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5 章(1 / 1)
曾经有座著名的青楼,搞过一个名为“幸福”的活动,所有来参加活动的仕大夫们都会被问及一句话,“你幸福吗?”其中有一位仕大夫答,“是,我姓福。”这段笑话在青楼界流传了很久。
此刻,若是问小摇光,“你幸福吗?”她定会回答,“是的,我很幸福,比看到树上长出新衣服还要幸福。”
朱佐敬花了大半年时间陪着她游山玩水访古探幽,恨不得将她前十四年的时光都补给她,当然她到底是不是十四岁已经很难得证,不过鉴于当年十四岁的人属相是兔子,而比起老虎和龙,她显然更喜欢兔子一些,便决定了她自己肖兔,既而也确认了她今年十四岁的年纪。
他们一路从天行山游玩到漓江,不日便踏入了靖江府,朱佐敬正准备带小摇光城里四处转转,王府老夫人却已派人传来了讯息,让朱佐敬不要耽搁,立即回王府去。
朱佐敬四岁时父亲便已去世,一直以来都是母亲对他犀心照料,虽然现在他的翅膀已经硬了,但对母亲的话却不能公开违逆,之前他跟小摇光游玩时也曾几次收到母亲召他回靖江的命令,但他都托故说没收到忽略了,这刻进了城里再听见母亲召唤,知已是逃脱不了,虽见小摇光一脸意犹未尽,还是立即领着她回到了王府。
摇光之前到桂林旅游时曾参观过靖江王府,如今呈现在她眼前的王府比之现代看到的更大更新更华丽,当然由于里面住的人高贵,也显得更高端大气上档次。
之前她随着朱佐敬和小摇光一同游山玩水,感兴趣的多看两眼,不感兴趣的便直接跳过,那两人的大半年,于她来说不过眨眼之间,却始终也没找到穿越的缘由,如今到了靖江府,想着小摇光终于进了婆家门,她这个穿越者应该能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朱佐敬先是去京城办事,后来又与小摇光游山玩水,前前后后大概离开了靖江有近一年时间,这次他的归来,盍府上下都激动不已,老老少少挤满了一屋子,他才跨进大厅门,便有两个小孩像团风似地刮了过来,一边一个牢牢抱住了他的腿,一个是六七岁的小姑娘,一个是三四岁男娃娃,口中喊着“父王”、“爹爹”。
摇光惊呆了,她自从穿越过来,就只见着他一个人,这大半年来也只得小摇光一个,几乎忘记了,在古代,他这个年纪应该早就成了婚,生了娃,如今被两个小娃一声喊的若被雷劈,望着比她更显茫然的小摇光,心中顿觉不妙。
明朝是历朝封建气息最为浓厚的朝代,女人几乎没有地位可言,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朱佐敬这样一个拥有封地的王爷,但从未受过封建礼教教育的小摇光,想法自然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低头望着那两个小孩,喃喃问道,“他们是谁?”
朱佐敬虽然也想到小摇光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若是她要入世生活,必然是要学会接纳的,一路行来,他发现她对世上物事接受能力极强,于是便简单介绍道,“这是我的一双儿女,若羲,相承。”
小摇光不是不知道,如今世上一个男子往往可以娶好几个女子,一路上经过的地方,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以所拥有的女子多为豪,但朱佐敬对她深情款款全心全意,叫她下意识忽略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可能拥有的女子比谁都多,虽然她也知道这是正常的,但心里面总有股情绪隐隐在反抗,如今进了王府,这些被她抛到脑后的事都摆上了台面,竟叫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朱佐敬牵着她的手走到端坐在大堂主座的母亲跟前,向她行了一礼,即而对小摇光道,“这便是我的母亲,你可以叫她老夫人。”
小摇光本来心中就有些不痛快,此时抬眼瞧了瞧座上雍荣华贵的女子,见她表情严肃眼神犀利地望着自己,便只微颔了颔首,语气生硬道,“老夫人。”
耿氏是上任靖江王的侧妃,很年轻时丈夫便去世了,当时朱佐敬年幼且还是庶出的身份,却被她扶上了靖江王的宝座,并且在这个位子上高枕无忧了多年,可见她手段厉害,不要说王府里的人,便是整个靖江,有谁提到她不是又敬又怕,之前朱佐敬陪着小摇光到处游玩刻意忽略她这个母亲的召唤已是让她颇为不快,如今见小摇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更是对她不喜,只是知道现在儿子整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愉快来。
朱佐敬对耿氏介绍道,“这位是摇光姑娘,儿臣在京城遇着麻烦时,是她帮了儿臣。”
耿氏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老身也要多谢摇光姑娘了。”说罢对旁边服侍的奴婢道,“搬个凳子来,请摇光姑娘坐。”
堂中除了耿氏,还坐着朱佐敬的王妃和几个如夫人,几人的眼光自从小摇光进了大堂就没离开过她,有对新姐妹的好奇,也有对新人的羡慕忌妒恨,如今看老夫人赐了座,知道是准备摆开台面三堂会审了,便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打算将她的底细一次摸个彻底。
小摇光看着奴婢搬进来个雕花的红木凳子,皱了皱眉望向朱佐敬,她本来就不高兴面对他那么多老婆,如今难道还要坐下来与她们闲话家常促膝长谈不成?
朱佐敬看看面色不霁的小摇光,知道她肯来打声招呼已经是给面子了,若是硬要她留下来唠嗑,说不定她真的会当场拂袖而去,于是开口道,“母亲,儿臣这几天长途跋涉,已是有些累了,不如改日再与母亲叙说?”
耿氏知朱佐敬说的虽然是自己,其实是要为小摇光开脱,倒也不再勉强,“是为娘考虑不周了,那你先与摇光姑娘休息去吧。”说罢便挥挥手驱散了大堂中的一干人等,自己也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自此靖江王府上下都知道了位名叫摇光的姑娘,不但王爷对她宠爱有加,连老夫人都对她另眼相待。
小摇光住的院子被安排在了朱佐敬的院子旁边,名唤天行阁,虽然此时已是冬季,阁中却仍是绿荫环绕郁郁葱葱,是朱佐敬为了迎接小摇光的到来,特意着人安排的,虽与真正的天行山无法相比,但能让她从中觅到些家的感觉,解一解思乡之苦,也是好的。
其实对小摇光这样心性单纯的人来说,既然她肯抛弃家乡跟随朱佐敬来到靖江,便是说明在她的心中他的份量已经超过了家乡,有他的地方便是家,对她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原本她以为他也是这样想她的,却发现一切在他们回到靖江后都产生了变化。
她不再是他的唯一,他也再不能无时无刻地陪伴着她,他有好多事要忙,公事、家事、房事,若说她勉强可以让些时间出来给前两样,这最后一样她却是万万不肯的,她能容忍他在她之前有别人,却不能容忍他在她之后有别人,即使这个之后的人是在她之前就已经有的。
当夜,他们之间发生了自他们认识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争吵,事实上在这之前他们从未发生过争吵,往往小摇光一不高兴,他便已经服了软,现在她将眉皱的堪比天行山绵延的山峰,他却依然不为所动。
晚上,他在天行阁陪她用完了晚饭,嘱咐了让她好好休息,便打算宿去王妃沈玉茜处,沈玉茜是当朝礼部尚书沈之然的嫡女,是皇帝指给他的正妃,温婉贤淑,多年来勤勤恳恳为他管理着王府上下,孝顺老夫人,还为他育了一位小郡主,与他多年夫妻伉俪情深,他离开靖江近一年,回府时又只顾着小摇光的情绪,连一句话都没有顾得上对她说,心中颇为愧疚,这会儿便打算先去她的院子,临行却被小摇光叫住了。
小摇光道,“晚上若是我睡不着,便到星辉阁找你。”
朱佐敬并不想瞒她,“今夜我会在毓秀阁,你若有事,可指天行阁的奴婢去找管家朱征,王府中的事宜他都可做安排。”
“毓秀阁?”听名字应是他某个夫人的院子,小摇光知自己总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情况,却不知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朱佐敬解释道,“毓秀阁是王妃的院子。”
小摇光抬头望他,他的神色坦然,恍然不觉在她的面前提这些有什么不妥,但她却觉得,很不妥。虽然没人教过她男女之间应该怎么样,但她却本能觉得,你爱我十分,我便还你十分,没有道理我爱你十分,你却还要分几分给别人,虽然理智上知道不应该阻拦于他,心中却是万分不愿,撅着嘴道,“不许去。”
她对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他也爱她这与众不同,只是如今回了王府,他便已不再单纯是爱着她的男人,他更是靖江王府的王爷,要平衡整个王府,管理整个靖江,还要处好与当今圣上的关系,自然不能因她耍点小性子就依了她,略硬了些语气道,“听话,你今天也累了一天,赶紧洗洗睡吧。”
说罢便抬步朝门口走去,小摇光自与他相处以来,听到的都是他温和可亲的轻言细语,何曾见过他态度如此强硬,当即心中便十分不高兴,快走几步,赶到他前面将门“砰”一声关上了,双手张开拦在了他的面前,“我说了,不许去。”
朱佐敬蹙眉,他知道她可能一下子不能接受,也打算对她循序渐进循循善诱,却没想到她的抵触如此强烈,竟有些蛮不讲理的趋势,看来是这大半年来自己对她宠溺过度,养成了她行事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恶习,虽然晚了些,却也并不算太晚,他打算好好给她立立规矩,既然她以后要在靖江王府住下来,有一天也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女人,那有些规矩就不能不遵守。
他望着她,眼神坚定,语气略见冰冷,“摇光,回到了王府,就应该按王府的规矩行事,不要任性,让开。”
她摇头,好看的眉深深皱了起来,语声低沉,不复清啼,竟有些惨惨戚戚的味道,“我不明白王府的规矩,我只知道,我是我,你是你,我要你陪着我,不要你去陪别人。”
他手紧紧握拳,忍住想要抚平她眉间褶皱的冲动,语声却更见冰冷,“我是我,但我也是靖江王,我说的话,便是这王府的规矩。”说罢上前两步,抓着她的臂,将她扯到一边,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佐敬。”她在身后唤他,语声竟是带着些许哭腔,自相识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过的高高兴兴的,这是第一次隐约有了伤心的感觉。
朱佐敬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清冷月光在他身周圈起光晕,显得冰冷非常,小摇光站在门里,手扶着门楣,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霎那的恐惧,觉得自己仿佛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摇光站在小摇光的身边,看着朱佐敬最终踏着月光一步步离开天行阁,看着她茫然失措的表情,叹了口气,根据现代的爱情研究论,最长的热恋期也不过短短六个月,老实说,朱佐敬能在大半年里保持对她千依百顺俯首帖耳的态度也实属不易,如今回到王府,责任多了事情也多,再加上热恋期已过,自然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对她,只可惜初涉爱情的她,被朱佐敬宠的以为这才是爱情的常态,才会倘然若失成这个样子。
摇光此刻也明白,爱情一旦进入了家庭,就好似一个脚踏入了坟墓,后面的事必然像现代看多了的后宫剧般乏善可陈,便有意无意地把时间行进的速度加快了。
小摇光生气了,朱佐敬最终还是会来哄的,但要他听她的再不去那些夫人那儿,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两个人在争吵与和好间辗转徘徊,本打算回府便娶小摇光的朱佐敬觉得暂时是开不了这个口了。
日子浑浑噩噩间过去二月有余,转瞬间严冬消逝,春天已悄悄地来到,虽然百花还没有长出蓓蕾,冬眠的动物还没有开始苏醒,枝头的绿意,也真正才只有那么一星点儿,但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暖气息却开始围绕着鼻尖打转,骚动着小摇光的心,也骚动着朱相承的心,于是,两人在后花园的池塘边,相遇了。
说相遇,并不恰当,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小摇光已经在池塘边的石墩子上坐了大半日,而朱相承只是过了晌午,才晃晃悠悠地散步过来,消着中午吃的食。
小摇光自从进了王府,这两个月来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但她做人没什么经验,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也不知该如何排解心情,一味地只顾自己闷闷不乐,对王府中的一概人等视而不见,因此她明明余光已经扫到了靠近的朱相承,却仍是直直望着湖面,不作理睬。
朱相承是世子,整个王府中的人见到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从没见过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定睛一看,却不是娘亲口中那个勾了父王的狐狸精是谁?提起小短腿便杀气腾腾地朝她走去,身后一众仆从急急赶上。
“喂。”朱相承走到小摇光身边,鼻孔朝天地叫。
小摇光懒洋洋地转头扫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转回了湖上。
被极度忽略的朱相承七窍生烟,指着小摇光,想要骂上两句,可惜家教实在太好,找不到适合的言语,只好没甚创意地道,“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