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昏沉一夜,早上的阳光穿透过窗帘射入宁静的睡房,我朦胧着睁开眼睛,右眼睁开了一条缝,左眼仿佛粘住一样,我揉揉左眼,揉不开。半睁半闭之间,我滚向右边的床头,摸索着,抓起静卧一夜的手机,6点40分。顺手把手机往枕头上一塞,习惯性的滚向左边,伸出左手搭到左边紧靠着我的大床的小床上,那里睡着我亲爱的儿子,朋朋。
我一边把头埋在温软的被子里,一边熟练地摸索着旁边的床,记忆海绵枕头……薄薄的条纹空调被……被我铺了两层棉被的床垫,上面是粉蓝色的床单……,很快,我一团被子里摸到了一个圆圆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我的手指在那个小脑袋上揉了几下,顺着向下,摸到了他的耳朵,软软的,有点凉,然后到他的粉嫩的脸颊。
我收回手来,心满意足地继续睡觉,耳边是朋朋轻柔的呼吸声。
再睡20分钟吧,我默念。
我爱极了早上的这一刻。20分钟,我半梦半醒,可以慵懒地窝在被窝里,可以听外面的鸟叫,可以在静谧中让思绪乱飞,可以梦想今天可能发生的一切,可以听儿子的呼吸,抚摸他的面庞,不用做早餐,没有拥挤的地铁,没有邮件,没有电话,没有用户,没有高跟鞋……
7点,枕头下的手机如期嗡嗡震动起来。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拉开窗帘,窗外一片明媚。从18楼的高空向下望去,我长长地拉开自己的身体,伸了个懒腰。
楼下的花园,高耸的凤凰树,已经张狂地看满了火红的凤凰花。
“宝儿,该起床了。”我的声音因为懒腰的拉伸变得有些变调。我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只见床上蜷缩的小人也在伸懒腰。
知道什么就遗传吗?遗传就是儿子伸懒腰的姿势很像我,从出身第一天,就这样,不用较。
“妈妈,我还没睡醒。”朋朋闭着眼睛坐起来,说完话,扑通又倒到床上去了。
“你可以再睡一会,我去洗脸。”我打开CD机,放入VITAS的碟,吱吱的读碟声之后,空间里充满了VITAS的《会说话的玩偶》的歌声。
[ 我是玻璃做的
我站在玻璃橱窗里
在绵绵细雨中凝望着窗外
白天和夜晚
雨景吸引着我的玻璃眼睛
目不转瞬]
我光脚走入洗手间,在VITAS鬼魅的歌声中刷牙。
牙刷在我的口腔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滑动。
[所有的人都匆匆从身旁走过
一个小姑娘突然说:
好伤心的洋娃娃!]
我知道我的儿子就要醒了。
[爸爸我要
爸爸我要
爸爸我要
送我一个洋娃娃吧!]
在VITAS的海豚音里如期加入了朋朋激动的声音——babababali……
“妈妈,babababali”儿子的呼叫声……还有他光脚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妈妈!”一张笑脸探入了洗手间。
“宝贝醒了吗?”
“醒了。Babababali。”朋朋举起他的手,跟着节拍跳舞。
“你要洗脸吗?”
“不要。”
“哦。”我在脸上快速的抹上面霜,顺带用尾指抹了一下眼角细纹,对着镜子眦牙笑了一下。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重重的物体摔到床上的声音,是朋朋又扑回床上了!
“朋宝儿,妈妈今天要开会,你快点好吗?”
“你要开什么会?”朋朋的小手在挠他的脚丫子。
“嗯……跟一个用户开会。”
“今天谁接我?”
“爸爸。”
“那明天呢?”
“妈妈。”
朋朋不作声了,专心地挠脚丫子,我打开衣柜,看着少得可怜的正装。几分钟以后,我拿出了一套灰黑色的长裤和一条红色的灯笼长袖衣。
“妈妈,我在专心地挠痒痒,蚊子咬我了。”
“哦,挠好了吗?”
“好了。”
“那去背上你的书包吧,我们要出门了。”
“我还没洗脸。”
“你决定你洗不洗。”
“好吧。”朋朋跳下床,跑到卫生间,小手捏着一条湿嗒嗒的小毛巾往脸上蹭。
“妈妈,你为什么开会就穿高跟鞋?”朋朋趴在我的肩膀上。他4岁半了,每天早上,他都喜欢在这短短的上幼儿园的这段路上,让我抱着,趴在我肩膀上,聊聊天。
“因为……开会的时候要穿正式一点。”儿子越来越重了,我抱一会就开始觉得吃力,我往上垫了垫他的屁股,往小区门口走去。
我笑着冲保安打招呼,朋朋笑眯眯地看着保安跟着小声的说早上好。过了一会,肩头上趴着的儿子直起身体,冲着我微笑。我顿时觉得,太阳的心都开花了。
我和孩子的爸爸分开了,直接点,就叫做离婚。不过我从来不在孩子面前说离婚,我只说,我跟爸爸分开了。为什么分开?这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很幸运的是,我跟孩子他爹的关系还很不错,现实版的再见也是朋友。
幼儿园的老师把儿子抱走了,我冲儿子的背影挥手,儿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跟老师说昨天晚上他养的蚕宝宝褪了一层皮的事情。
“陈老……”,朋朋喜欢把老师缩减成一个字,那就是老字。比如:周老,赵老,叶老什么的。
“蚕宝宝褪下来的皮,只有那么一丁点。”朋朋用手指头,比划出那‘一丁点’,稚嫩的声音兴奋地叫唤着。
我含笑看着他的背影,转身离开。脚上的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今天白天一天是慢慢满满的会议,晚上,我要去见一个男人。
离婚2年了,我从那片狼藉中爬起,一切也要扬帆前行,。
早晨的地铁2分钟一趟,在我刚刚入闸之后,列车就来了,我走入地铁,这是起始站之后的第二个站,人还很少,位置好多都是空着的,我不紧不慢地找个靠门的拗口站着,有坐着的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或睡觉打盹,或看报纸,或玩手机。。
我依靠着地铁的车厢墙面,拿出手机,给我的前夫——蒋建州发信息。
“今天别忘记了带儿子上音乐课,我下周出差,周三去周五回,你能带吗?”
发完,我垂下手来,手里握着手机,看地铁里安静的人们。第三个站到了,涌入了一大群人,迅速填满了2条座位。
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我抬手一看,“记住,可以。”
我抿嘴舒了口气,把手机放入包中。第四个站,我从靠门的拗口下车,打卡出战。走出被空调冷气充满的车站站外青天一片,阳光明媚。
从地铁站到公司,有一段绿树成荫的小路,我埋首走着,脑海里胡思乱想。晚上要见的男人,什么样子呢?我有点紧张。我一毕业就认识蒋建州,结婚8年,离婚2年。我早就忘记了如何和另外一个男人相识相处,甚至恋爱的感觉,也变得陌生,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悲戚戚的伤感。年华不再,竟然从头开始。
我呼出一口气,男人,男人,我握拳,豁出去了!我的心脏怦怦跳着,管他晚上是猴孙还是王子。
我爸爸有8兄弟,我的7个伯伯一共有35个儿子5个女儿、18个孙子、3个孙女,我妈妈又9个哥哥,3个姐姐,我有24个表哥,2个表姐。我有一个帅但是很倔很内向的爹,一个帅老弟,还有一个漂亮老妈。然后我有一个儿子!
你能算出我们家族,男人有多少个吗?95个,前夫不算!
我觉得好讽刺,我们家的男人多如牛毛,落得离婚的下场实在有些啼笑皆非。我弟弟对此非常内疚,认为我离婚因为他没好好教育我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我在万千思绪中走过街区的路,走过喧嚣的早餐店,买了2个菜肉包子,走过停车场,穿过公司门前巨大的铁门,走入那个铺满大理石地面,光亮照人的公司大堂。我在一个跨国的合资公司工作,我们公司全球有8万人,而我,是里面一个普通职员。
每次我走入我们公司,我都会由心地感叹一下我们公司的资产还有众多的人口。
公司的保安穿着雪白的衬衣和深蓝色长裤,笔挺地站在自动门旁边,我们公司的保安,只有冰冷的面孔,他们只会向公司的老总微笑。
“小米。”有人在跟我打招呼,我循声望去,是刘希。
“今天你要开会吗?”她说,她今天穿了套宝石蓝色的两件套针织衫,浅灰色A字裙,一双鞋头缀满碎珠子的高跟鞋,手里提着的是A货的Gucci。
我闻言开始笑。“对啊?”我点头。和她一起走到电梯前面。
我刚调入市场部几个月,不过我在过去的10年是IT女,每天都是牛仔裤,休闲鞋T恤!谁会在乎一个技术人员的穿着呢,只要及时交货即可。
记得我在半年前,第一天走入市场部报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因为我穿了一牛仔连衣裙,和一双沙滩拖鞋,提着一个帆布袋。
“你在度假吗?还是去买菜?叶小米!”刘希尖叫着。刘希是公司里出了名的爱买衣服和化妆的女人,听说她的衣柜里有一半的衣服没有开封,同时她也是我的师姐,在我刚工作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第二天我换了一双平底的深蓝色休闲鞋,牛仔裤,还有ONLY的T恤。
“OH MY GOD。”刘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拜托,这是市场部,麻烦你去弄弄你的头发,还有你的拖鞋,不要再出现穿睡衣过来,我们可是每天不是见客户就是见老总的。”
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转变。无论工作,还是婚姻,还是家庭,当角色发生改变,我们总不得不与时俱进。
我才入办公室,坐在我前一格的王叙静就冲过来抱着我。
“姐,早上我要准备会场,可是怎么准备啊,你能帮我吗?”
王叙静是新来的研究生,北师大毕业的,她有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石家庄人,身高1米7,端庄大气,只是由于新人,遇事总有些紧张。
“叙静,我只能帮你15分钟,9点我有一个会。现在我们立刻去吧。”我扔下包。
王叙静高兴坏了,一边走一边唠叨:“青莲姐早上要陪交通银行的经理,只能让我来布置会场,可是我又不会……我很担心他们来了我还没搞好,有你在就好了。”
“傻瓜,谁第一次的时候都怕,我第一次布置会场,什么投影仪什么电脑,搞了好半天也没搞好。”
我熟练的带着王叙静跑到了9号会议室,拉出插线板,打开投影仪电源……我看着紧张的王叙静,仿佛看到了从前新来乍到的自己。
下午4点半。
我终于可以回到我的座位上了,脚丫子挤在那双尖尖的高跟鞋里已经一整天,我一坐下立刻把高跟鞋踢掉,一边在桌子下面放肆地张合我的脚趾,一边摸着鼠标看看□□上有什么没看的信息。
然后开始想晚上的男人。
半年前,琼真瑶约我见面,她是一个离婚达人,离了2次了,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她身上永远充满着相信爱情的气息以及对未知的激情。
离婚后半年的一天,她约我吃饭,送给我一个振荡器,一盒避孕套,还有一个网址,以勉励我不断进步,勇往直前。
“去吧,妹妹,姐姐我挺你。”
我哭笑不得怀着怦怦的心慌乱回家,打开传说中的振荡器,研究了一把说明书,而后打开那个网址——丘比特之箭,一个婚恋网站。我的脸刷的红了,有些激动,又有些尴尬。
“人总要不断开始的。”琼真瑶的声音荡气回肠。
我叹了口气。
我浏览了2个小时丘比特之箭,有些失望地走出阳台,望着窗外的天空。我相信爱情,应该说,我相信爱,遥远的星星发出光芒,几千万光年后到达地球,当我们的眼睛看得到这些美丽闪烁的光的时候,那个星星也许已经死去。
我望着那些星星,我内心深处,深刻地相信,他就在那里。
一切总要开始。
我回到电脑前,录入我的信息。
我陆续可以收到一些邮件,可是好像总也只是看看而已。
时间在一封一封信中流过!我懒洋洋的,同时我依然相信,他在某个地方,我们会在某个地方相遇。阳光从来不会离开我们,只是偶尔云层遮盖。
“拜托!麻烦你不要光想,前进是要做的,不是想的。”有一天,死党舒雪飞抓狂的冲我叫唤。
“你的意思是……”
“不见活人怎么前进?”舒雪飞有一双圆圆的眼睛,1米68的个头,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说话有着东北人的豪迈。每次说话,我需要仰望她才可以,并且要小心不要被她激扬的吐沫星子溅到。
“你的意思是……”
“相亲去!”舒雪飞一拍桌子,拉过我眼前的电脑,“最上面那封信,不管是谁,让他出来见面。”
“这样会不会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我皱着脸。
“To do to be to have!你的,明白的?你这是逃避!”
“我?”我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逃避?!”真是士可辱孰不可辱。
“你去见他们怎么啦?”
“没怎么,那就去见啦。”我虚弱地回应。
那个男人就是来自最上层的一封信。我们约了在Racci咖啡厅见面,他说他喜欢清静的地方,我幻想他斯文爱读书,我们可以一起谈人生,谈理想。我紧张而缺氧的心略略安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