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脱险(1 / 1)
我在昏迷中醒来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一片光晕有人影晃动,却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人。眼皮似缀了千斤铁,怎么也睁不开眼,朦胧间似乎听见有人且惊且喜的在喊:“九殿下醒了,快去通知君上,快快……”
我头痛欲裂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穿梭,有人在耳边叫道:“小九……小九……”
谁?谁在叫小九?
又有人说:“她怎么样?醒过来了么?”
先前那人惊道:“啊!君父怎么也来了!”
有人回答:“让我瞧瞧她。”
又是一阵脚步穿梭的声响,有人将手搁在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感觉十分舒服。右手被人执起,十指相扣,一阵暖意自抵住的掌心传来,胸口的痛楚与晕眩感顿减,我勉力微微的睁开眼,眼前人原本欣喜的面容忽然转得冷若寒霜,他扬手打下床幔,将我与他笼在白色的床幔之内,厉声道:“全部退下。”
飘飘荡荡的白色床幔外头隐约可见数双人影,有个声音喊道:“君父……”
这声音听来耳熟,是……玄歌!这么说……我身在欲界?
我定了定神望着眼前的人,床幔已经完全笼罩下来,帐内光线幽暗,将他的脸承托得更加棱角分明,琥珀色的眸光又渐渐柔和起来,他对玄歌说:“长依刚刚醒转需要静养,这么多人在这里也不合适,你们先退下吧。”语调平稳柔和,内里却透着叫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玄歌微愣称是,领头将一屋子的天婢都带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殿中更加昏暗,君父这才挽起了床幔,他坐在榻边盯着我看了半晌才说:“虽然我一早就知道你……”顿了顿又说:“可是刚才见到竟然还是失了仪态。”他说话间抚了抚我的额发。
我忽然明白他意中所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双眼,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抿着唇说:“君父其实早就知道长依的身份,知道长依不是您的……”
君父忽然伸出手将食指轻轻摁在我唇上,阻止了我继续要说下去的话,见我安静下来才收回手,在自己唇边轻轻一碰轻声说:“嘘……语言是有法力的,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我扯了扯被角咬着唇问:“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君父微愣,略思考了片刻说:“那时候……刚见到你就有些疑虑,只是没加细想,总以为是因了你母亲的缘故。后来那一回,就是佛祖要带你回灵山那一回,佛祖言辞闪烁,他曾说你一个凡人诞下的孩子也会有一双慧眼。你因为这句话拒绝了佛祖,我却因为这句话印证了我的疑虑。”
是了。有着无上智慧与法力的佛祖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因为我那时年幼,思想难免少根筋,以为佛祖当真也对凡人有所鄙夷,只是他差点拆穿了我的身份才这样兜回去。
我望着床幔,不敢看君父,心中忐忑不安的问了一句:“那么往后,我能叫你君父吗?您还是我的君父吗?”
他掠了掠我的额发,声音有些发笑,说:“你是我亲封的欲界九殿下,你不叫我君父难道要称我作长天君?”
我鼻头有些发酸,伸手揉了揉鼻子说:“可是我明明就不是……”
他打断我的话说:“无论你是不是,我说你是,你就是。”他顿了顿又说:“天道既然有这样的安排,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是劫是缘,现在还言之尚早。咱们先享天伦之情,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他说着捉住我的手腕探了探我的气息后,又扶我躺下,同我掖好被子说:“你才刚刚醒转,又丢了几千年的修为,不过总算性命无舆了。但还得多加修养,调理好身子才有力气追回丢失的修为。”
我丢了几千年丢修为!怎么会?我统共就才不到五千年的修为!我心念一动就要起身,牵动胸口的伤患,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君父微微蹙眉说:“你这是要做什么?还嫌折腾得自己不够么?”
我饶不甘心的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扯住君父的衣袖问:“我……我怎么会丢了修为?”
君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问:“你……你不记得了?”
我望着帐顶,帐顶上七色丝线绣着鸳鸯戏水,水纹层层推开栩栩如生,就如我凤栖山后头那片镜湖。那一日瑨文来报说他家主子,被罚下凡思过与我比邻而居的三清妙境三殿下焕衡君不见了,我与他分头去找,却在山阴之地误入了当年赤狐妖族的封印,后来……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在我脑海中闪过,一张又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白衣的焕衡君、紫衣的晏青荼、墨袍的小南、红衣的炽仙……血……好多血……谁的血铺天盖地的要将我吞没一般……
“长依!”君父一声喝破虚空。我已满头大汗。君父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说:“这些事不着急去想,都已经过去了,你且好好养着,别再胡思乱想。”
他替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说:“花裳原本就是长安殿的人,往后就让她跟着你吧。”说着就要替我放下床幔。
我伸手挡住床幔问:“君父……焕……三殿下如今怎样了?”
君父放下床幔的手顿了顿轻描淡写的说:“他自然是回九重天了。”
我扯住床幔的手仍没放开又问:“他思过期限还未至怎么就回九重天了?”
君父伸手来掰开我扯住床幔的手说:“出了这样的事,天后哪还有心思管这些,一早将他接回九重天了。”顿了顿又才说:“何况你都已经睡了一百二十二年了。”
我放开床幔揉了揉额头,怎么一会子功夫就一百多年过去了。想起流觞她这些日子不见我会不会着急得满天满地的找,就对我君父说:“我在凤栖山有个侍婢是三清妙境的神女叫做流觞,想必君父也听人提起过,劳烦君父使人知会她一声免得她为我担心。”
帷幔外头不见有动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就说:“还是劳烦君父差人接她来欲界吧!那丫头见不到我定会吃不下睡不着的。”
君父忽然接话说:“我早已使人去通知她了。至于接她前来,我看还是不必了,她毕竟是三清妙境的神女,以侍女的身份呆在欲界终究不妥。你好生将养着。往后的事,往后再做打算。”
说罢替我拢了拢床幔就离开了。我听着君父的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妥。
自我醒转,又在欲界天宫将养了数月才能勉强下地行走。其间除了君父与玄歌,前来拜访的人我都以养伤为由叫花裳统统挡在了长安殿外。我原本就与这天宫各处没什么交情,如今又是重伤在身,更不愿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费精神。
只是听花裳说,三清妙境那边亦差人来过几回。只是我那时刚醒来,身上不济成日昏昏沉沉,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又因得了我的吩咐,花裳也没敢放人进来。我想了想,若是三清妙境的人,我估摸着,不是天枢星君就是瑨文了,于是打发了人去三清妙境回话说待我伤好了再去拜会。
就像君父说的那样,我的性命是救回来了,可是一身修为也几乎散尽了,往后还得勤加修炼才能追回来。
问起我是怎么回欲界了,花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那一日玄歌带着满身是血的我回来欲界来的时候,所以人都吓了一跳。没有人知道我这个欲界九殿下是怎么受的伤,就连我自己也全不记得了。我只隐约知道,那日我与瑨文分头去找失踪的焕衡,我误入了一处封印遇见了焕衡,原本有机会离开封印的他却为了救我与我一同跌进了封印的最深处。那封印的最深处是个梦魇,梦魇来自一只死了上千年的赤狐妖,而后我替入了这只狐妖的梦魇,她的名字就叫做红莲。
那个时代正是第二次神魔大战之时,我由此窥探到了一些关于九尾白狐族、天界以及妖界的一些秘密。后来有人以六字大明咒引我走出了红莲的梦魇。之后……我便被玄歌救回了欲界,昏睡了一百二十二年。
这……这不对啊!就算我能走出红莲的梦魇,人依旧被困在封印之中,我是怎么走出密境的,又是怎么受伤的?这些事我全然不记得了。而且每每要去细想,眼前出现的景象总是一片鲜血淋淋,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每次见到一片殷红血迹,心中就莫名的酸楚刺痛。难道有人拿走了我这段记忆,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我统统不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拿走我记忆的人绝对不会是君父和玄歌,我问起他们的时候,他们对我丢失记忆的事全不知情的神情瞒不过我的眼睛。当日在密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恐怕要去问焕衡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