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1 / 1）
之后的日子，张季宇没有联系我，我也没联系他。彼此静静的，但我从不觉得我们断了联系。
我们都明白，我们生命中，有些时光，是要埋头处理一下事情的，待我们准备好了，必定有再遇的日期。
蒋建州的父亲丧事搞了一大轮，后来他妈妈不愿意，还托人找了个好墓地，要入土为安。
就在我以为事情就要进入平稳阶段的时候，他妈妈俨然一家之主，开始折腾朋朋的监护权。后来我才知道，蒋建州跟她说得明白，不会再找一个女人害人害己。
当时我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季宇，但是想到他此刻必定还在跟伤痛抗衡，便把这些都埋了起来。
蒋建州爸爸的死，对我们所有人的冲击都无比的大。蒋建州决定做回自己；他妈妈越发掌控；我父母更加珍惜对方，恩爱羡煞旁人，也常常讨论从前时光的故人。
到所有事情都回到秩序上的时候，已经是2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其间方昨应倒是很照顾我，一直默许我各种无理旷工。
等我一觉醒来，真真切切回到公司，看到那熟悉的办公室，想到张季宇的音容笑貌，好像就在昨日。
“小米，Danile走了，你还习惯吗？”刘希走到我桌子那，托腮看着我，大波浪的头发垂了下来，搞得我拿鼠标的手痒痒的。
“还行。”其实行个屁。
“你真够冷血的。”
“确实。”
“他走了，你就不搭理他了？你说你们那个时候暗度陈仓，爱得轰轰烈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轰轰烈烈了？”一直都是平淡如水，只不过……已经融入骨髓。
“你是因为他……以后都要轮椅代步……而且……说不定不能……”
“刘希！”
“其实大家都在讨论而已。”
“那就讨论去吧。”我锁上电脑，走入茶水间，赫然看到张季宇的咖啡机还在！只是蒙上了灰尘。
“小米！”我背对着说话的人，但是我知道是谁。
“是。”
“你到会议室一下。”
我捧着杯子，走入空荡荡的会议室，方昨应坐在里面。
“方经理。”
“坐吧。”我坐下，看到他面前放了一份申请表。
“公司要在阿姆斯特丹建立办事处。”然后他看着我。
我的心颤了一下。“我没听到消息。”
“还没公开。”
“现在公司在物色人选，本来我们部门并不符合条件，但是我跟汤老板说我们部门的人完全符合公司要求……”
我感觉我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你……想去吗？”方昨应看着我，问！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想……”
方昨应拢了一下西装，“填了这份表，然后我把到时候的考试大纲给你，提前准备，还有雅思的成绩……等到正式公开的时候，你就把这些资料提交……包括雅思成绩。”
“你是要造成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情形么？”
“你说呢？这么好的机会，还不会挣得头破血流？！”
“方昨应……”
方昨应抿着嘴，一副多谈无益的表情，我笑了一下说：“多谢！”我拿过申请表，正要狂笑三声。
“不要说出去，低调！”
我收回我的笑意，狠狠点了点头。
“我帮你，只能到此为止了。”他补充说。
“已经够多！！我妈说还没请你吃饭。”
“难不成你贿赂我！”
“也行！”
我抱着那申请书，如获至宝！偷偷在上面亲了好几口！
回到办公室，我立刻爬上网，扑杀了不少雅思的书……我妈见到我捧着这堆东西回家，除了管朋朋就不管不顾，日夜复习，也不提任何张季宇的事，总觉有些不安。
直到我妈终于如愿请到方昨应吃饭，方昨应才剧透了我要考驻外的考试，派驻地是她一直念不全的阿姆斯特丹。
“小米，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意志坚强。”我妈放下筷子，我爸默默地喝了口酒。
“伯父伯母，这种机会，公司上下都在争抢，过去就是经理级，驻外薪水待遇翻番，回来也会有更多提拔的机会……”
“她从来就是个不求上进的人，能躺着就不坐着，又怎么会无端端一把年纪去考什么考试去驻外？小方，你在帮小米我是知道了。”我妈看着方昨应，方昨应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而我一脸感觉，感觉此刻的方昨应就跟太阳一样，阳光散满地。
“算了。”我爸突然开口，拍拍我妈的肩膀，“她都连这一步都走了，就看老天帮不帮她，如果走成，还不如祝福她，免得我们少了个女儿。”
我妈默默的，有些黯然。
我爸举起杯子，“小方，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小米，到这口上还帮她。以后常来吃饭。”
方昨应连忙举起杯子，恭恭敬敬地碰了我一下我爸的杯子。
“方桌子，我也碰。”我突然说道。
方昨应脸抽了一下，“你……”我怪笑着看他，不就是叫他外号么……
方昨应走后，我妈和我爸在嘀嘀咕咕什么，我凑过去，看着他们，他们居然少有地抱着我。
“爸，妈！”我喉咙哽咽。
“真要去就要全力以赴，这段时间我跟你妈妈本来要回去的，就留下来帮你带好朋朋，你好好复习。”
“那边是不是很冷，要带什么厚棉袄么？”我妈很实际，一副粮草先行的样子。
“还没确认能去……”
“就当作已经要去的样子……做难的事情，就必须断了后路。”我爸开口。
“你们就是我的后路……”我抱着他们，把鼻涕擦在我爸身上。
当我再一次站在阿姆斯特丹的土地上的时候，是我们分开的第六个月。我出公差，作为开路先锋，到阿姆看筹备环境。
我日夜赶工把工作上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我租了个单车，开始拼凑我的记忆，寻找那通往幸福的路！我拿着地图慢慢地画，把那走过的小巷小路划掉。兜兜转转，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沙池。
那天沙池里没人，我看着沙池发了半天呆，才鼓足勇气，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那栋房子。
房子的大窗户落下了白色半透明的纱幔，长高了的玫瑰攀附而上。我静立着，犹如一个仪式。
我踏上那矮矮的阶级，转身，看到那扇门。我举起手……
门开了，其实我还什么都没做！我的手还来不及敲下去！那个门就像感应一样，突如其来的，就开了。
一霎那间，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盒，张季宇，就在我的眼前，他坐在轮椅上，瞬间震惊蔓延，好一会才笑容才慢慢绽放在他脸上。
他的脸色苍白，颧骨微凸，一套休闲服套在身上。
“Surprise！”我笑着说，跪下，扑入他怀里。
他一把狠狠抱住我！然后捧着我的脸，亲了下来。他的舌头如灵蛇一样钻入我的口腔，搜夺我每一寸皮肤，吸吮我每一个呼吸。我们就像两个饥饿的人，彼此吸取！不愿放开。
我们亲吻到无法呼吸，不得不放开，大家静静对视片刻，复又狠狠地吻了起来。，在此刻，语言是多么无聊的东西！
不知道多久，我们才舍得放开彼此，张季宇的眼神如此深邃的看着我，好像我会不会又丢掉了一样。
“季宇……”我哑声叫他。
他嘴角，染着笑意，那种很幸福，但是又很克制的笑意。“小米……”他叫我声音，像梦呓一样。
张季宇拉我入屋，还是那个房子，还是那个摆设！还是那淡淡的咖啡香味，依然一尘不染！窗外的鲜花不屈不挠，不畏风雨依然盛开。
忽而，腰侧有一双温暖的手包裹着，然后一个不轻不重的力度，我被拉到他腿上。
仿佛感觉到我的紧张，他在我耳边低语，“没关系。”然后从后背抱着我，静静的。屋内是低缓的听不清的音乐声。
我的后背，贴着他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动的如此激烈，杂乱失控，然后慢慢的，趋向平缓，最终和合着那低缓的音乐声，变得柔和，契合。
就在我已为沉默已经无边无界的时候。
“小米，你是怎么来的？”耳边的语调低低的，哑哑的，好象有无限的眷恋之意。
“坐飞机来的。”
他捏着我的手，“我总以为我在做梦。”
“你常常梦见我？”
“嗯，总梦见你在荔湖边等我。”
“然后……”
“然后你就不见了，醒来我却一动不能动。”
“傻瓜。”我的心脏掠过一丝心痛。
他捏我的手捏得更紧了。
“我们不是在做梦。”
我感觉他在轻轻吻我的头发，柔情四射，然后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让我看看你。”
我转过身去，我们彼此面对面看着。
他的手尖抚上我的头发，慢慢下滑，掠过我的额头、眉眼、鼻子、嘴唇、下巴……
“变黑了，也瘦了……”他说。
“这几天日夜赶工，熬夜胆汁上脸。”
“很辛苦吗？”
“那还不是要赶着见你大少爷。”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快敛住，“那也不差一天……反正总会见面……”
“那不是怕你天天做梦，醒了两手空空。”
“我留给你的纸条，有没有收到。”
“当然有，有人说要给我写情书，谁知道才8个字。”
“我本来想无字天书的。”
“也好，我想说，原来你的字真的好丑。”
忽然我腰间一阵痒痒，张季宇竟然也有老羞成怒的时候。我咯咯笑着趴在他身上，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我抱着他，舍不得分开。我想念他，想念了半年！他也必定是！
“季宇。”
他静静的，但是我知道他在等我，在听我，他安静的心，是我迫不及待奔赴的港湾。
“即便你没写，即便我没收到你的信，我也知道你的答案。其实，你也知道我知道！对不对？”
我松开他，我们眼含泪色，却又包含笑意。因为我们从未觉得真正的分开，分开的是距离，而不是我们的心。
“季宇，你知道吗？我们不用八年抗战了！”
“你是说……”
“我爸说，如果要做难的事情，就不要留后路，我被我爸妈赶来这里了，没了后路。”我摊手，一脸夸张的苦相。
“叔叔阿姨没有怪我吗？”
“如果说原来还有一点的话……他们已经被你狗腿的药给成功收买了”
我一跃而起，翻开袋子，提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塞到张季宇怀里，说：“我爹妈精心挑选的礼物”然后我很阴险地站在他身边奸笑。
张季宇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打开……他僵住了！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调戏他：“它们是谁……”
张季宇皱着眉头，愁苦地看着我。
“海马也！补骨头的，我爸找了熟人才买到正货！”然后我拿出一个干巴巴的小海马放在他面前，海马的长嘴巴刚好对着张季宇颇为无奈的嘴……
“小张，你一定要不负众望！，小马，快叫叔叔乖。”
“叔叔阿姨好有我心！”说完，张季宇微微后退，远离那只无辜的海马。
看到他内伤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调戏他，我把那堆海马尸体拿开，“看在我爹妈的爱心份上，我会肢解他们，让你认不出他们就吃掉。”
张季宇的脸都要抽搐了。
“还有朋朋送你的礼物……”
此刻的某人总算眼神有光。我把一个盒子，塞到他怀里，或许被海马心理创伤了，这下打开的时候反倒有些……
“纸船！”
张季宇眯着眼睛，看着一盒子的纸船！
“你曾给他的，他都给了你。”
“你有告诉朋朋我爱他吗？”
“每一天！”
张季宇面容淡笑，却满眼情深，他捏起一只纸船，船身上写着——巧克力叔叔帆船号！当然，字是我写的。我擦擦汗，很满意看到面前的人很窝心的样子。
“张先生你要兑现养我和朋朋的诺言了。”我得意洋洋看着他，预料之内的望着他一脸的震惊和惊喜，惊喜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我都生怕某人心脏超负荷运作。
“干吗这个表情？”我捏一下他瘦削的脸颊，“我拿到公司5年工作合同啊！驻地阿姆斯特丹！”
面前的人晃了晃，总算醒了过来。
然后我掰着指头数到：“你要收拾房子……给朋朋找幼儿园……学做中餐……准备好衣服……拖鞋……性能上乘的自行车……”
突然我的嘴巴就被堵住了，张季宇柔润的唇，极度轻柔地覆盖在上面……千言万语！
缠缠绵绵之中，他拉过我的手，放在他腿上，那里很瘦弱。我张开我的五指，如八爪鱼一样覆盖在上面，却一刻不停地和张季宇持续那个绵长的吻。我坐在他双腿上，如潜入的风，钻入他的衣内，贴上他温热的肌肤。
我们就在他的轮椅上温存着！不知多久，我们才放开彼此。
“小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的腿……”他的声音，柔和低沉，淡淡的叹息，但又像是一个承诺。
“嗯。我可以给你无限多的时间，就像，你曾经给我的耐性一样。”
第二天，我见到了张叔齐，他到张季宇家接他去医院复查和复健。当张季宇和医生在房间里奋战三百回的时候，张叔齐拉着我到外面的一个咖啡厅坐了下来。
除去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彼此的惊喜和寒暄，然后拥抱，此刻我们才可以好好看一下对方。
“小米，你的到来如有神恩。”他说。
“季宇的到来对我何尝不是如有神恩。”我想起张季宇兴匆匆从阿姆到惠城，而我竟然畏缩潜逃，他默然等待，直到我准备好的一刻。
“这半年我不联系你，你怪我吗？”
“怎会。”我看着他，会心一笑。“你们一定也忙坏了，我也是……”
“家人都好吗？”
“他们很好！”我点头。
“你父母还怪季宇吗？”叔齐小心问。
我摇头，“没有，这次，我是带着祝福的来的。”
说完，我看到叔齐微微颤动一下，脸上露出宽慰而激动的表情，“季宇一直很担心……他是那么喜欢你的父母……”
“我知道。”
“医生说，季宇的康复意志极强……他从未见过这么配合的病人。”
我翘起嘴角，季宇会有短暂的迷失，但总不舍内在的指引，瞥见过阳光和美好的人，又怎么会轻言放弃。
“他一回来动完手术，还躺在床上就给SRAP递了辞职信。1个月前，他刚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出事的地方。”
我僵了僵，心里堵堵的。他到底是一刻不缓地做他立下决心的事！
“那是他一直排斥去做的，那就像噩梦一样缠绕他，挥之不去。”
我抿着嘴，努力想象那个场景。
“去到的时候，若不是我拉着他，他几乎没有力气可以坐在轮椅上，他惨痛的样子，连我都不敢看。”
内疚和自责，是可以活活把人杀死的。
“然后他还飞到斯德哥尔摩，去跟Emma告别，还去看了Emma的父母……他把脸埋在Emma的妈妈手里痛哭……”
我噙着泪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小米……”张叔齐看着我。
“我明白！”我点着头……我从未如此清晰的明了张季宇在做什么，有些东西只有面对，才可以转身离去！
到我们去医院接张季宇的时候，远远看着他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我步步靠近。
我站在他面前，他伸手把我拉过去，在我唇上点了一下。
“小米，我想告诉你……我父母在来阿姆的路上……”
我很想立刻晕倒，虽然我有见家长的经历，但是我依然很不上道！
“季宇，你不觉得你父母可以在路上多玩几天么？”我干笑。
“小米，丑妇终须是要见家翁的！”
“小白，不能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小白，其实没你，我也可以活下去，我还是会去唱歌，去工作，去旅行……没有我，你也还是会去做你的方案，享受你的咖啡，做你的手工，穿得帅帅的在大街上祸害女生……我们为什么还勾搭着，历尽千辛万苦，还是要在一起？”
“也许因为，你是我的阳光，我是你的阳光，彼此照耀对方，驱去阴影，带来露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