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那个地府很难闯(1 / 1)
自从摊上了沧山和梅馨的爱情纠葛,林语绵就变得分外热情。日夜操劳,终日以牵线搭桥为生之奥义,苦口婆心地替痴情汉沧山传达着各种相思之情。虽然梅姑娘至今还未忆起沧山的存在,但听林语绵唠叨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好奇,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有这么一段愁肠百转的爱情经历。
在沧山听从林语绵的指示跑到地府求取孟婆汤的这段时日,为了不让梅姑娘嫁人,林语绵甚至想出了把她即将下嫁的未婚夫打成残疾的阴招。
辗转打听到这徐公子因碍于未过门妻子的颜面,虽则收敛了些花花肠子,但骨子里蠢蠢欲动的纨绔血液却怎么压都压不住。终究,还是在城东的一家名为“醉春楼”的小妓~院,掩了身份偷腥去了。
林语绵为人热心且无甚心机,在“妆怡苑”受教这段时间,也结实了不少左邻右舍的舞妓歌妓之类,自然对闲话家常时谈到徐公子的八卦都格外留心。恰巧他在“醉春楼”的相好梦梦姑娘又和林语绵有过些交情,在确定其奢靡的夜生活后,一时怒上心头,向厨房借了个麻袋便冲到了“醉春楼”报复。
是日凌晨,徐公子酒足饭饱意犹未尽自偏门溜出来后,林语绵便第一时间主动积极地将麻袋扣在了他的头上。本就是泄愤的绝佳策略,麻袋一扣这徐公子便变得里外不是人,被林语绵骑在身上一顿拳打脚踢。幸亏多日挂树的训练,她的身子骨强悍了不少,臂力腕力甚佳,直直打得七尺男儿哭爹爹叫奶奶。
一顿报复结束后,徐公子已经晕得不省人事。林语绵自他身上直起身,晃晃酸痛的脖子大腿,又补充了两脚,才悻悻地离开夜深人静的小巷摸着月色往“妆怡苑”回走。
七拐八拐地游荡了一会儿,却不见熟悉的街景。她苦涩地靠了墙,望着寂寥孤寂还有点阴森的长街扼腕长叹,还真是高估了自己那半斤八两的识路本领。
微凉的夜色掀开单薄的裙角,吹得她摇摇欲坠,只好紧紧地抱着蓬勃的鸡皮疙瘩缩在墙根,身临奇境地体验卖火柴的小女孩那般无助的绝望。此情此景,竟不觉让她想起了穿越前最后一刻。那时,她亦如现今这般,躲在房檐下,凄惨地吸溜着鼻涕。
想不到,这种感慨还能重复两次。她抽动衣角,抹了把鼻涕。仰脸之际,星空澄亮。这个地界儿,空气污染是无从说起的。天上的神仙,恐怕亦不会受到二氧化碳的折磨,各个精神饱满逍遥自在的很。
她撑着脸,将忽闪着眼皮的星儿包进双眸。敖子啸说过,夜神生得孤单寂寞,日日与星辰为伴,久而久之被摧残得无欲无求。如今仰头望天,林语绵才恍悟,夜神定是患上了抑郁症,夜夜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若是她如此虔诚地将夜空望上两望,也算对夜神的敬畏,亦或者身在天上的他能够感知地上炯炯的目光,寻得些解脱。
借着对夜神的同情,林语绵倚墙自语:“他日遇见你,就教你画画吧,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用星星编些优美的画,以供自娱自乐。有事可做,便不会觉得寂寞了。”
夜风抖抖,如笑容般轻妙。似回应般,一条颀长的影子从天而降,月光罩住了来者的脸,阴影中,一双眸子不甚分明。
林语绵张大嘴,刚想感叹可是掌握了与神仙沟通的神法,竟不自觉唤来了夜神。可是刚要站起来打算扑过去一窥夜神真容时,她才自幻想中解脱。那微微伸开的手臂,完全就是请君入瓮的姿势。这番不要脸的动作,天上地下恐怕只有一人。
她垂下头,叹息一句:“我还以为是夜神呢?”
“你见他作甚?”敖子啸自夜风中走来,不急不缓地揽上了林语绵的腰。
她歪头瞟着安静的侧脸,却不知接什么话。她不过在迷路时胡思乱想而已,说出来岂不是徒增笑话。
所以,她摇摇头,冷淡地问:“你可是来接我的?”
“你也知道回去?”敖子啸紧紧攀在腰间的手,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她那冰凉的脸颊,目光深深浅浅交错不清。
林语绵不太情愿地瞧着脚面,嘟囔着:“我倒是不想回去,可是除了那儿,还能去哪儿?”
本是无足轻重的抱怨,却迎来漫长的沉默。
敖子啸不接话,一张脸在月光中明灭无光。眼角停滞的浅笑亦散入风中,悄无声息。
他侧身摆正林语绵的身体,扣着她的头直直地对视起来。
林语绵被那过分直白的眼神瞧得如便秘般苦痛,搅着五官错愕道:“你盯着我干嘛?”
“好奇!”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神依旧不依不饶。
林语绵眨眨眼,顺势问:“好奇什么?”
“你因何不迷恋我?”
此话一出,林语绵的脸瞬间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她扯着嘲笑,冷淡又无情地反问:“我为啥要迷恋你?除却那张还算养眼的脸,你有何优点?我倒是稀奇,这般不要脸的自信从何而起!”
敖子啸落在她肩头的手明显紧了紧,指尖蔓延的力道正在扩大他的不悦。
林语绵瞬间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失分寸,遂果断展眉道歉:“不过,你近日表现甚好,我无比感动,请以后无条件保持下去。”
敖子啸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敷衍之意,眼神翻起一阵涟漪,似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搏斗。
林语绵生怕惹出不必要的伤神之祸,转而挤眉弄眼地拖拉着几乎僵掉的气氛:“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子茜恐怕要担心了。”
风兀自徘徊,路过二人身侧时还不忘偷窥一眼,谨小慎微地躲开。
敖子啸轻轻阖上双目,恐是压下心底沸腾的怒火,只咬着苍凉的字词,复问道:“普天之下只有你……始终对我置若罔闻……”
“我错了,以后闻就是了!”林语绵捕风捉影地体味到身侧越来越冷的空气,仿佛被一圈看不见的漩涡悄然拖进无底深渊。自来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她便是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神说神话的傍身之技。若不是残存着暴打了徐公子的热情,她断不会触到敖子啸大神的逆鳞。这家伙,生气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甚为恐怖。
她咬咬下唇,一颗脑袋明明嫌恶却还是做小鸟依人状贴上了敖子啸那起伏的胸口。实际上,她只是不敢与他对视罢了。再看下去,她那心口不一的伪装便要被看透了。
“不过,越是特立独行,越发欲罢不能。”敖子啸扔下一句没头没尾颇为玄乎的话拽了林语绵腾空而去。
她靠在他的怀里,百思不得其解。这意思,大约便是一辈子都逃不掉的厄运,听着让人绝望的很。
顺利飞回了“妆怡苑”,为赔罪外加自保,林语绵咬牙切齿地为敖子啸宽衣解带,尽心尽力地伺候大神殿下在自己的床榻上就寝。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一双眸子转来转去,却不曾有只言片语。
林语绵害怕自己被潮湿的眼神看久了长出蘑菇,只好违心地钻进他的怀里,捏着冷汗假寐。
不过,除了眼神淋漓,敖子啸的手脚倒是老实的紧。后半夜一过,他便起身离了厢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迹。
林语绵竖着耳朵听着房门外的动静,待危险份子走掉后,才敢长出一口大气,盯着房梁反复□□着那句恶心人的话。他不是又策划着什么阴谋吧,到时候杀得她措手不及。敖子啸生得阴险狡诈,整人于无形。便是现在,林语绵都觉得自己被一根无形的线操纵着,重复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她想来想去,滚来滚去,终究还是被瞌睡虫带走,渐渐迷失了意识。
翌日,敖子茜准时叫门,牵着她往树林里操练。基本功完结后,便甩下一套设计好的动作要她自行消化,一个人扔下一朵祥云匆匆走了。
林语绵捏着“飞天舞”的王牌道具红色的缎带,望空中一眼,无限羡慕。曾几何时,孙悟空是她的偶像。
为早日走出苦海,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吊着缎带练习着舞蹈,几番上下,已是一身大汗。在树上纳凉兼课外休息时,却见沧山鼻青脸肿的自云彩上栽下来,将一棵老树砸得落樱纷飞。
林语绵跳下树扶他起来,惊奇地问:“你这是又被谁打残了?”
沧山在她大腿上滚了一下,睁开红肿的眼睛,欲哭无泪地低喃:“地府……地府……孟婆汤……”尚未说完,眼睛一闭愣是昏了。
林语绵瞧着不知死活的人,突然惋惜地想,果然,神仙也分能力,这沧山真是弱极了。她无奈地耸着肩,将他拽上肩头连拖带拽地扛回城里的一家客栈,又慷慨地卖了自己的白玉耳坠凑了些银钱,还嘱咐店小二请个好大夫。几番折腾,终于见他睁开了眼睛。
醒转后的沧山见了林语绵,忽然热泪盈眶,将鼻青脸肿的脸更加狰狞地堆了堆,拽了她的手臂,恳求道:“小绵,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沧山无以为报。可如今,却在地府惹了事情,恐怕……孟婆汤……是求不上了。”
林语绵拍拍他的手背,将他按回被子,只宽慰地笑了笑:“想那地府也不是你能擅闯的,此计不成咱们再想办法。”
“可是……再过十天……梅梅就要嫁人了啊!我……我……”沧山老泪纵横,横流间一双眼睛泯灭了希望之光。
林语绵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上西天的精神,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复拍拍他的肩头,英姿飒爽道:“你先好生养病,我回去想想办法。”
沧山眨巴着肿掉的眼皮,伤心欲绝地侧了头。
林语绵请店小二照顾着沧山,自己往“妆怡苑”走,走着走着,竟冒出了拜托敖子啸帮忙的想法。她掐掐自己的脸,振作精神地拍了拍,嘟囔着:“求他,便是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