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1 / 1)
第一次,我选择逃离。我找了个借口,说晚上约了小学同学,把朋朋丢给了张季宇就跑路了。
我打了个出租车。
“静乐池。”一上车,我说了地名。静乐池是河边的一个小水湾,静静谧谧的地方,静乐池边有一棵老树,树木粗壮的根肆意在地面延伸。平日不开心,我就一个人去那里。
我看着窗外,夜色已上,路边车灯和路灯,把马路划出斑斓的金色光流。我看着那些虚幻的光,忍不住默默流泪。曾经想好的就在现在我们一起就好的念头,此刻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人是如此贪婪,当拥有了,就会想得到更多,当得到了,就会不想再放手。
突然想起那天吊龟,那只龟为了到嘴的肉,即便没钩,也牢牢咬住!我又何尝不是那只龟!
我吸了吸鼻子,大大地扯了把鼻涕。司机怪怪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的电话就响了。我叹了口气,是蒋建州的电话。我接通了,没想到电话里汹涌而出的竟然是蒋建州他妈妈的声音,声音激动绝望,隐忍的歇斯底里。
“小米,你爸爸不行了,你快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头痛欲裂,鼻子还堵得要命,一说话,耳朵嗡嗡作响。
“小米……”电话里的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心被哭声弄得一颤一颤的。蒋建州去哪里了?!我满心疑惑。
“司机,麻烦转去中心医院。”
电话里的人一直大哭,仿佛电话线这头的我,是救命的稻草,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耐心等待电话那头的人逐渐平息。
“小米!你爸爸在抢救。”
“我就到了。”我有气无力。
挂了电话,我给张季宇发信息,“有事,要夜归,你先睡。”
“注意安全。”
我整理一下头发,把眼泪擦干,轻轻拍打脸颊,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希望到医院之前,我已经恢复常态。
那事一个会让人绝望的走廊,抢救室的灯亮得让人无法直视。蒋建州靠在角落里站着,而她妈妈在凳子上坐着,两人零单单薄,好像无依无靠般。此番情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蒋建州是何其孝顺的男人!现在在父亲在抢救室抢救之时,竟然与他妈妈如陌路人一样分立两头。
我的脚步声让两人同时看了过来,蒋建州僵立着,而他妈妈则像要死的溺水人,迈着小跑的步子,驼背得厉害。
“小米!”那憔悴的老太太抓着我的手臂,话音刚落,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忍不住搂住她!“没事,很快就没事了。”我扶着她,坐在椅凳上。我疑惑地看着墙角的蒋建州。
“小米,你要救救我们家!”老太太虚弱地靠在我身上,呜呜地哭。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何德何能来救人!
“妈!别为难小米了。”蒋建州终于走了过来,脸色发黑。
“你闭嘴!”那老太太仿佛被针扎到,突然跳了起来,声色严厉!
蒋建州果然不说话了,嘴唇哆嗦得厉害!
“你还有脸见蒋家祖宗吗?!你!立刻跪下,给小米认错!求她回家!”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涩涩地问。
老太太一转脸,对着我,立刻又是一副可怜的模样,“小米!建州对不起你!他居然!我们知道你的苦了,他爸爸知道以后,气得昏了过去,进抢救室了。”
我看着蒋建州,用眼神问他,“他们知道你是gay了?”
蒋建州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小米!我老太婆给你下跪!你回家,救救我们!他爸爸会被活活气死的!还有我们蒋家唯一的孙子!”
我连忙拉住那身子就要往下滑的老太太,被她嘴里那句“蒋家唯一的孙子”给震惊了!
“朋朋奶奶!你们……”我艰涩地开口,竟然没有勇气说下去!只觉心里竟然颤栗了起来,眼泪也涌了出来!他们竟然知道真相,开始打朋朋的主意!
“小米,那天你找徐教授,我们听到了,你有男朋友了!他是外国人啊,你不能带我们家唯一的小孙子走!他的爸爸在这里,都是我们蒋家的孩子!你不能就这样拆散我们家!”
我的头一阵发白!被这高高在上的道德控诉砸得摇摇欲坠!我合了合眼睛,泪水滚落,滑到下巴,落到地上。
我被激怒了,“原来你们一直那么放心地把朋朋交给我只不过打定我不可能在找到一个美好的男人!现在知道了实情,你们倒起了这样糟糕的心思!蒋建州!我理解你!但是!不要逼我走法律渠道!”我咬咬牙,拉开老太太的手,转身离去。
“小米!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你不可以抢走我们家朋朋!如果你要带走他,我们家一定会把朋朋要回来!”后面的人声音凄厉,我知道蒋建州在拉住他妈妈!我一步一步地走,最后忍不住小跑到电梯口,电梯半天不上来,那孤单的闪烁让我无比的恐惧,最后我冲入楼梯间,快步跑下楼去。仿佛后面有妖魔鬼怪,追我吃我!
我跑出大街,大街上车流不息!我蹲路边嚎啕大哭。旁边的路人纷纷驻足,看着我指指点点。哭了好久,我扶着一棵树站了起来。
我招手打了个车,爬到车里,我已全身无力。我不知道老天干吗要这样对我,给我出难题,让我这样生离死别!
我如此急欲回家,幻想自己要把朋朋藏好,决不让别人抢走!
当张季宇看到我打开门的时候,他立刻吓得瞪大了眼睛,他拿起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
“小米!”他的语调里含有深深的不安和惊吓。
“我去洗个脸。”我丢下包,冲入洗手间,镜子里的我,都让我自己吓了一跳,蓬头垢面,两眼红肿,神色苍然,一副落魄样子。
我泼了几把水到脸上,对着镜子凝视了好久。当我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张季宇靠在门边等我。他深深地看着我,满眼的关切和疑问。
“朋朋呢?”我哑声问到。
“睡了。”
我立刻去推朋朋房间的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宁静的昏暗。我静静驻足,看着床上天使般的人儿。那清新而静和的呼吸声,一呼一吸,在我耳里,如曼妙难以言喻的天籁之声。
我坐下,握着朋朋的手,使劲在脸上摩挲!“朋朋!”我刚刚叫了一声,眼泪就掉了,满腔内疚和无奈。
突然我感觉背后一暖,然后一个充满温柔气息的手臂就环了过来。张季宇已扶着墙边坐下,就在我的背后。
三个人静静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靠在他怀里,合上眼睛,满身的疲惫。
然后!一个很轻的声音在我耳边叫我,“小米……小米……”
“别吵。我困。”
然后那个声音安静了。我继续睡,我看到我自己,扎了两个辫子,穿着短裤,在家后面的山头跑,无忧无虑!草刮着我的腿,痒痒的,太阳晒着我,暖暖的,白云那么自由,风那么快乐!
“小米……小米……”那个声音又响了,我不想醒,我努力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到!我哭了,半梦半醒间。
我睁开眼睛,一片黑暗,风没了,太阳没了,白云也没有了。但是我的后背是暖的,耳边有我深深沉迷的鼻息。
一个温暖的手抚摸上我的脸颊,然后不紧不慢地帮我擦干上面的泪。
“回床上睡。”
“嗯。”我站起来,迷迷瞪瞪,回到自己房间,一扎头,就睡了,我要抓住刚才的梦,我要回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我的眼睛肿得只能睁开大半拉,身上睡衣整齐,昨夜的一切仿佛醉酒一样让人难以辨清,我默默想了一会,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点滴,我一跃而起,看到身边的半边床已经空空如也。我跑出客厅,客厅也没人,我冲入朋朋的房间,朋朋不在!我的心脏,就暂停了那么2秒!
门开了,是张季宇。我呆呆看着他,好像他是天外来客!
“起床了?”他脸色不是很好,驻着拐杖双手提着两袋子东西,袋子里是圆圆的方便盒。“朋朋我送他去幼儿园了。”
我三步并两步,扑到他怀里!
“我以为你们都不见了!”我贪婪地紧紧抱着他。
他微征,站那里任由我抱着,两只手紧紧扶着拐杖。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直到我感觉到张季宇的身体轻轻发抖,我才如梦方醒地松手。
“买了瘦肉粥。”他淡淡笑着,有些歉意。“也许我要补课才可以照顾好你们。”他慢慢走到餐桌旁,身体靠着餐桌,两手轮换,把手里的袋子小心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盒子拿出,分别放在对应的位置上。
盒盖掀开,香气扑鼻,水气淡淡升起。张季宇拉开椅子,伸手拉我,把我轻按坐在椅子上,他则蹒跚走入厨房拿杯子。
一杯清水,放在了我的面前。
“吃吧。”他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粥,把勺子的柄朝向了我的方向。
我勺了一勺,放嘴里,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他脸色发暗,眼底有眼袋和黑眼圈。
“昨天没睡好?”我问。
“还好。”
我笑笑,低头继续喝粥。
“我知道你知道了。”
我抬头,看着对面那双清澄的眼眸。
“我们光明正大拍拖很幸福。”对面人嘴角露出笑容。“相信我会回来!”然后他笃定地看着我。
“你要离开SRAP吗?”
张季宇没说话,静静看着我,好一会才说:“如果需要,我会。”
“你在SRAP那么多年!你怎么舍得!”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口。没有一个人会陪你走完,你会看到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人,如果幸运会有人陪你走过一段,当这个人要下车时,即便不舍,也该心存感谢,然后挥手道别,因为,说不定下一站会有另一个人会陪你走得更远。”
“你盗用宫老头的话!”我眨眨眼睛,眼内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