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化妆舞会中(1 / 1)
两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暗中较劲,虚伪的笑容足可以说明一切。
“你还是老样子。”
猫女人手指勾动,模样慵懒。她等待侍者上酒。
贵妇人的姿态,和她毛茸茸的一身装扮居然能不相冲突的存在。乃至别具风味地显露出交际女的妖娆。猫女人从容地取过高脚杯,轻笑续道:
“对狗独有情钟。”
“彼此。猫也是你的最爱吧?”
B市的D女人,C市的“猫女人”,两年前两人因为一件案子而有了接触,前者案件受理人,后者受牵连人。在案件查明真相的途中猫女士以受害人心理对年纪尚轻的D女人不予以信任,尽管最后真相大白,这份不信任却毁了后者的职业生涯,即D女人失去了警章、警徽的荣誉。自此D女人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受理各项委托。
如果说现在猫女人对D女人心存愧疚,这必是不可说的。
“这次是保护人的工作吗?不错。挺轻松的呀。”
但为何猫女士犹如一只削尖了的铅笔针对D女人,大概,出于女性的嫉妒。
“雇主这一次可真是找对了人。”她语气赞赏,“连谋杀案都不放在眼里的前女警官,最是让人放心了。”
“或许这里,不久就会有一场谋杀。”D女人神情严肃地说。
“情杀?仇杀?图谋家产。还是精神病患者干的?”
“那个年轻人会有危险。”
“‘你会有危险’,这就是你对我讲的第一句话。让人很火大。事实证明你说对了,我遭遇了危险,就在第二天,还是由你亲自出马救了我。至少在我心里欠你一条命。不过这不是让我向你点头哈腰、或者认同你的侦查破案能力的一种‘说服力’。早晚有一次,是我比你领先一步解开谜团,并且救了你——我决定了,就在这里,赢得我的胜利。”猫女人当即收起玩趣的心情,认真面对自己的竞争对手。
“你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严重性。难不成有人死了?”
说的人或许有口无心,是无意的。然而D女人沉默以对,目光中有一丝担忧和肯定。她确信自己的直觉——命案已经造成。时间上已有一场谋杀发生,但距离它的曝光,D女人想道,不会很久。就是这之后的明天,被凶手选定为“死亡日”(某某失足无意中落下悬崖,蹦极时跳绳突然断裂……以此为由发生的事故在被发现时,死亡日即被判定。)
“你不是在开玩笑,迪?”她的咕噜声一下粗嘎,带有一份惊诧。
“如果有谋杀发生,谁是凶手?当然这个问题我会解决。你的朋友是受害人吗?”猫女人快速逡巡人群,可哪里也看不到“稻草人”。接着注视正在思考的D女人,忽然生气道(她就像只把人类当做肉垫下的灰尘的炸毛猫):
“别把我排除在外!现在只有我能帮你。运用我的智慧。”
D女人取下红色绒帽,目光长久停留。许久她说:
“红色。挺不错的颜色。”
“红色怎么了?话说它不适合你的斑点衣。”
“确认过一件事,就能清楚他们掩饰的手段。”
“你提了‘他们’。”猫女人抓住一个词。
“你问过我谁是受害者(预备的),我现在告诉你,”D女人抓紧杯身,“原本他和这事无关。但现在他知道的多了(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无论赵有方本人是否真有知道什么秘密,做贼心虚的人习惯以“有色”眼睛看人),所以有被除掉的必要。当然了,如果找到一件东西,他会有五成的几率被放过。这么说是我抱有侥幸心理。”
“我要找一件什么东西?”
“不。是他们在找这件东西。至关重要。”
“你最好把全部告诉我。”猫女人语气三分诱惑,七分威胁地说,“人人具有破坏别人好事的本领。而对你,我不会吝啬这项才能。”
早在办案的前两年D女人就领教过,这儿不想多提。于是一番思索后她把目前得知的线索告诉对方:旅馆地毯上的血迹(一尘不染的仿ABC旅馆有严格的清洁度要求,D女人某一日留在床头柜的生锈图钉在半小时后被清除,取而代之的新的一枚图钉)。
“就是地毯上的一滴血?”猫女士吃惊,随即连珠炮弹地责问D女人:
“就因为这该死的一滴血你认为发生了一起谋杀?这可以是随便一个大人或者孩子留下的,只是不小心划伤了手指头或者脚趾头就能办到。”
“地毯的位置。位置就在A座最后一间客房面前,五层。A座与B座之间虽然有上下楼梯,但由一楼到达客房的位置不比电梯合适。也就是说,由一楼上至五楼太耗体力,他(她)是坐电梯到达A座,然后随意由A区到达B区。C区否认,由A到B,由B到C,这是平等的双向选择,然而由A到C太浪费。时间上的浪费,他(她)也不需要引起太多人注意为自己作证‘我回来了’。到此,我肯定嫌疑人是A区410到B区的住户。”
“太勉强了!这完全不能解释得通。”
“气氛。”D女人增加道。看到猫女人轻蔑的嘴角。“你不该嘲笑这点,人类的情绪制造了它,令其影响了旁人的情绪。你深有体会的,不是吗?当时关注的不在这方面。你说中了,我这一次受雇一名编辑,来度假村纯粹为了‘监管’他的日常行为。”
“稻草男?”
“他有名字,赵有方。精力充沛和想象力过剩的男人。”
“反正仅凭地毯上的血迹和气氛,不能让我点头。”
“提供第三条明确的线索,”D女人的音量降低,“血日。”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又是用血画成的太阳?”猫女人不免嘲弄地咀饮一口红酒,“和地毯上的血迹存在前后的因果关系吗?”
“时间上存在。仿ABC旅馆即便细小的缝衣针也可以找出来,我相信他们能发现地毯上的血迹并加以清除不会超过半小时。血日的出现就在当天下午(D女人坚信它的出现不早于中午),一幅原本说了下个晚上完成的画突然被拿到眼前,油墨干燥,哪怕是被人告知中午饭前画好的,也会有一处用指尖抹过后残留指缝的痕迹,但遗憾没有。它的出现不寻常。要么是提前画好的临时拿了出来,要么是销售摊购置一幅看得过去、普通人不能识别的由批量生产的画交差。两种可能,这背后的讯息只有一条——她要离开,没空再画什么画。真正的问题是画画的人仅仅是投机取巧把画卖出去挣钱,或者血日就是她落上去的,和谋杀有关。”
“所谓时间上的因果关系在哪?”
“会有间接证据证明。拿到购画的小票(在她的手提袋里找);或者她早就完成画作的证据。”
“就是画画的人被列为了怀疑人?”
“把画交给买方的人也有嫌疑,他有可能‘制造’血日的机会。”
“怀疑人两位?”
“可以再加一位,虽然我认为这不可能,为了完善推理还是加上,中间人的妻子,她在丈夫拿到那幅亟待交差的画时,同样有相等的机会在画上制造血迹。”
“三位嫌疑人。那么受害人呢?”
“中间人的妻子。添上一位潜在的受害人赵有方。”
“太不可思议了!”猫女人的咕噜声完全消失,瞬间嗓音低沉地吼道:
“即便是事务所没有工作,迪,凭空臆想什么阴谋的太吓唬人了!”
“你心里骂我是个可恶的女人。”D女人说。
“拿谎言找人乐子,你是个可恶的女人!”
“哦?”D女人瞥眼对方的猫装扮,想到赵有方就是在这人面前被吓得乱窜,吐口气。不强迫对方明白。“你没有感受到它。是阴谋的气氛。眼神,表情,动作,装扮。假如你在,会明白的。”
“不。因为明天有暴风雨,所以我才不得不留在度假村。你让我感觉自己此行实在愚蠢。”
“你说……”
“没错!我知道你来了这里——你的好秘书告诉我的,他全告诉了我——赖安度假村是你的下一站。天!我竟然在这里等了你一天,就等来明天的暴风雨!”
“计划延后。”D女人若有所思地下结论。
死亡日会随着计划的变更(暴风雨的突然而知)而延后。这很重要。应该是非常重要。D女人知道这场暴风雨是为她助阵的。
突然D女人倒吸一口凉气,再度博得猫女士的“青眼”,就听对方咕哝:
“别傻了。迪,就承认自己精力过剩吧。”
“不好——”女人想到赵有方离开自己的视线多时。
“有请今天的得主——
稻草人先生!并向各位发表您的奇思构想!”
麦克风开到极致的音量震耳欲聋。
D女人两眼盯住上台领奖的赵有方,后者面皮僵硬,难看的笑容仿佛被用胶水糊在了脸上。与笑意盎然的主持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谈谈您的获奖感言!会有神秘大礼哟!”主持人吵热气氛。
“我其实可以不拿神秘大礼……”
“稻草人还真幽默!来,别害羞,向大家分享您的创意!”
“我心里要的是吸血鬼猎人,但你们每个人都认为我是‘稻草人’。”赵有方哭腔说道。
“多么美丽的误会。”主持人大笑,“那么欢迎今天的得主——稻草人先生!”
赵有方泪目被塞怀里的纸盒。纸盒不重,外表是花花绿绿的蝴蝶。
“快打开看看!”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催促,四面涌起欢快的附和声,全部要求赵有方打开纸盒。
D女人这时飞快地搜寻人群中的“恶魔”和“天使”,忽然又炸开更猛烈的大笑声,她的目光转而落向赵有方。傻瓜,她暗自哼唧。
台上,临时搭建的四方台上赵有方成了众人取笑的乐子。
只见揭开了盒盖的纸盒,居然从中间跳出花脸小丑,左手挂出“胜者傻瓜”、右手挂出“傻瓜胜者”的纸条儿,正中间的脖子上挂了个“稻草人”的横批。
看来主办方开了“稻草人”的一个玩笑,D女人同情地看着手足无措的赵有方。
“那个死老头!”突然赵有方发狂。麦克风将他的怒气冲冲传遍了整个舞会大厅,却被人们的哄笑瞬间盖过。
待D女人再去查看天使恶魔的组合,他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也许不算太糟。D女人安慰自己,只要“红日”没有被第三个人知道。
猫女人惬意地喝完红酒,醺醺然的目光留恋于赵有方。
“不错的好男人。”她毕竟是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一定的交友经验已然丰富。
“一开始的搭讪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D女人问。
“我的第一个男人被你绳之以法。此后没人像他一样爱我了。”
“他会要了你的命,你清楚这点。”
“他心里最在意的永远是我。”
“一个好男人不会轻视人命。”
“你就是太理智了。为了爱。一切为了爱。”
“你今晚醉了。”
“心情不好,醉得快了些。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吧。”
“我受雇于他的爱人。”
猫女人寂静中打量D女人的一丝不苟,和对方认真的眼神。一秒,猛地手中的高脚杯砸向D女人脚下——
“嘭啪!”
碎屑滚落在地上,有一个不小心划破了红色长筒袜。
“你不是机器人!迪,人的七情六欲你不比别人缺一样!”
“我对每一起谋杀负责。”D女人目光精锐。
“当然,对每一起委托负责任。”补充道。
赖安度假村没有高档的先进的游戏设施,一切都是平民化的建筑,峡谷海湾B旅馆是个四层的矮个子楼房,而游客来到赖安村也通常在旅馆之外选择寄居村民家中,几日后离开。
真是与某宁村存在很大不同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