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伊城往事(二)(1 / 1)
乐平走后,陈太太带她到了楼上的卧室。胃部的不适再次袭来,她抱着被子在床角缩成一团,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迷蒙中,似乎有人出现在了床边,掀开了被子,径直躺了进来。她猛然惊醒,想要从床上跳下来,已有微凉的唇落下来,严密地贴合在她唇上,霸道地辗转。叶奕灵立即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浑身的寒毛一下子倒立起来,手脚并用地用力捶打着他:“放开,你这混蛋,放开……”
邵郇整个人压了上来,掐住她的下颚在暗夜中与她对视,一字一顿地说:“叶奕灵,我警告过你的,不听话是要吃苦头的,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他的唇强势地压下来,舌尖也顺势划入,不给她任何喘息申诉的机会。一手从睡衣的下摆伸进去,抚摸着她身上柔滑的肌肤,一手强势地分开她的双腿,猛地探身进去……
她痛到痉挛,扭摆着,抗拒着,想要推他出去。可他怎会如此轻易的被她推出,狠狠地掣肘住她的身体,一刻不停地发起进攻。
身体里的疼痛和炽热折磨着她,纤瘦的身体紧绷着颤抖起来,良久良久,终于陷入昏迷……
叶奕灵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空荡荡的房间,已经不见那个人的踪影,落地窗被人拉开了一角,雪色反射着阳光,一室生辉。窗外是一片洁白的天地,叶奕灵却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污浊不堪,她很想就这样睡着,永远不再醒来。
门口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叶奕灵只想将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闭上眼不作搭理。过了一会,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口一直曼延到床边,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在叶奕灵额头探了探,然后帮她掖了掖被角,又脚步轻缓地出去。
是陈太太。这动作多像小时候自己生了病,母亲那充满爱的关怀。可是,叶奕灵知道这不是的,陈太太,只不过是邵郇派过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她有些不明白,邵郇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难道自己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他明知道自己已经斩断了和S城的一切联系,永远走不了回头路的。身体的需要?他明明不缺女人,以他的条件,有大把的女人奋不顾身,即便他不亮明自己的财富地位,以他的外在条件,也足以吸引别人的目光。而自己,长相身材都属平平,何况自己在伊萨卡,离纽约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他有需要也不用千里迢迢跑伊萨卡来啊!不明白。
叶奕灵用被子蒙住了头。
陈太太是个热情得不得了的老太太。不管叶奕灵有多抗拒,她总是一脸笑容。叶奕灵借故不回来吃中饭,陈太太就提着保温壶爬过漫长的雪坡专门给她送去;叶奕灵不管多晚回来,陈太太都边打瞌睡边在客厅等她。叶奕灵心软,几天下来,便再也狠不下心,每天准时回来吃饭,睡觉。陈太太在生活上照顾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甚至上网搜食谱,每天煲汤给她喝,睡前的一杯热牛奶更是必不可少。每次望着陈太太一脸的殷切,叶奕灵总是不忍拒绝。在陈太太的照顾下,身体渐渐康复,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都变得胖嘟嘟了。或许在这陌生的国度,两个人都是寂寞的人,两个人处得极好,几年下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邵郇不常过来,一般一两个月会过来一次,每次住上一两天。叶奕灵反抗不了,每次只能嘲笑自己是被有钱人包养的金丝雀,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呢?他们两个人几乎不说话,在一幢房子里经常是各忙各的。每年的学费,乐平都提前打入学校账户,叶奕灵也申请到了助研奖学金,帮助导师做课题,经济状况大大改善,但她仍趁着课余打了份工,剩下的钱除了寄回国一分部给父母,大部分都存了起来。其实她平时的花费很少,生活全由陈太太打理,连换季衣服,陈太太都会帮她准备好,她常常对陈太太说:“陈太太,再这么下去,我就退化成婴儿,什么都不会做了!”陈太太对她的爱惜是发自内心的,叶奕灵能够感受得到,她向来不管对谁都极好,何况是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呢?陈太太照顾她,她也照顾陈太太,两人颇有份相依为命的感觉。起初时,陈太太还会和她说起自己和邵郇的渊源,但叶奕灵对邵郇有种本能的抗拒,凡是关于他的一切她一概不想知道,因为对于她来说,邵郇只是一个剥夺她一切幸福的男人,只是一个她无法抹去的污点。陈太太看叶奕灵一脸的抗拒,便也很少提起了,没有邵郇的日子,两个人过得很安然,很融洽。
只是不管频率再低,邵郇还是会出现。他一来,叶奕灵便会觉得度日如年,气氛不自觉地压抑,似乎连爱说笑的陈太太都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幸好除了安排叶奕灵住在落晖街的房子里,平时邵郇并不干涉她的日常生活,她绝大部分时间是自由的。于是每次邵郇来,她都把它定义为受刑日,既是刑罚,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们之间有气氛缓和的时候吗?好像有。
两年前的春节,陈太太回国探亲,偌大的房子只剩了她一个人。天气寒冷,她感冒了好多天,给父母打完电话,她便一个人在壁炉前抱着抱枕静静地坐着。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过春节,往年都有陈太太陪着,今年只有她。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她缩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她想家,想念家里温暖的年味,想念父母含笑的嗔怪,原来当时那么平常的东西,现在想拥有是那么的难……忽然间,感觉眼角有温热的东西不断滑下来,她抱紧抱枕放声大哭。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毫无顾忌,似乎要将压抑了几年的心中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那天她哭了好久,忘了时间,忘了一切,直到哭累了抽泣着睡过去。
等她醒来,她已经在沙发上躺着了,身上还盖着毛毯。
睁眼便见到邵郇,他正坐在壁炉前她常坐的椅子上对着壁炉抽着烟。客厅里暗暗的,可能天色已晚,只有壁炉中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她默默打量着邵郇,多好的一副皮囊啊,可为什么却是她的噩梦?她刚想收回视线,他却抬眼望她,两个人默视了一下,叶奕灵起身坐好,一时间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如往常一般的静默。叶奕灵想起身回房,邵郇突然开口:“去洗个脸,我们出去吃饭。”
叶奕灵有些诧异,除了在S城必要的“在外用餐”外,他们两个人还从来没有单独在外面吃过饭。她实在不想跟他出去,又知道他向来容不得拒绝和反抗,于是便低声说:“我感冒了,不想出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下碗面条。”声音中还有哭过后的黯哑。
“好。”邵郇简单地回答道。
叶奕灵进厨房,烧水,煮面。汤底是卤牛肉剩下的汤汁,上面盖了几片碧绿的生菜叶子,几片牛肉。叶奕灵端出去的时候,邵郇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她把大碗的放在邵郇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挑起小碗中的面条,慢慢地吃。
可能是哭累了,她没有力气聚集自己的精力去戒备,去抗拒。邵郇也仿佛很疲累似的,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冽,带着浓浓的倦意,缓缓地拿起筷子慢慢地吃。少了往日似乎一触即发的低气压,壁炉里发出柴火烧裂之后的噼啪声,一如寻常人家,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良久,两个人才吃完,她收拾好后披了块大披肩便拿着面包片准备出门。
邵郇皱眉:“这么晚,去哪里?”
可能是因为那是那么久以来,这幢房子里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话,可能是因为那晚是那么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她竟然没有抗拒和他说话:“有只野鹿每天会过来问我要吃的,今天忘了喂它了。”
“你就穿成这样出去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气温是多少度?”邵郇的语气里有薄怒。
“就出去一会。”叶奕灵不在意,作势要开门。
还没等她打开门,邵郇已经几步到了她面前,拉住了她:“感冒还想不想好了?”说着取下她的披肩,从门旁的衣架上拿下羽绒服,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穿上。”
叶奕灵不想为小事和他争辩,乖乖地穿上羽绒服,扣上扣子。邵郇还嫌不够,又拿过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帮她戴好帽子。
叶奕灵在覆盖了厚厚积雪的草场边呼唤常常拜访她的野鹿。
先是寻常的:“小鹿,吃饭了,快出来……”不见出来。
再是诱哄的:“小鹿,今天的面包是你最喜欢的葡萄干面包噢!”还不见出来。
而后是威胁的:“小鹿,你再不出来就不管你啦……”好像有点效果,不远处丛林里探出了一个脑袋,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再不来我回去啦!”娇俏的声音其实没有半点威胁力,不过好像对这只丛林里的精灵有点效果,好像真的怕叶奕灵不管它似的,撒开腿跑到了叶奕灵身边,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蹄印。
叶奕灵从袋子里拿出面包,就着手喂它吃。小鹿吃得津津有味,叶奕灵看着小鹿湿漉漉的眼睛:“对不起啊,今天不小心睡着了,饿坏了吧?”
小鹿吃完了,舔着她的手心,她不耐痒地发出笑声:“还想吃啊,对不起啊,没了,明天给你吃菜叶子好不好?你这么能吃,我都要破产了。”
小鹿湿漉漉的眼睛仍望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在祈求明天多准备些食物。叶奕灵抚着小鹿的头顶,开怀地笑:“今天我迟到了,明天我一定早点来,你可不能再让我喊这么久啊……”
话还没说完,小鹿仿佛被什么惊动,迅速向树林跑去。叶奕灵突觉不对,转过身,邵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房子到了她身边,她嘴边还未收拢的笑容,就这样淡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她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的树林不语,邵郇也望着远处那片树林:“它每天都来?”
“嗯。下了几场雪之后每天都会过来。”
“有名字吗?”
“有,小鹿。”
“小鹿?真是个方便的名字。是不是如果有一只熊过来,名字就叫小熊?”
“嗯。以前我和颜……”叶奕灵顿了顿,声音突然萎顿下来:“以前和人说好的,养的狗就叫小狗,养的猫就叫小猫……”声音越来越轻。
邵郇自然知道她说的“和人说好”指的是谁,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屋。叶奕灵慢慢地跟在后面,刚才的好心情也只仿若昙花一现。
似乎那几天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陈太太不在,叶奕灵就负责一日三餐,邵郇偶尔会帮着端碗,收拾桌子。他们之间的话还是不多,但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甚至有一天,叶奕灵和父母通电话说起小时候雪人化了哭鼻子,一时兴起去外面堆雪人的时候,邵郇还出来一起堆了大大小小的三个雪人。
那是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还算气氛和缓的日子。
五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