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1 / 1)
我醒来的时候,跳入眼帘是白色的病房,三张床的病房,只有我一个人住,幸亏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我猛地坐起来,顿时感觉到腰酸背痛的。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还好,手脚齐全,活动自如,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做了10个高抬腿20个小步跑。
在我做到18个小步跑的时候,一个浓眉大眼、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我匆匆把最后那两个也做完才停下来。
那个男人也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同样白皙的皮肤,不过他不是张季宇,他沉默看了我好一会,我也看着他。突然我想起了之前我滚下山坡的事情,然后想起了张季宇。
“叶小米。”那个男人在叫我。
我看着他,不回答。我回忆起张季宇的照片,他是张季宇的哥哥!
“你……”
“张叔齐。”他的国语说得很好,但是没有张季宇的声音好听——我私以为!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张季宇……”
他走到我的身边,把我拉到床边。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你出国的时候买了保险,所以费用保险公司会出,很抱歉,季宇说你爱喝汤,务必不能让你饿到,我给你买了蔬菜汤。”说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此刻他的脸生动多了。
“真的很对不起!由于我的任性,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窘迫地坐在床上,想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先吃,我去看看他。”
“他怎么啦?”我一惊。
他看着我,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我屏着呼吸,恨不得在他同样的褐色的眼珠里找到答案。
“没什么大碍。”过了一会,他好像准备好了怎么说:“只是碰撞触动了他的旧伤,所以必须卧床。”
“卧床?!”
“他的腰以前受过伤。”
“他……”我不敢说出我内心的想法。如果因为我他走路再有什么问题,那我真是罪大恶极了!
“没有!”张叔齐很快地说,显然他猜到我想到了什么,“他只是需要卧床,我必须去看看他了,有时间我们再聊,不用担心。”他有和张季宇一样的温和宽厚。
我不敢再拉住他,眼泪又开始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愚蠢的猪!我开始悔恨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跟张季宇在一起,为什么要坐那个什么该寺的火车,为什么要到郊区骑车,为什么骑车还骑那么快,为什么骑了还滚下山……我甚至开始悔恨自己干吗要来阿姆!
张叔齐走了,我打开他拿来的用一个便当碗装好的蔬菜汤,汤是红色的,有混杂的香料的味道,大袋子里还有一个小袋子,里面放了干面包。
我拿起勺子开始喝汤,大口大口地喝,汤有点酸,蔬菜早就熬得分不住原料,但是浓淡相宜!
把一个人的心意全部全部都放到肚子里,就是最好的报答吧!
吃完饭,我立刻觉得全身都舒服了,我出去找张季宇,我刚才忘记问张叔齐他在哪里。我只好盲目的一圈一圈的找,在一堆金发碧眼,牛高马大的荷兰人面前,我这个小不点实在有些突出。走了几圈以后,已经引起了医院的工作人员的注意。
一个护士样子的女子走过来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我。
我说我要找跟我一起送进来的Daniel Chang。
我在另外一区的病房找到了张季宇。张叔齐在他床边坐着。张季宇跟我一样换上了粉红色的病服,他的床头被摇起,看他精神还可以,只是他床边的轮椅把我的心脏给吓住了,我从来没见过他用过轮椅,就算是火车的阶级,他都能跳着上去。
就在我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张季宇从玻璃窗户那里看到了我,他冲我招招手,我用眼神问他,真的可以吗?
他冲我笑,用好大的嘴形跟我说:“进来吧!”
张叔齐也看到我了,他站起来走了出来。“你们聊。”他跟张季宇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
我拘谨地站在他床边,看着他依然白皙的脸,他红润的嘴唇有些苍白了,显得他柔弱了许多。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深深吸了口气说。
“应该我说对不起,让你的旅游泡汤了,不能在你走之前再带你去红灯区,去吃牛腩粉,去看LIVE SHOW,去坐船游运河、去COFFEE SHOP抽烟 ……”
我的眼眶红了。
他伸出手,修长苍白的手指停留空中,我定定看着,走靠近他。
“估计国人很少有阿姆医院自助游的……”我不咸不淡地说了个冷笑话。“你真的没事吗?张季宇。”
“只需要卧床不动15天。”
“会不会很痛?”
“腰被固定了,不会痛。”
“你还能走路吗?”
“你怕我以后只能坐轮椅吗?”
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不敢接话。
“我会像之前跟你一起那样走路!”
我一阵心酸,一横心,“你要是不能走路,我照顾你一辈子!”
张季宇一愣,无奈地笑了,“你还以身相许啊。”
“我要钱没钱,要人一个,怎么赔,也赔不起给你父母啊……”
“那你也要问问我让不让你许啊。”
我立马面红耳赤,“不要拉倒。”我哼了一声,作势挥袖而去。
“小米。”
“嗯?”我停住了脚步。
“喝了汤了吗?”
“喝了,全部喝完,还舔了碗。”我把肚皮顶了顶,证明我很饱。
张季宇很满意。他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下。我乖乖的照办了。我想他的意思是让我陪他聊聊天。
“张季宇,你还会去惠城吗?”
“应该会的。”
“惠城离阿姆可真远。”我叹了口气。
“地球是圆的,总有机会相遇。”
我一听忍不住笑了。“上次你吃的只不过是惠城美食的九牛一毛!下次我带你去荔湖的流溪酒家喝茶,我一个朋友从她爷爷那辈开始,全家每个周末都要一起去喝早茶。”
“那你呢?”
我看向张季宇,他的眼睛悠悠的黑,我心头一暖。
我说:“我小时候也是,每个周末出去喝茶,要喝茶那天我会很早醒,担心自己错过,后来觉得好笑,我妈肯定会叫我的!”
现在究竟谁陪谁聊天啊。
我继续说:“不过现在不会了,我跟朋朋2个人过的很简单,偶尔会回我妈妈家吃饭。”
然后我就没话说了。没想到他倒说了起来。
“我们家附近也有一个热狗档,从我爷爷开始就去哪里吃,现在也有50年了……”
好吧,爷爷的热狗店!
“要不你到瑞典我礼尚往来,也带你去吃。”
我轻轻一笑,说好啊,其实,去瑞典,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情呢!
这个时候,护士来了,我站了起来,心情复杂。
“你走那天,我让我哥哥送你。”
“不用。”
“代我。”
我咬唇说:“好!”
我第二天还做了好几个检查,又观察了一个晚上才让出院,医生说怕我脑震荡,我想要脑震荡早就死了,结帐的时候我大大庆幸我买了保险。
最可笑的是,由于我必须留院观察一天,赶不上和同事们一起回国,被迫写上因公负伤,延后一日的申请给公司,证明材料还是方昨应写的。
我临出院的时候,去看了张季宇,他睡着了。我看到他的脸瘦了,有一个护士在帮他做按摩。我想起我生朋朋的时候,住院三天,我就闷得差点想从楼上跳下去。
我心怀内疚地看着护士按摩着他的左腿,虽然隔着裤子,我还是能看到了它的瘦弱。憋屈的阿姆之行!
我给张季宇留了一张纸条——如果你出院,一定要告诉我。
等我回到酒店的时候,同事们早走了,我前匆匆去了趟河边,坐了一次用4种语言广播的游船游了阿姆的运河,张季宇的小木船不知在何方。
第二天我就拉着我的行李箱去火车站。
就在我站在自动售票机前研究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张叔齐的电话,他怪我没有通知他,否则他要被弟弟怪罪死。
我跟张叔齐约好了在机场等,然后我就拖着行李爬上了火车。
我和张叔齐碰到面的时候,离航班起飞还有3个小时,张叔齐说想请我喝杯咖啡,我欣然同意。
“这是季宇要我给你的礼物。”他把一直提在手里的纸袋给我,我翻开一看,2个金色并绑着蓝色绸带的盒子,如果没猜错,是巧克力,还一块真空包装的奶酪。
“季宇说一盒巧克力是送给你的,一盒是送给你的宝宝的。”
“很抱歉……”
“不用抱歉,季宇并不是希望你这样。”
“他还好吗?”
“还好。”
“走路真的不受影响吗?”
张叔齐没有立刻接话,他看着我。
“我看到他床边有……轮椅……”
“他的腰恢复一段时间以后需要做物理训练。”
“那就是什么?”
“季宇在5年前受过伤,在长达3年里,他只能坐轮椅,2年前他恢复到可以用拐杖走路,这次的意外他碰触了腰部的旧患,而15天的卧床也会影响到他本来弱化了的腿部肌肉,影响走路的能力,所以他需要在之后进行物理训练,我这样解释,够清楚吗?”
“如果不是我任性,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吧。”我的愧疚再次□□了起来。
“不要这样,季宇不希望你这样,我也不希望。他的女朋友Emma在5年前在季宇眼前滚落山崖,季宇一直为不能救到她而内疚,他知道内疚有多痛,他不希望那样。他陪你玩是他自愿的,他去救你也是自愿的,他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
我被惊到了,我的脑海里闪过当时张季宇惊恐的眼神,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是何其残忍,历史重演,虽然不是爱人,但是也足够引发伤痛。
“那你呢,你不会责怪我让你弟弟无辜受伤吗?”
“我会心痛我的弟弟,但是我不想责怪你,那是一个意外!我弟弟希望你开心,那么我会帮他做让你开心的事情。”
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扭开头望着远处,心口闷闷地钝痛。
过了很久,我把眼泪压了回去,说:“张叔齐,谢谢你!谢谢你们的礼物,我要走了,请转告张季宇,我会写邮件给他,或者打电话给他。”
“你会再来阿姆吗?或者去瑞典,我会跟季宇一起好好接待你。”
我抽抽鼻子,“有生之年,应该可行。”
“走吧,我送你到入口处。”张叔齐指尖轻轻碰触我的后背,我眼睛的余光感受着他伟岸的身影,犹如一个长辈在为一个出行的女生护航。
“谢谢!”我冲他感激一笑。“为你,为张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