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一年之期（1 / 1）
叶奕灵站在窗边，静静地回想这五年的时光。卲郇从背后望向她，纤巧的身影包裹在大大的浴袍中，微湿的头发披在肩头，正伸出手接着檐下的雨水。他猜想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带着些许迷惘，些许哀愁。这五年好像很少看到她开怀的样子，记忆中最深的那次就是两年前的那个雪夜。那天，他冒着风雪，开了8个多小时的车去伊萨卡，一进屋就看到她满脸泪痕在壁炉前睡着的样子。壁炉里的薪柴已经燃尽，仿佛是因为哭累了，仿佛是因为寒冷，她还在一抽一抽地打着颤。好像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以前不管她有多难过，她都死死咬着嘴唇，忍着满眼眶的泪不掉下来。他看了她很久，如果不是他，她应该和她那个年纪的女孩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笑靥如花——可是不行，一切只能怪她自己和另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扯上了关系。他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可是那天看到她裹着及地的羽绒服喂着小鹿吃东西，听到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她琅琅的笑声和俏皮诱哄的语气，有了一瞬间的心软——如果，如果她不提起那个名字。
卲郇的眸光渐渐变深，放下电脑，走过去从后头一把抱住了她。叶奕灵吃了一惊，伸出窗外的手猛地缩了回来，手上的水滴带到了自己的脸上，如泪珠般晶莹剔透。
他的唇落在她耳畔，脸上，带着热热的呼吸，轻柔地吸去她脸上的水珠。
她挣扎着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做什么，你说呢？你不是知道的么？”说着，便将她带转身，牢牢地拥在怀里，低头去寻她的唇。
“不要……你住手……邵先生，请你住手，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叶奕灵想推开他，却不能动他分毫。
卲郇低低地笑：“看来有力气了……”
他频率极快地轻啄叶奕灵因挣扎从浴袍中□□出的肩膀，一手禁锢着她，一手从衣襟中探进去抚触着她身上柔嫩的肌肤。
“不要，你干什么，有人在……” 她试图推开他。
“没人就可以了么？好，我们上楼。”
“不是，你放开，昨天你不是……”
“不够！”他打断她的话，修长的身子俯下来，一个打横抱起了她，径直向楼上走去。
她差点惊呼出来，本能地伸手攥紧他的衣服，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正落在她敞开的浴袍间。
顺着他的眼神，她看到自己胸前的起伏，脸腾地一下红了，又手忙脚乱地去拽自己身上的浴袍。
他却仿佛心情极好似的，低下头在她涨红的脸上极重地亲了一口：“别拽了，反正一会还要脱的。”脚步不停。
相似的场景却好似有些什么不同。他一如往常那般强势地压住她，唇却轻轻地落了下来，先是微微地轻触，再是温柔地含住她的唇，细细地品尝，然后再慢慢地探入舌尖，一点一点细致地吮吸，最后是长时间的唇齿纠缠。叶奕灵被动地接受着，双手在小腹前十指交叠，极力隐忍身体泛起的异样感觉。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手沿着她光裸的肌肤轻轻滑动，观察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反应，调整自己的步伐，极是耐心地温柔逗弄。她终于忍不住，双手无力地抓住身下的床单，发出难耐的吸气声。
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在她的上方注视着她。她不名所以地睁开眼，望进他墨黑的眼眸中。他眼中带着戏谑，让她突然觉得有些羞耻，想缩手抱住自己，他却将她的手压在了头顶上方，与她十指交握。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他在她耳边低喃，如愿地见她脸色更红。
下一秒，他已在重复着自己的逗弄，最后终是为所欲为……
过了很久，他终于在她唇间吁出了满足的叹息，翻身侧躺着搂紧她：“要谈什么？”
“我们起来说好吗？”
“你还有力气起来？嗯？”慵懒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暧昧，一手在她背上缓缓地划过。
叶奕灵不敢再要求，定了定神：“邵先生，当初你让我跟你六年，其实你只是不想他和我在一起。我和他已经没有可能在一起了，我不会再见他，这辈子都不会了。”她停下思量了一会自己的措辞：“其实六年只是你随便定下的一个期限，只要你能达到你的目的，时间的长短并不是问题。”
“所以呢？”
“所以，能不能请你终止我们的协议？”
“终止？你希望我把那些文件公布出来？”
“你的目的并不在此。你不会的。”
“哦？不会？既然你这么笃定我不会，那你怎么会用自己六年的时间交换那些秘密？”
“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不会。当然我也不会自恋到以为你为了留我在身边才用那些秘密威胁我。只是，人生本就是个选择题，只要想想，自己能接受什么，能容忍什么，不能接受什么，不能容忍什么，有时就可以做出选择了。他父母和他对我都太好，我可以容忍自己受伤，却不能容忍他们受到伤害。”
“很伟大啊！”他语气里有嘲讽。
“不，不伟大，我只是不想使自己更加难过而已。”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呢？”
“不凭什么，我只是请求你。毕竟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终止协议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
“我不答应呢？”
“那我也没办法，毕竟我的力量和你相比太过渺小。”
“知道就好。”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不答应。”邵郇很的语气很慵懒，却不容反驳：“我没有违约的习惯。”
叶奕灵忽然失去了刚才和他言语争锋的力量，低声叹了口气：“还有一年。”
“是，还有一年。你并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安分一点。”
叶奕灵沉默，许久之后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着我。”
“为什么不呢？”邵郇带着点睡意答得漫不经心。
叶奕灵闭上眼睛。他带给她的这种羞辱感这五年来像针，时不时探出头来密密麻麻地扎得她遍体生疼。
还有一年。幸好，只还有一年。
再忍忍就过去了吧。
邵郇晚上有应酬，叶奕灵跟他的车回市区的时候已近下午五点。车窗开了一点点，傍晚的风吹进来，带着些许的湿意，悄悄地停驻在他们的身上。叶奕灵用手支着窗，托着下巴，看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风景。上午的那场争辩消弭于无形，他们俩如他们以往的相处方式，寂静，无声。
正好是红灯，叶奕灵望着街旁那一家连锁药店突然打了个愣怔。昨晚和今天他好似没有……她转头望邵郇，邵郇正目视着前方的红绿灯，手指轻敲着方向盘，面无表情。
她拿着自己的包，匆匆说了句“我这里下”就打开车门，向那家连锁药店疾步走去。
药店是自助式服务，店面虽不大叶奕灵还是找了一圈才找到放避孕药的药架。药架上是琳琅满目的各类避孕物品，连避孕药都有十几种。这是她第一次买这类东西，手徘徊在架子上，不知道哪种才是合适的。正犹豫间，身后已有人伸出手从药架上拿了一盒药，似乎有些眼熟的骨节分明的手，还未等叶奕灵回头，一个低沉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这种。”
“哦。”叶奕灵轻轻应了一声，眼看着那只手又从架子上拿下几盒花花绿绿的东西，忙避之不及似的往旁边退开一步。邵郇的视线落下去，恰好看到叶奕灵连耳朵都“噌”地一下变红了。
他却不想放过她，牵过她的手，带她往收银台走去。叶奕灵略一挣扎，他便握紧了几分。
到了车上，叶奕灵看了看说明书，从塑料薄膜里抠出一粒，就着邵郇打开瓶盖的矿泉水吞下，又把剩下的放回包里。
十二小时后还要吃一粒，她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默默记着时间。
可避孕药的副作用超出叶奕灵的想象。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胃本来就不怎么好还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酒，吃下去才二十分钟，一阵阵恶心便止不住地泛上来。她极力压抑呕吐感，但实在没法遏止，终于忍不住出声：“停下车！”
邵郇转头，看到她满头都是汗：“怎么了？”打转方向盘，重重的一脚刹车，车在路边稳稳地停住。
叶奕灵猛地推开车门，对着街边的绿化带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似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满嘴的苦味。
邵郇已经下车，握着她一边的肩膀，轻拍着着她的背。过了好一阵子，叶奕灵才缓过来，接过水漱口。上车后，叶奕灵又从包里翻出剩下的一颗药，皱皱眉，准备咽下。
还没到嘴边，邵郇已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吃了！”
“不行的，会出问题的。”
“这药吃了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会。”
“可是不吃更会！我不想有了孩子后再去拿掉……”
“那就生下来！”叶奕灵话还没说完就被邵郇打断了。
叶奕灵被这句话惊住了，转头望向邵郇，满眼的惊惧。邵郇眼眸很深，有隐隐的怒气和戾气。
邵郇也怔住了。这话本是冲口而出，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出口了才觉得不对——他并没有要叶奕灵生孩子的意思。他放松了手上的力气：“你想想你的例假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叶奕灵垂下眼眸，语气里满是忐忑：“上个月是十八号。”
“还有三天，是安全期。”
叶奕灵抬眸，眼睛里是疑虑：“真的不会吗？还是保险点。”说着从邵郇手中抽出手拈着药就往口中送。
邵郇劈手夺过叶奕灵指尖的药，往车窗外狠狠甩出去：“我说不吃了，没听到吗？”
叶奕灵愣愣地看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声音很无助：“我不要怀孕。”
邵郇不知觉地放柔语气：“多大的人了，这点常识都不懂。回去网上查查。”
叶奕灵心里仍满是担忧，抬眼望进邵郇眼里，想从他眼里找些确定。
邵郇的视线落在她的眉眼间，长长的睫毛笼着湿漉漉的眼睛，不知怎么就让他想起那个雪夜那只受惊的小鹿。他松开握住她的手，慢慢掠过她的睫毛，在她眼角抹了抹，仿佛要抹去那看不见的泪。
摩挲了好久，终是低声说道：
“不会，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