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67 烈帝 十四年 燕王 十三年（一）（1 / 1）
“翁主回来了。”月出刚一进太华宫，容娘就带着一群宫女迎了上来。
月出一猫腰穿过她们，径自跑回房中，将一册书从袖子里取出来，放进了枕头的暗格中。
这时容娘进来，替月出换了衣服。她拿着一个小纸包问：“翁主，这是什么？”
月出说声：“别乱捏。”劈手夺了过来，仍旧放在怀里，转身往东宫去。
月出一进东宫，就看到常武坐在那里，气呼呼地瞪着自己。月出屏退了众人，向常武走去。
常武指着她忿忿地说：“说好带我去的，你又骗人！我要告诉娘娘你——麦芽糖！”当他看到月出从怀中掏出的小纸包时，顿时两眼发亮，先前不满的神色一扫而光。他伸出小手从月出那里接过还带些许热气的纸包，忙不迭地打开，一下子塞进嘴里。
月出把常武抱到腿上，说：“我出去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不然就揍你，知道吗？”
常武飞快地回答：“知道了。”但是牙被黏住了，说得十分含糊。月出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齐国这边，齐王轩辕千承正在王后冯歆那里用晚膳。冯歆心事重重，一直默默不语，这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一红，就要掉下泪来。
千承没有看她，只说：“不许哭。”
冯歆凄然道：“王上恕罪，只是妾今天见到了御史夫人。”
千承问：“她找你哭诉了么？”
冯歆道：“没有，但是妾觉得……没了丈夫的女人真是太可怜了……”
千承道：“钱宝坤的夫人我见过，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他看着冯歆说，“你也该学着坚强了，不许哭。”
即使是命令，千承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冯歆微微扬起脸，将眼泪憋了回去，喃喃道：“妾只求这三年平安无事。”
这一年是壬戌年，从唐朝开始便有传言，从壬戌年起，会大凶三年，到甲子年便是天下大乱之时。这传言大家都不愿相信，然而一旦有了坏事，仍是忍不住往这上头去靠。
千承笑她：“上一个壬戌年是昭武帝五年，出了名的风调雨顺。要说太平，近二十年来可没有几天太平日子。”
冯歆看着他：“王上和子丰，就是妾的天下，妾不求更多。”
千承的笑容僵了一下，半晌才说：“我打算把你们送到上京去。”
冯歆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她看着他，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这一日月出正坐在院中一个角落里，读着外头带进来的书，因为太入神的缘故，父亲朝这边走过来她也浑然不觉。
子宣问道：“同儿，你在看什么？”
月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将书藏到背后，但料想瞒不过，只得双手将书捧到子宣面前。
子宣翻了两下，仍旧还给她，道：“如今闺中女子写小说的越来越多了啊。”
月出见他并不责备,放下心来，笑嘻嘻地问：“父亲也看原夫人的书吗？”
子宣没有回答，只是问：“这书你从哪里弄来的？”
月出道：“我托二哥从宫外带进来的。”
子宣“哦”了一声，又说：“别给常武吃太多糖，他的牙都蛀了。”
月出无言以对，只得默不作声。
子宣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的身份，这么冒失地跑出去，出了事怎么办呢？要出宫不是不可以，你和我说了，带了随从车马再去。”
月出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子宣蹲下身子，把月出的头抬起来，对她说：“就因为被吓到了一次，以后都不骑马不坐车了吗？将来你长大了，还要去更远的地方，都打算走着去了是吗？”
月出轻声说：“两条腿能走的地方，远比车马到的远呢。父亲看过徐襄子的日记吗？他花了二十六年的时间周游列国，看到了多少寻常人无法想象的事呢。”
子宣笑道：“你已经看过徐襄子游记了吗？那可是很厚的一本书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月出说：“那么您不反对我看这样的书咯？”
子宣道：“当然不了，告诉你一件事，你母亲小时候啊……”
月出偷溜出宫玩的事也就搁过不提，但她心里仍是留了一个疙瘩。几个月前她坐车出门，辕马突然发狂，拉着她在街上横冲直撞，之后月出一直都不敢坐车。
她也知道有些老宫人在背后议论，说太平君八岁的时候就如何精通骑射。但这些话当然也只能私下里说，因为“太平君”、“卫王后”、“轩辕菀柳”等字眼，如今不能在宫中被提及。月出很讨厌别人拿自己和那个人比较，但也不愿意真的及不上她。
月出将这些话告诉了大哥辟彊。辟彊笑笑说：“我和她同年，以前也总被拿着比来比去。不过说来也巧，昨天我去看飞虎，发现它壮实了好多，一问才知道，这个月当差的骑奴很有本事，明天我就让他到太华宫来，如何？”
如何不如何的，月出心想，总归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二天月出出了太华宫，那人已等在那里：“小人郑登，拜见翁主。”
月出看也没看他，只说：“你要把我平安地送到殷府，不然就以死谢罪吧。”
郑登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转身牵出一匹马。他站起来的时候，月出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近两个头，先前大哥还说他的年纪不比自己大太多呢。
月出又转眼去看他牵着的马，不由地大吃一惊，这也是一匹匈奴宝马，通体雪白，名唤“白龙”，更重要的是它的个头之大，不亚于菀柳的黑狮子。
月出仰着头看它，半天才道：“我……”
“怎么，翁主没有学过骑马？”郑登问道。
高大的少年立在月出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但更让月出不满的是他的语气，这种平静的，却隐隐透着轻蔑的语气。
月出赌气道：“当然学过，但是太高了，我上不去！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郑登看了她一眼，在马前跪下，双手撑地。月出踩着他的背上了马，中间还因为迈错了脚停顿了一下，但郑登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