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19 章（1 / 1）
理想与现实的距离是遥远的，当摇光施出天罡阵，打算困住玄墨时，却发现他居然像平地行走般朝她踱了过来，她刚想控诉他使用了法术，却发现他周遭并没有法力，他是踏着一种奇特的步伐，沿着特定的路线走了过来，才一瞬间便已走到她的面前，在她还未施出天雷，未挥出巴掌前，便一个普通的擒拿手将她格住，一手将她圈进怀里，一手架上她的脖子用力捏住，眨眼间，胜负立分。
双手被制，摇光用力扭了扭身体，却是挣不脱，便抬起仍自由的脚，打算狠狠跺他一脚，玄墨却似是洞穿了她的心事，抬腿盘住她的腿，捏住她脖子的手微用了用力，在她耳边轻轻道，“认不认输？”
玄墨的手看似没怎么使力，却掐的她喘不上气，发不出声音，她只好拍拍他的手，示意认输，他这才放开了她。
摇光抚着脖子直喘气，半是因为被他掐的，半是因为刚刚跟他贴的太紧脑供血不足，却听玄墨训斥她道，“你才学的天罡阵，破绽如此之多，也敢拿到外面去丢人现眼。你到寒潭里，除了苦修功课外，还要好好思索下怎么为人怎么处事。”说罢便转身进屋去了，留下呆愣的摇光，从白天站到黑夜，才想明白，自己原来是跳进玄墨挖的坑里去了。
第二天，摇光收拾了些简单的行装，便去了寒潭，玄墨并未在寒潭周围设禁制，也就是说她是可以自由进出的，但由于这次的修行带着些惩罚的意味，所以她也打定主意这五年就扎根在寒潭，怎么样都不会出去的，而且想到她再不用想理由避开他，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除了每隔一段时间玄墨会进寒潭教她术法，基本上她算是与世隔绝了，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也是她第一次尝到了孤单寂寞的感觉，一开始她非常不习惯，抓狂的整个人快要发疯，时间长了倒是慢慢淡定了下来，渐渐领悟了玄墨把她关进寒潭的真正用意，功课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这一天，摇光正跟精精一起吃饭的时候，玄墨进寒潭来，交给了她一卷书。
准确一点说，摇光跟精精一起吃的是果子，是寒潭里的一种果子，吃了可以增长功力促进修炼，只是味道不怎么好，她进了寒潭后，没有饭可吃，只能吃这个来果腹。
精精是当初君煦送的那只聚宝鸟，可惜几百年过去了，虽然摇光好吃好喝供着，却一个蛋也没生过，倒是吃成了一只小肥鸟，摇光原先跟精精的感情并不好，主要是她耐不下性子与它培养感情，进寒潭时因为怕太无聊将它也带了进来，相互作伴，感情倒是越来越好，吃住在一起，形影不离的。
摇光接过玄墨递过来的书卷，低头翻了翻，问道，“这是后面几堂术法课的内容？”
玄墨点点头，道，“我有些事要离谷一段时间，你自己看着书好好练，关键点我已经批注过了。”
“离谷？”摇光愣，玄墨在谷中呆了那么多年，从来不轻易出谷，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玄墨道，“这三年多你在寒潭的表现不错，若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能乖乖的，等我回来，你便可以出寒潭，不用待足五年了。”
他交待完转身便要走，摇光一下扯住他袖子，问，“你要去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玄墨见她一脸担心之色，安抚道，“北地有妖族作乱而已。”
摇光知他的神力，以前小时候他也曾出谷平乱，她从来没有为他担心过，但这次，心之所至，竟是无论如何放心不下，扯着他袖子不肯放开，问，“能不能也带我去？”
玄墨蹙眉，不悦道，“你在受罚，还想出去玩？”
摇光辩解，“我不是想去玩，这几年我的功力提升了许多，我想去帮帮你的忙。”
玄墨见她眼神里小小的坚定，心中一软，柔声道，“不用担心，我会与一些族中的睚眦同去，不会有危险，很快就会回来。”
摇光知他必是不肯带自己去，唯有另想他法，心念一转，主意已定，问道，“冷焰在哪里？我帮你擦一擦。”见他正要拒绝，又补上一句，“我知道自己本领微末，跟你去也是添乱，不过总该让我尽份心力，如今擦剑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玄墨见她恳切，不忍拒绝，便轻啸一声招来冷焰，递到摇光手中，她双手接过，道，“你出发前，我会将冷焰放到你房中，就不再见了，先预祝你马到成功。”
她低着头，玄墨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便转身离开了。
摇光在寒潭边坐下，掏出帕子，细细擦拭冷焰，擦完了将冷焰收进剑鞘妥妥收好，对身边的精精说，“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精精见她目光灼灼，隐隐觉得不妙，忙摇头拒绝，可它肥的看不见的脖子根本不能将摇头的动作明显的表达出来，更何况即使它表达出来了摇光也当看不到，直接施了个换形术，将它变成了自己的样子，又施了个定身咒叫它动弹不得，再将它摆到了灵气最盛的瀑布后面。
待一切安排妥当，摇光才对精精说，“你那么肥，应该不怕冷，定身咒就一天有效期，待玄墨离开后就会解开，你不用担心。”
精精坐在瀑布后面，感觉四周的寒气逼人，心里喃喃，早知道摇光把它带进寒潭准没好事，它倒不是担心她把它丢在寒潭里，只是以玄墨的精明，很快就会戳破这个谎言，到时若是以为它是同谋，说不定会把它煮来吃，呜呜，它真是命苦啊。
摇光安排好寒潭里的假象，便提着冷焰来到玄墨房外，将冷焰在桌上放好，掐一个诀，将自己变作剑柄上的剑缨，又小心翼翼藏起满身仙气，只要玄墨不留意看，就不能发现剑缨是她，她便可跟着他出征，若是能帮的上他最好，若是帮不上，就在旁边看着他安然无事，也是好的。
玄墨在山下村里跟一同出征的睚眦安排好事宜，回到房中便看到摆在桌上的冷焰，拔出一瞧，灵气逼人，看来摇光是沾了寒潭的水擦的剑，这几年她比以往懂事了不少，他不带她去剿妖她也没吵着要去，还乖乖把剑擦好了给他送来，虽然她说不用再见了，他却仍想再看看她，便提着剑往寒潭走去。
她正在瀑布后打坐，他也不上去打扰她，只远远看着她，虽然她跟着他生活了那么多年，耳闻目濡，也把除妖卫道当成了己任，但她的身体里总是流着一半妖族的血液，虽然被他封住了，但他却始终担心她与妖族面对面时，妖性的那半会被激发出来。
若是她妖性的一半被释放了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又该如何保下她，这个问题他思索了近千年也没有答案，他只是坚信，若是她真的像妖一般为恶，他会毫不犹豫亲手除掉她，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到她。
玄墨身为纯种仙族，对妖族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但他接受仲玥真神的熏陶几千年，早已习惯了众生皆平等的观念，若是妖族不为恶为祸，他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
极北之地最近就出现了一群食童子童女的妖族，过去偶尔也会出现童子童女失踪的情况，但一来是零星事件，二来妖族都是低调行事，他也懒得去管，这次妖族行事却格外高调，甚至要求人族定期上交童子童女，怨声载道之下，终于引起了玄墨的重视。
自从仙妖大战妖君译康受重伤后，妖族的内政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本预着妖族少主青集登位，可以重新整顿，他却被一名不知来历的女子拐跑了，从此不知去向，译康只能让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青营登位，青营性格暴戾乖张，残忍嗜杀，译康死后，他更是变本加厉随心所欲，妖族在九州八荒随意生事造孽，搞得民不聊生。
玄墨对妖族向来不愿多废什么精力，要么置之不理，要么杀光拉倒，摇光随着冷焰前后摇摆，也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见识到了玄墨的威力，才知道他那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风评是怎么来的了。
战场之于他就如厨房之于摇光，妖之于他就如鸡鸭之于摇光，甚至于连鸡鸭都不如，只是一颗大白菜一块豆腐，手起剑落，见血封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半点迟疑都没有。
摇光觉得应该为他的所向披靡拍手叫好，心情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沉重，为祸的那群妖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被众睚眦杀了几个领头的，便跪倒在地，伏首投降，玄墨却似未看见般，下令要将他们斩杀干净。
跪在地上的妖像田里成熟的稻麦，被睚眦砍倒一排又一排，后面的妖想要逃跑，又被守在边界的睚眦斩杀，玄墨神色淡淡，望向远方，似是没看见面前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消逝。
跪着的妖全身发抖，却也再没有勇气逃跑，因为逃跑对他们来说只是早死一点而已，他们不禁后悔，为何要选择在睚眦驻守的地方犯事，若是性格温和的囚牛，至少会在他们跪地求饶后，留一条命给他们吧。
“爹爹。”稚嫩的童声传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妖族被围圈外走了进来，神色懵懂，似是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
“不要过来，快走。”妖族中突有一人站起，朝着圈外小男孩跑去，想要赶他走，小男孩见父亲朝自己跑过来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
守在边界的睚眦看着小男孩有些怔，寻问的眼光望向玄墨，见他微一颔首，便举起刀朝奔过去的男子一砍，顿时血溅三尺，飞撒的血滴飘落在小男孩的头上脸上，清秀的脸庞瞬间变的有些可怖。
玄墨冷冷道，“九幽。”
跟前有一睚眦转身面朝他低头道，“属下在。”
玄墨俯视跪在面前的妖，轻蔑道，“这些妖出来为恶还拖家带口，你带几个兄弟去找到那些家眷，”下跪的妖抬起头来，眼露恐惧，听他冷冷下令道，“全部杀光。”
摇光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这样残忍的玄墨她没见过，虽然明知结果，仍是忍不住现出原形，跪在他面前，颤着声道，“向来战场上都不杀老弱妇孺，请不要赶尽杀绝。”
从小到大摇光就没跪过玄墨，一是他对她严格却不严厉，也对她没这方面的要求，二是他虽然严肃，她却觉得他亲切，所以从来都没大没小的，这会儿却在他的强大气场下不自觉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正待领命而去的九幽，看到摇光突然出现，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会在，却也站住了脚不动，他心中觉得要去杀那些老弱妇孺不大光明磊落，但玄墨的话对他们睚眦来说就是天命，是不可违的，如今他最宠爱的摇光姑娘开口求情，说不定倒是可以逆转点形势。
玄墨冷冷俯视跪在地上的摇光，从小她就没有跪过他，如今却为了一群妖向他下跪，难道这便是同族之间的感应，是他用法力都封不住的？
他斜睨九幽，道，“还不去？”
九幽见他完全不理会摇光，只好领命，带着几个睚眦离开了。
虽然早知道自己不该对他在战场的指挥说三道四指手划脚，也知道即使自己说了什么他也不可能听自己的，但摇光心中却仍然觉得很难受，空空的像被挖去了一块。
玄墨未对她说一句话，也不叫她起来，只是示意睚眦们继续屠杀众妖，背后身体倒下的声音，临死前的□□声传到她耳里，像在她的心口扎了一刀又一刀，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能任由自己痛到麻木，跪到麻木。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动了，却在听到那个四五岁小男孩的哭喊声后，瞬间转移到他的身旁，将他护在了身后，正要执刑的睚眦见是她，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为难地看向玄墨。
玄墨的神色有些难看，问道，“你想干什么？”
摇光低着头不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听到小男孩凄惨的哭声，她就自己跑到他身边，脑子根本都还没想清楚。
玄墨走到她身前，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到自己面前，逼她面朝着自己道，“他的父亲以残害人族为乐，如今我杀了他的父亲，你是想留下他，将来好让他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摇光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两团怒气的漩涡，他很少动气，如今却是真的生气了，她缓缓摇了摇头，是啊，她怎么能让那么大一个祸患留下来，不止是对人族，光是玄墨杀光了他的族人这件事，也会让他想要来找他报仇，她怎么能让他危害到他，对她来说，他才是最最重要的啊。
玄墨松了口气，揽着她离开了几步，身后传来小男孩临死前低低的呜咽声，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示意属下留下清理现场，便带着她往清心谷飞去。
玄墨从来没试过，有摇光在身边，气氛还会如此沉默，只好主动打开话题，“我还在想你这一次怎么会那么听话，说不跟来就不跟来。”
他知她受了打击，本来没想因为这件事罚她，她却接口道，“我错了，回去后我会再到寒潭里呆十年，加上原来的一年半，总共十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