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焕衡获罪(二)(1 / 1)
说是疏远其实也谈不上,毕竟从来就未曾过从甚密过,这次若不是因了流觞,我也不会趟他们家这趟浑水,但我既然是答应保全瑨文,天赦君那里我还得设法周全。
在三清妙境逗留一宿,虽不是打正旗号以欲界九殿下名义而来,凤仪宫的掌事仙娥念着我此番到底是为着她们的三殿下,既不便为我另置居所,便在凤仪宫的偏殿收拾腾挪出一间屋子予我凑合一宿,说天后娘娘迟迟未归,教我暂居偏殿实是委屈了九殿下。我看着这偏殿干净亮堂,比我在凤栖山的宅子还宽敞,实在算不得什么委屈。
第二日一大早那掌事仙娥就急匆匆敲开了我的门,我虽这么多年都没在这个点上早起过,心中因记挂着焕衡与瑨文倒也早早起了身。
那仙娥虽强自镇定,却依然能看得出早没了主意,略略矮身福了福开口就说:“九殿下不好了,朝堂那边传来消息说天帝此刻命人去提三殿下就要处刑了。”
我心中一惊,怎么这么快?我原以为天赦君怎么也会顾念父子亲情,将此事先压一压,等到东海水君消了这口气再对焕衡略施小戒,此事或许便可以了却。怎么这么急,莫非天赦君当真要当众打散焕衡的精魄叫他灰飞烟灭?天底下哪有这般狠心的父亲?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一边唤了那掌事仙娥领我往凌霄殿去,一边问:“天后娘娘呢?不是说她去东海向水君说情去了么?怎么?天后娘娘亲临,东海水君竟一点情面也不给?”
那掌事仙娥一面为我引路一面说:“娘娘昨儿个夜里就回来了,说东海水君闭而不纳。娘娘去瞧了瞧东海的那位大太子,说是情形十分不好,至今尚未醒转,也不知道还好不好得了。这会儿子东海水君正在凌霄殿中向天帝陛下讨说法,照昨儿个的情形看只怕不妙。”
我纳罕着这事儿她怎么不去找她的主子,反而来寻我,就缓下脚步狐疑的问:“天后娘娘此刻也在朝堂上?”
那掌事仙娥见我缓下脚步,焦急的退回来,也不顾礼仪的来拉我的衣袖,将我往花丛深处带,这一处并没有路。她一路为我分花拂柳一边说:“娘娘回来拿了些仙丹补药又去了东海,此刻还未回来,怕是跟东海水君错过了。小婢已经吩咐人去请娘娘了,此刻也是没有办法才请九殿下拿个主意,咱们从这花圃穿过去比走玉石阶要近许多。”
我跟在后面,花丛绊得我有些举步艰难,寻思着问:“那天后娘娘可曾说起东海那位大太子因何与焕衡君动起手来的?”
那掌事仙娥说:“三殿下执意不肯说,东海大太子又一直昏迷不醒,个中因由小婢当真不知。”
我点点头:“这么说,就没人清楚是何缘故?”
那掌事仙娥回过头蹙着眉,缓缓摇头说:“没人。”
到得凌霄殿前,那掌事仙娥便退了下去。她说请我拿个主意,我的主意不就是同天后娘娘合计合计再做打算,此刻我能有什么主意?
凌霄殿中传来一阵怒不可遏的质问,似是东海水君在质问焕衡为何出手狠毒,竟要他儿的性命。焕衡似乎低低的应了一句什么,听不真切,就见一道电闪雷鸣划破天际,应是天赦君震怒。
唉呀!焕衡啊焕衡,我不是叮嘱过你对着你老子时说几句软话的么?你既应下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当真是个小祖宗,半点不服软。
待我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我已喝退守殿的神将直闯入了凌霄殿中。众目睽睽都瞠目结舌的望向我,焕衡望着我的眼神更是复杂。哎呀,长依啊长依,最近做事怎么都不用脑子了,我即便如此闯进凌霄殿,难道还能劫走焕衡保他个万全不成?
四下肃静,就连刚才怒气滔滔一袭紫袍仿佛一根紫菜柱子的东海水君也侧目望着我。天赦君更是半眯着眼睛将我打量一番。半晌东海水君才高声喝破:“来者何人?擅闯凌霄殿,来人,给我拿下。”
尚未有人领命要将我拖出去,宝榻上金衣熠熠宝相庄严的天赦君却悠悠地开了口说:“是欲界的长依殿下吧!可是奉欲界长天君之命前来?”语气和善可亲,似乎并不在意我强闯凌霄殿。
这么看来有戏啊!天赦君目光何等凌冽,怎不知我是擅自闯入的。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么说不过是在为我开脱啊,不但拂了东海水君的面子,也似有意将众人的注意力从焕衡身上转移到我这里。我脑子里飞快的转,说是奉君父之命前来,随意找个借口解焕衡一时之难固然不难,但却不是长久之计,明日东海水君若再提此事,我又要拿何做借口?
想起还被我用术法定住的流觞,心中默默念了句佛。流觞,为了你和你的意中人,本殿下不得不牺牲你一回了,想必你也是不会介意的。
流觞求我时是何等的做小伏低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现下我依样画葫芦的学了个十足,伏倒在天赦君跟前哭着说:“陛下为长依做主啊!”
天赦君竟然亲自下了宝榻扶起我问起因由。
我也不答天赦君的话,一抹泪将朝堂上的一众神仙扫视一遍怒目而问:“敢问东海大太子何在?”
东海水君奇道:“长依姑娘寻我儿何事?”
这锣鼓已经敲开了,戏就不得不演个全套。我指着东海水君的鼻子的手怒得发抖:“这位君上就是东海水君?烦请将大太子请出来给我主仆二人一个说法。”
我一侧身便撞上焕衡的眼神,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嘴角却微微含笑,想是不明白我想做什么,但大约也猜到我此举定是要为他脱困。
东海水君轻咳一声说:“我儿有伤在身,恐怕要让长依姑娘失望了,姑娘要讨个什么说法只管说来就是。”
我做愤恨状,狠狠道:“水君爱子心切,只当自己的儿子是宝,别人的命都是草菅不成?大太子出言调戏,出手轻薄我侍婢时怎不见他有伤在身?此刻东窗事发倒推说有伤在身不能见人了。”说着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流下来。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天赦君只半眯着眼睛由着我胡闹,东海水君则一张老脸涨得紫红,加上他一身紫袍今次倒十足十的成了一根紫菜柱子,我暗自好笑。他半晌才喝出一声:“姑娘莫要血口喷人!”
那东海大太子我也是有过耳闻的。是个与焕衡不相上下的纨绔,风流轻薄这样的事于他多一茬不多,少一茬不少,这一点倒也不算完全冤枉了他,听说他老子东海水君为遮掩他的风流行径也着实头疼。此番焕衡与东海大太子动武的个中因由我虽不清楚,一众神仙们也都不清楚。既然一个缄口不言,一个昏迷未醒,那也只好由得我兴口开河指鹿为马了。即便他日东海大太子醒转想要翻案,信他的又有几何?
我也不理会紫菜柱子的呵斥,再次跪倒到天赦君跟前,恭敬的磕了个头句句言辞灼灼,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陛下想必也知道,长依虽是梵天欲界的天人,我那侍婢到底还是三清妙境的仙婢。我与流觞这些年相依为命,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妹妹受辱,我这个做姐姐自感同身受,今日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与众神君海涵。原本长依也不打算将事情闹大,毕竟有关女儿家的贞洁。可流觞是个烈性女子,如今非要以死明志,还请陛下为我主仆二人做主。”说着又簌簌落泪。
天赦君尚未答话,紫菜柱子怒目瞠舌道:“你……你有何凭据?”
我转向紫菜柱子问:“然则水君的意思是要何凭据?要长依将流觞的尸体放到水君跟前水君才信?她一个神女,若是灰飞烟灭了那才当真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我广袖一拂,流觞梨花带雨被我锁住身形还死命挣扎的画面虚空中出现,教一众神仙都看了个真切。
我走到紫菜柱子跟前咄咄紧逼的说:“若不是长依没有办法,不得已对她下了定身咒,恐怕此刻能看到当真就只剩一堆灰飞了。”朝堂上又是一片哗然。
紫菜柱子憋屈着一张老脸:“这……这……”半天没这出个所以然。
我看紫菜柱子也无话可说了,又转而对天赦君说:“陛下,当日若不是长依以九殿下的身份喝退狂徒,恐怕流觞就……就……总之此事还请陛下做我主仆做主才是。”
天赦君不愧是天赦君,到底比紫菜柱子将我的卖力演出看得透彻,他未答我的话却转向焕衡说:“听说这流觞原是跟着你的?”
焕衡点头称是。
天赦君又问:“这么说你出手伤东海大太子便是为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