跪在地，俯下头去，细长的睫毛轻颤，“在下醉枫，叩见皇太淑妃娘娘。”
被称作皇太淑妃的女子微抬起水袖中的玉手，似要去扶，却终究收回了袖中，眸中星光黯淡，只淡淡地说道：“免礼。”
醉枫，从何时起，我俩变得如此疏离？莫非……你已将曾经的岁月都淡忘了？
而我醉月，深居宫闱之中，却只能全靠着追思那些逝去的岁月与你褪却的笑颜而活……
醉枫直起身来，却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恭敬地说：“正好待会在下要去北绣宫向皇太淑妃辞行，既然在东绣宫巧遇娘娘，那就请恕在下在此与娘娘话别罢。”
“昨日刚听皇太后说了你已婉拒新皇的御林军统领之职，要来宫中辞行，看来此话当真……”
“在下曾率军围困先皇并胁迫他下诏，皇上不追究在下犯上之罪已属侥幸，哪还有资格做什么御林军统领？何况在下终究只是一介女子，也早已厌倦了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从今以后，只想放下刀剑重新开始。”同样的解释，在不同之人面前重复一遍，却又是一番别的心境。
“那你……那你为何不肯回宫来，如从前一般陪伴在皇太后和……哀家左右？”话语间隐含着些许哀怨与期盼。
“在下已在这宫中耗了20多年，怕是再也不想耗下去了，只想至此卸下前尘，独自遨游山泽，过回属于在下自己的人生。望娘娘见谅。”
醉枫说着这话，脑中却又再次回响起那声天籁般的轻叹——“醉枫，过了今晚，你就算是已经死过的人了，忘了你从前的身份和使命，重新做回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还有那一袭血红的嫁衣，披散至腰际的漆黑柔亮不染纤尘的长发，盈盈大眼中闪现的决绝，轻颤着的执剑的手……
醉月皇太淑妃闻言闭上眼，朱唇颤抖着挤出微弱地几个字：“醉枫……就连你……也要抛下我了么？”
醉枫依旧没有抬头，也闭上眼缓缓地说：“在下曾经……誓死守护皇太淑妃与皇太后左右，但却不忍再眼看着两位娘娘在宫中过着违心的生活，在下累了，一直都在护卫别人，从此只想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娘娘怆然地轻笑起来，叹道：“好罢，你走罢，醉月我……只能……为你祈福……”
“多谢娘娘惦念，在下还要去向其她娘娘辞行，就此别过，望娘娘保重……”醉枫说完这句话，便从她身侧闪身走过，始终不忍去看她的脸。
直至走到回廊的尽头，却还是忍不住回转身去，只见她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纤弱的背影在灯火阑珊处愈发显得落寞，随同周围的朱漆柱子和繁花一起渐渐隐没成为一个苍凉的背景……
醉月，从小我就打心里认定，咱们的主子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而你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你们都是女人中的女人，任何女人也无可比拟，即使后来多年的宫闱生活逐渐洗去了你们眼中的灵动神采，我还是依然如此坚信不疑。
可你醉月，还有主子，却只能深居宫闱空撒着自己的美丽与高贵，与其她女人分享争夺着同一个丈夫的宠爱，永远，也不会肯正视自己的心，因此也就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真心。
在你披上嫁衣即将作为主子的棋子受封成为先皇的淑妃之前，我曾将手伸给你，说要带你离开，可是你不肯你不敢，你说咱们只能认命，你做你的淑妃，我做我的少主侍卫，这都是主子的精心安排，咱们只能认命……
于是我只能认命，从此将青梅竹马的你奉为娘娘叩拜，眼看着你得到先皇的宠幸，眼看着你被主子操纵着替她与其她嫔妃们争宠夺权，眼看着你原本天真无邪的绝美容颜一天一天变得冷漠隐忍起来……这一切我都清楚，我都看在眼里，可我除了心疼，无能为力……我只能认命……
然而后来，我却遇见另一位传奇的女子，她没有主子那般高贵，容貌也不及你的美丽，可是她却有一双世间最清澈动人的眼睛和最动听的嗓音，还有最复杂多变的性情——时而柔弱无骨惹人怜爱，时而灵动率真令人着迷，时而却又坚强决绝得让人心疼……偶尔可能会有些迷糊和迟疑，可一旦她认清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么，就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
这样的女子，活得是那么自我那么快意，让我钦佩羡慕不已……倘若她真能成为少主的王妃，成为如今的皇后，那我醉枫定当一生一世地守护在她左右，只可惜……她那颗自由的心却并不属于少主，而是给了项将军，那也是个世间少有的英武俊美的男子，丝毫不逊于少主，而且也为她付出了真心，可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一旦亲眼看到他们相拥之时，我就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将他杀之而后快！
呵，可我终究还是敌不过项大将军，每次都狼狈地惨败于他手下……可她每次都会挺身而出来救我，让我羞愧之余却又深感欣喜……
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项将军却又总是不被她放弃的我，这样的我，到底是该认命服输，还是……继续咬牙守护在她的身旁？只是这样的守护，对她来说反倒是累赘和阻碍了罢？
最后，我只得认命地服输，却又不认命地下定决心脱离主子的掌控，不再做她的棋子，从此一心只为自己而活……
醉月，如今先皇退位，少主继位，你这颗棋子也失去作用了，主子大概从此是不会再费心笼络你了罢？所以你从此只能更加落寞孤寂地在这深宫中凋零……可我却不能再次对你伸出手来带你走，因为你眼中，向来只有认命的屈服，如今更似被久锁笼中的困兽一般，彻底失去了对自由的渴求，就算放你出去，也只会惊慌失措，不懂得如何享受自由了罢？
所以，别了，醉月，曾经只对我绽放纯美笑颜的醉月，我也曾只对你一个人笑，只为你一人心疼，但从此，我会替你遨游山泽，遍访世间美景，也会……试着对别人微笑，甚至……彼此付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