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她微微一楞,方想到这片方寸之地眼前的男子已待了十年,而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与他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莲歌一动不动地看着铎壬哥作画,画中白衣若雪的女子、手执团扇掩映在天香染衣的牡丹花中,看不清表情,那般寂落美丽的背影,而这样的景致环顾四处已有了许多。
美人如花隔云端,大哥时常作画,可都是为了远方那个唤作流月的女子?莲歌暗忖着叹息了一声。
自铎壬的房内轻声退出,眼前自西向东的流水,覆着千叶层碧,熏风过处,红妆初绽的莲朵娉婷婉致,清香幽远。
“怎就不来了呢?”莲歌伫立在莲塘边,望眼欲穿。即便对流月心存芥蒂,此刻莲歌却盼望着那眉如墨画、神若秋水的大美人舟行至此,以解窗内男子笔下的相思。
她窝在闺中,无精打采地挑灯夜读,只是读了大半个时辰,那书竟一页也未翻过去。
窗棂被夜风催开的时候,莲歌打了个盹,不经意间抬了抬酸涩的眸子,一个戴着獠牙面具的人影儿正立在不远处,抱臂看她,将她从适才混沌的思绪中惊醒。
傲慢清冽的视线,有些熟稔的感觉,耳际隐露出的红玉耳坠让莲歌瞬间忆起了什么,目测过来人一番,已断出来者是何方神圣。
当此人学着森面人偶在她身畔装神弄鬼的时候,莲歌合手掩卷,毫不客气地取书敲向来人的头顶,在一声清脆地痛叫声中,莲歌微扯了下唇,极冷地唤了声“流月!”
“看不出,你这丫头比年少那阵儿倒聪明了许多!”流月摘下面具威瞪了她一眼,连生气时脸上的美丽也是惹人深顾的。
“说来,我也发觉你似乎也变蠢了不少!”莲歌认同地点头,顺手倒了杯茶于她,流月大美人倒不客气,一如王丫丫那般连个谢字也没有。
“一向习惯了深夜往男人帐子中跑的人,今日如何转了性了?”莲歌忍不住拿话激她。
“我自不是你说的那样,臭丫头!” 流月的脸色骤变,气鼓鼓地从腰间拔出一把上好的宝刃,微微晃了晃,这种威吓倒让她想起了王丫丫,如此变态绵长的友谊,让莲歌的眼睛放柔了些。
美人突至(9)
“你那刀向来往男人的心窝子处捅,朝我比划作何?”
“臭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把你那件云霓醉月裙借我如何?”流月轻启唇音,压下怒火,顾盼生辉地说明了来意。
“抢啊?你!”莲歌瞅着她拔开刀鞘,磨刀霍霍的模样,又有了想将她投入莲塘的冲动。
“你是乖乖地拿出来?还是让你大哥来求你?”流月狡黠地一笑。
“就算大哥来求,我也没有,我要有云霓醉月裙,还不先穿烂了再送你!”莲歌随手将简陋的秋香色木柜打开,里面皆是平常女儿家的粗布衣裳,连式样都显得有些旧,倒真没什么云了月了的。
“以前皇后娘娘说过,那件裙子是给你这丑丫头的!”她哼了一声,拿过铜镜,照了照莲歌,根本不信。
“怕是我越长越丑,连我母后也没信心送我了!”莲歌揽镜自照,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总有件像样的裙子吧?比如说跳舞的那种?”流月失望极了,转念问道。
“不就是一件裙子?”莲歌鄙夷地看着流月如丧考妣的神情。
“臭丫头,你懂什么?此次入选的女子据闻都要献艺,河间府尹的侄女兰秀已订购了京中最大绣坊的牡丹裙、连锦州茶商的庶出女儿都穿了家中母亲亲绣的彩蝶裙呢!”说着流月已急地快哭了。
流月是个孤儿,她于五年前独自离开了这里,那是铎壬告诉莲歌的。一个独闯尘世的女子,在权贵云集、朱门高悬的京城如蝼蚁般渺小,流月的挣扎让人不忍苛责。
莲歌看着流月,她的哀伤真切地勾起了观者的同情,于是莲歌执袖擦掉了流月脸上的泪珠道:“为了让你输地心服口服,本公主就想办法为你寻上一件舞衣,只是恐要等些时候!”
“吴宫人说,前朝的一位老太妃刚殁了,怕这内苑宫女的遴选恐要等一等了!”流月感激地拉着莲歌,破涕而笑。
“你要真有点良心,就去看看我大哥,只是别告诉他今日之事,我怕他又挨罚!”莲歌朝那边亮着灯火的斗窗,努嘴道。
“日后我若在宫中站稳脚跟,定不会忘了你这丑丫头!”流月转眼又戴上了那獠牙面具,说笑着便要翻窗子。
“临行时别忘了对我大哥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莲歌嘱咐道。
流月应声,莲歌瞧着流月翻窗的动作与自己如出一辙,不禁感慨着此世的境遇。想着万一她真若是美梦得尝,太子哥哥可就没指望了,不禁又后悔答应了她。
翌日,轩辕铎壬临窗而望,神清气爽、晦色一扫而光,莲歌送饭时,不禁感叹,爱情真伟大!
“莲儿,昨日可是你教流月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酸话来着?”
“她要对哥哥你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来着,莲儿怕了她,姑且找句吉祥话,免得她坏了我邬敕国的国运!”莲歌心想流月果然是自视甚高的绣花枕头,竟没过得了太子哥哥这关,不禁干笑了两声。
“莲儿,从我们认识流月起,她从来不会那般说话,她来去如风,不曾为谁停留!”太子哥哥洒然一笑。
“她啊,我只看她对大哥你来去如风,无法停留,若攀上高枝,你就是千军万马拉她,她也不会下来!”莲歌咬牙切齿道。
“她若真能为谁停留,应为她高兴才是!”铎壬朗笑着接过食盒。
想大哥若知道了流月有求于她,也会帮那丫头的,于是莲歌当下把那裙子的事放在了心上。而她的大哥乃谦谦君子,一国储君,当有良娣相配,姑且就任流月去移祸江东吧!
宝驹识人(10)
清夜迢迢,刚洗过一头乌发的莲歌,任母后手中的梳子温柔地理过她错乱纠结的发丝。
“再过两年,莲儿就出落的如仙女一般美丽了!”莲歌听到耳畔母亲的声音,乌黑的瞳仁亮了一下,忍不住向对面铜镜看去,镜中的女子虽不及流月的玉色倾城,却也是明眸皓齿,清新可人。
“难怪哥哥说只有莲儿到了及笄之龄,才会为我作画!”她想起早间铎壬的话,不禁朝镜中的丑丫头吐了吐舌。
“你哥哥铎壬说的没错,邬敕国年方十五的帝姬穿上云霓醉月裙,行了笄礼,才可由画师为其画像。”母后笑着解释道。
“原来这云霓醉月裙并不是随便穿出去的?”莲歌有些失望,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流月。
素月微行,一骑快马穿过莽莽草野,带过劲烈的风响,在一片茂林处,马背上端坐的男子勒了下马缰,纵身跳下。
“尔等都退下!”发现有暗人跟随,他亮出一块翡玉,不疾不徐的声音,隐隐透出一丝烦躁。
牵马前行,在一浓荫处执眼向对面望去。一池莲水,烟芜蘸碧,暗香浮动,尚在五月时节,这里的莲朵竟已开地十分喜人。
踱着步子,踌躇了半晌,忽听得寂夜中传来一声窗棂响动,遁身观瞧,一个娇小的身影已自窗子处灵动地跳了出来。
一汪月白下,她缓缓向东步去,只看到一乌发垂泻的背影,想到今日有要事前来,男子赶忙自塘边随行跟去。
藕花深处的小径,女子忽然住了脚,捡起石子向碧潭内投了几颗,满腹心事似的,后又落下数声叹息。男子这方看清月下的女子,那是隐在静水深处的一抹莲影,未施粉黛,纤尘不染。遥遥打量,眼前尚带稚气的少女怎会驯服这匹北疆进贡的烈性宝马?心中的疑惑不禁扩大了去。
恍惚之际,身后的马儿却已按捺不住,一个侧身拂过了他,由浓荫处现了出来。男子没有忽略他的爱驹不时甩动的马尾,这种欢快与寂夜显得格格不入,令他发出了一声低喝:“青焕!”
极轻的声音,却还是让对面的女子听到了。她举目而望,眼睛忽地一闪,提起曳地的裙角便寻路跑来。他四处环顾的时候,那少女已不知抄了哪条近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她对那马儿的兴趣似乎更多过于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被凉在一边,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亲昵的景象。
“就知道你这丫头有良心!”少女激动地摸着他的宝马,星眸流泻出一道喜悦的光芒。
“青焕是头公马!”旁侧的男子闻言拱手,面露窘迫地一旁指正道。
“原来你叫青焕,竟比丫头还漂亮呢!”她说着又温柔地凑近了马耳夸赞道,在他惊讶的视线里,他的宝驹已跪了下去。
欣然悔婚(11)
“青焕的脾性很烈,一般人都不敢接近它呢!”诸葛敬远摸了摸那匹宝马道。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