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又差点儿死了(1 / 1)
晏青荼头也没抬朝我拜拜手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见他在绢帛中翻来翻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最后他从箱底翻出一块白帛,打开看了看就笑逐颜开的说:“就是这个。”
我跳下椅子踱过去想就着晏青荼的手看看是什么,他却主动递到我手里说:“嗯,姐姐说的那个法子果然管用,浸过风湄草汁液的绢帛果然千年不腐。”
我一听这绢帛有千年历史就小心翼翼的在手中展开,生怕它被我这么一抖就碎了。那绢帛居然如新织的一般光洁丝滑,就像晏青荼的发丝。白帛上是一副人物丹青,虽然白帛不腐,丹青却有些许褪色。画中的女子我并不认识却无端端觉得眼熟,桃色流云广袖裙,大红慧带当风,手持净瓶一副仙女下凡的模样,面容十分欢脱,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我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晏青荼接过丹青说:“这就是听听。一千多年前画的。”笑了笑又说:“那时候她非要我为她绘一副仙女入凡图。”
我纳闷的望着他问:“那位君上求的就是这幅画?君上既有现成了怎么不给他?”
晏青荼看着我云淡风轻的笑着说:“本君自然有本君的用意,这三日你就专心练习我传你的术法。三日之后再考校你。”
晏青荼传授我术法的叫做千面术,算是白狐族的秘技,只是晏青荼说现在大多九尾白狐都不用此术,所以已经几乎快失传了。普通的幻化我是会的,但那些只是非常简单的幻术,骗骗凡人的眼睛还行,若是在晏青荼这样的神祇面前那虚假的面容就无所遁形了。千面术首先要做到的是面容身材的变化,而后才是声线神情言行举止乃至于仙妖神魔气泽的模仿。
晏青荼要我做的就是模仿听听。我十分讶异,听小南和晏青荼的对话,他们应该是很熟稔亲厚的,为何晏青荼要这般戏弄于他?
晏青荼听了我的疑惑云淡风轻的笑了一声说:“他寻听听可是寻了一千多年,却半点消息也没有,其实他心里也该明白听听必定已经灰飞烟灭了,否则以听听的个性,他们当初爱得那样深,纵然个中有什么误会阻碍,她又怎会不来找他。他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自欺欺人罢了。若是你扮得好,我就将你当做听听送给他,那么也能解他相思之苦,这怎么会是戏弄?”
我一听他要将我送给小南心里着急冲口而出说:“红莲不要。”
他听了我的话微愣问:“为何?”
我说:“红莲只愿跟着君上一人。”
他听罢旋即笑起来,云淡风轻的说:“真是只狡猾的狐,不过你的命既是本君救的,本君的命令你不可违抗。”
我低下头心想,若是我扮得不像听听,那么小南肯定也不会要我的。心中打定了主意就松了口气。
晏青荼却似看穿了我的心思说:“你的时间可不多,若是不好好学,三日后教他瞧出了端倪来跟我为难我就杀了你。”
语调依旧是清清淡淡。我却听得心头一颤,他对我和颜悦色一些我怎么就忘了,他那样的神祇从来就会不在乎我这样一只小妖的生死。可恨我只是只贪生怕死的狐,说不出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话。我信奉生来就应该求生而不是求死,不是说蝼蚁尚且偷生?所以如果要我在跟着小南以听听之名活着还是跟着晏青荼以红莲之名死去之间选择,那么我选着前者。
千面术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容貌皮相的变化简单,而行与意的揣摩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把握的,若只是容貌相似不过是徒具其形,连自己都骗不了,又如何去瞒他人。再则,若要长时间的维持此术亦是十分消耗法力的。
晏青荼要我模仿的那位听听只有一副画像,第一日晏青荼时时纠正提点我一些微末细节,第二日慢慢的提点次数也少了。
第三日上我幻了听听的模样换上一身桃色流云裙,对着镜子做了个如同画中人那般的笑容,自己觉得毫无破绽了,才往前厅去了。
晏青荼正在案前洗笔,抬头见到的我时我准确的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他收拾起案上的东西走到我跟前,替我整了整领角笑着说:“这就对了。”
他温柔的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指细长,而掌心温暖,我偏过头去瞧了瞧他,他望着前方走得稳当。
晏青荼将我带到西配殿,安坐在主位上,殿内没有掌灯有些昏暗,他两手握着我的肩膀,我能从他俯下身来盯着的我眼瞳中清晰的瞧见自己放大变形的模样。他说得很轻很柔:“往常此处是客人居住的地方,他们俩都曾经住过。一会儿他会单独过来,这出戏你可得好好演。他可不是普通人,你若是演砸了,恐怕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了。”
许是感觉到我有些忐忑的颤抖,他坐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十指相扣柔声说:“不过你放心,你的命是本君救回来的,必不会教旁人轻易取走。这件事若是办得好了,本君许你一个愿望,只要我有的,你想要什么都成。”
我调整着呼吸,开口已不是自己的声音:“那么如果我说我要跟着君上呢?”
他微愣哈哈一笑,放开我手站起一边往殿外走去一边说:“狡猾的狐,等你见过小南之后再说吧。”
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殿中暗了下来,光线暗下来了似乎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几缕阳光从窗漏间照射进来,将空气中翻飞的浮尘照得清楚明白,这才让我感到时光尚在流动。我独自坐在高堂之上,感觉自己的手冻得有些发抖,我站起来走到阳光能照射的地方,然而那点光线投射下来并不足以温暖我的身体,驱逐我的担忧。
似乎过了很久,整个大殿中安静得只有我一个人的心跳声。又似乎只是过了片刻,殿门就“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道二指宽的光线投射在我身上,随着殿门渐渐的打开缓缓扩散开来,像掀开一丛帘幕。我的眼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的变化,感觉有些刺痛,我下意识的伸手在眼前挡了挡。
门外一个墨色人影渐行渐近,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地板上,那墨色光影跨进殿来,他的影子爬上我的双脚,我的膝盖,我的胸膛,最后覆盖在我全身,我放下挡住光线的手时,那墨色人微微顿了顿。
我还不及反应,只觉一道玄光闪过,伴随凛冽的风声,我的喉咙忽然被一只大手卡住。
那人语调凌厉的问:“你是什么人?”
此刻我还分辨得出那声音的主人就是晏青荼口中的小南。我挣扎着想回答他的疑惑,可是那只手还在用力缩紧,我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心想他既问了我的话为何又卡住我的喉咙不让我回答,又或许他并不想要我的回答,那句问话只是在表达他的愤怒。
我感觉他随时就能拧断我的脖子。我张着口想呼救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是痛苦而徒劳的一边拍打一边去掰那只卡住我的手。
我想,真是失败,我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死了,真是冤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里就这么死了。就连晏青荼都说我扮得很好,他说若我做得好就许我一个愿望。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可是无论我如何挣扎,那只卡在我喉咙的大手都纹风不动。就在我以为我要死的那一刹那,一道白光闪过,卡在我脖子上的力道陡然一松,我被人稳稳当当的接过了过去,我知道那个人是晏青荼,我能感觉他柔软的银色发丝拂过我的面颊。
他抵在我背心的手缓缓渡过真气,我找回了一丝清明,一只手用力攀住他的衣襟,一只手捂住喉咙开始猛烈的咳嗽。
责备的语调中充满了宠溺,他说:“怎么穿成这样?”
我咳嗽了好一阵才瞥见一团赤色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维持不住千面术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我蜷在晏青荼的怀中喘着气,看不清小南的表情,他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入我耳中:“晏青荼,你这是什么意思?”语调中带着不能平息的怒气。
在青丘之中,众神众仙都敬他是少君,称一声君上,莫敢有违。我虽只见过小南一次,而他一直称呼晏青荼为狐狸,两人亲厚的关系显而易见,如今他却直呼晏青荼的名讳,看得出他已是怒到极致。晏青荼的确很了解这个人。他说过,若我扮得不好,大概取我性命这件事就勿须他亲自动手了。他亦说过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所以不会让旁人轻易取了去。原来那些话都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