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初见南殊(1 / 1)
整个观战的过程都一直默不作声的焕衡却在见到那柄短剑后颇为兴奋的拉着我指着那金色短剑喊道:“天啦!那是……那是追星!”
我对兵器之流知之甚少,不过这天上地下什么稀罕物没见过的三殿下居然对一柄短剑如此看重,想必大有来头。
我拍拍焕衡的肩头让他镇定,问他:“这追星是个很厉害的法器?”
按他的说法,这柄金色小剑唤名追星,是上古神器之一指天剑的碎片所铸。上古神魔大战时,指天剑毁于战乱中,据说碎片折成三截跌落人间,凡界前朝有异人得碎片铸造三柄小剑,名为逐日、奔月、追星,而后逐日被天界收回,奔月、追星却不知所踪。而刺入黑龙背脊的正是小剑追星。
这就难怪了。那黑龙不知何故为追星所伤,跌入骊山蛰伏人间,伤口为邪气侵蚀,今日若不是机缘巧合得遇霜迟,霜迟的血为黑龙驱除了些许邪气,令得黑龙恢复神智,而后拔出了小剑,恐怕这黑龙就要被邪气吸尽精血耗尽真元而死了。这么一来事情倒变得当真有趣了。原本是除妖,而后变做降龙,最后却救了这条龙。
霜迟醒转时,她与扶苏已经是在山下小镇上的客栈中,墨袍男子坐在窗下望着窗外出神,察觉到霜迟醒转踱到她跟前不带一丝表情的问:“你醒了?”
霜迟微怔垂目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墨袍男子淡淡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霜迟抬眉,凡界女子通常是嫁娶时,夫家才行问名之礼,这男子才第二句话就问名字实在无理,大约是念在救命之恩直比海深,只是微微愣了愣便答道:“霜迟。”
墨袍男子点点头说:“好,我记下了。南殊。”
见霜迟一脸诧异的神情墨袍男子补充道:“我的名字。你也记下了。我与你立了契约,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找我,你是阴阳师应该知道怎么做的。”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玄色锦囊丢到桌上,上面没有任何纹饰,依旧淡淡的说:“这个给你,撵成粉末给扶苏服下。”
霜迟还欲追问,南殊一旋身消失在霜迟面前。她打开玄色锦囊抖出里面的物什就怔住了。手掌大小,玄黑的鳞片闪着寒光,那是……龙鳞。目光落到窗脚边的金色小剑追星时霜迟就明白了八成。那个叫做南殊的墨袍男子,他就是那条龙。
扶苏与霜迟回到咸阳宫后,一切似乎还是同往常一样,只是两人望着彼此的眼神却多了一份心有戚戚。
扶苏向秦皇请奏说要娶观星楼主霜迟为妻,秦皇很是高兴,吩咐人择期。日子很快就被定下,一切都顺理成章朝着圆满如意的方向发展。然而扶苏没有等到婚期,却先等到了出征的圣旨。说边境来犯,着扶苏领兵前往上郡平乱,出征之期迫在眉睫。
扶苏与霜迟既已有婚约也不再避嫌,扶苏出征在即,两人相约告别。
水畔。
扶苏出现的时候霜迟已经立在那里,河风吹送着她的裙摆荡起层层涟漪。
霜迟回身向扶苏伸出手说:“过来。”
扶苏走上前,霜迟探身拂了拂他额前的发丝眼神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她说:“你杀过很多人。”
扶苏想起他与她初见时,在观星楼上,她也是这般说。
扶苏拉过她的手含着笑说:“是,我杀过很多人,可是保家卫国这是我的职责。”
霜迟不说话,走到河边蘸取一点河水点在扶苏的额头画了一道符说:“我以洁净的湖水替你画符驱魔,能护你不收邪气侵蚀。”
又取下腕上的银铃手环系在扶苏腰间说:“这手环上有符咒铭文,你带在身上可护你安好无忧。”
扶苏拥她入怀在她耳边柔声问:“那你呢?”
霜迟贴着他的胸口说:“我有你,足矣。”
扶苏出征一晃数年,两人聚少离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仍然是那个万人崇敬高高在上的观星楼主,可是见不到扶苏的时候心里却总是觉得缺少了点儿什么。闲来无事就推个卦,不过想知道他在上郡是否安好。她其实也明白,如今她的推衍之术十卦九不准,只因从前她在局外,如今她在局中。
秦皇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他以求长生之心也一日强过一日。秦皇曾向霜迟求取不死仙药,霜迟也只是给一些寻常补药以做敷衍。秦皇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霜迟究竟有没有不死仙药。
霜迟说:“世上本没有不死仙药,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是天命。不可更改不可违背。”
因此被罚闭门思过。霜迟也正好乐得清静,可是太过清静却不免容易胡思乱想,思念就如空气无孔不入。忍不住又推起卦来,随手一掷竟是个凶卦。
霜迟一愣,拾起桌上的铜钱郑重的再掷一次,仍然是凶卦。冷汗就下来了。一边安慰自己说不会的,一定是不准,第三次仍然掷出了同一个卦象。霜迟再也坐不住简单的收拾了行囊,带上追星就往上郡赶去。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往上郡去之前已有一批人马快马加鞭的往上郡去了,带着一份诏书,一份与她和扶苏的命途有关的诏书。
到达扶苏手中的诏书内容大概是这样说的,说扶苏和大将蒙恬在边疆屯兵期间,为人不孝、士卒多耗,于社稷无尺寸之功、上书直言诽谤、勾结观星楼主妨害国祚,意欲谋权夺位,命其自刎以谢天下。
扶苏惊诧中狠狠将诏书摔在地上说:“扶苏纵然于社稷无功也未至于与人勾结谋□□位,霜迟不过居观星楼代常奉职又何来妨害国祚之说。”
使者冷笑说:“然则,公子是要抗旨?陛下旨意下官已传到,还请公子速速就死,下官好回去复命了。”说着命人端来毒酒。
扶苏愤慨之下扬手打翻托盘泼洒毒酒。使者怒道:“公子这是公然抗旨!”
扶苏不怒反笑:“诏书说命本公子自刎以谢天下,莫非大人要以毒酒逼死本公子?大人才是公然抗旨。”
使者一听此话心有不甘又辩驳不得,一时脸上阴晴不定,先前趾高气扬的气势也荡然无存。
见使者不说话,扶苏阴沉着脸说:“本公子与陛下是骨肉至亲,陛下要本公子自刎亦未说几时几刻,还是请大人复请陛下旨意吧!”说罢将使者撵出军营。
使者离去后他才潸然跌坐在地上,帐内烛火一阵摇曳,明灭不定。想自己在边关身先士卒却被说是为人不孝多耗兵卒;秦皇以刚绝杀伐治天下,他上书建议怀柔却被说是直言毁谤,他与霜迟两情相悦被变成了互相勾结妨害国祚;一登九五,六亲情绝,父子反目,手足相残,天伦尽丧难道这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一心为父亲为社稷,而如今纵然骨肉至亲亦要以死相逼,愤慨之下万念俱灰举剑欲自刎,却被及时赶到的大将蒙恬夺去手中兵刃。
蒙恬抱拳单膝跪拜在他跟前说:“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请复请,复请而后死,亦未为迟。”
扶苏意冷心灰地摇头对蒙恬说:“你不懂,朝堂上之事并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陛下当年令我监军,已是无立我为太子之心。今胡亥既定为太子,年最幼,陛下必恐诸公子不服,尤其是本公子。本公子为嫡长子,你我领三十万大军,守边御贼,其势足以谋反,虽陛下神威天降,却也不得不防。陛下赐我一死,亦正是为此。我一日不死,陛下一日不得心安。”
蒙恬绕是不甘心:“今日公子就死,那么观星楼主又将何如?她与公子关系密切,陛下难道会放过她?日前咸阳传来消息,属下一直瞒着公子,此刻却不得不说。传言楼主借敬献不死仙药为名毒害陛下,墙倒众人推,更有术士进言说楼主与前常奉师徒二人乃是天降妖孽堪比商纣妲己要亡我大秦。诏书上说得明白,楼主与公子勾结……”
扶苏心中一寒,想到霜迟居咸阳想必已遭了毒手心急如焚。
扶苏尚且在震惊中却得到了另一个消息,纵然手中还握着秦皇赐死的诏书,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总算是在逆境中还有一丝安慰。
霜迟到了上郡要见他。
上郡郊野的矮树林中,血色圆月下,映得霜迟一身青衣也罩上一层血红。
黑色的皮靴踏着柔软的青草地,草丛里的草萤被惊扰飞舞而起。扶苏携着未霜剑而来,腰间银铃随着行动声声作响,眉宇间笼罩着杀伐之气,这就是那个在咸阳大街上驰马而来的英挺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