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却话巴山夜雨时(1 / 1)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行人落在雪地上的脚印顷刻间便被覆盖,而后洁白的地上又踩上黑的印子,最后又被雪覆盖,如此反反复复,终于在最后入夜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飞肆的雪花和呼啸的风声,终于世界一片苍白。
州府大人细心的洗了澡,穿好衣服,唤人送来一床被子,他将被子盖在于叶蓝身上,而他自己也像往日一样,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双手圈住她的腰身。她浑身冰冷,如同冰块一般,但他却像似感觉不到那冰冷似的,反而更加靠近她,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在她颊边落下一吻,闭上了眼睛,却又撑开,“阿蓝,被子盖好了没有,有没有风?”说着伸手将于叶蓝背后的被子拉紧了,“阿蓝,我错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我再也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是不是累了?今天我们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好不好?你不是说想要看日落山的日出吗?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什么?你担心自己的身体吗?没关系,我背着你,我背不动,你就坐在轿子上,让侍卫抬上去,好不好?约定了,明天不准懒床啊,晚安,好梦!”
好像身边的人真的还活着,好像她真的嗔怪他浪费人力资源,好像她真的笑着和他约定了……他再次在她颊边落下一吻,紧紧地抱着她,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好像这样就能够让那已经冰凉的身体带上人的体温。尽管心底知道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但他还是带着笑意拥着她睡着了。
雪接连下了一个星期,年轻的皇帝不知怎么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下旨召回了唯一的皇弟。
还是那个青衫的身影,即使是战场上的枭雄,却依然是一身书卷味,儒雅非凡。乘着千万人的欢呼声,乘着无数的掌声,乘着数不清的鲜花和刺辣辣的火热的目光,他回来了。一身青衫坐在棕红色的马背上。马儿步履矫健,昂首前进,昭示着自己的不凡,马背上的人在人群里不断搜寻,想要找到那个朝思暮念的纤瘦的身影,却没有找到。却在经过州府门口停下了,当着全城人的面冲进了州府。
所有人都翘首观望着,然,上天也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一大队金色的身影冲进了州府,不到片刻,在他见到州府大人之前,他就被告知皇帝病危了,宣他赶紧回去见皇帝最后一眼,宣他回宫接旨。一切就像戏剧一般,他到州府不过是走错了路,只是打了个岔,而后大部队又轰轰烈烈紧锣密鼓往皇宫走去。
三日后,皇宫红灯笼高挂,金碧辉煌,圣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日夜笙歌。皇帝退位,他登基。而同样的三日后,州府陷入无限的静默当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片悲戚的氛围中,侍卫婢女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静静地走动,静静地将州府挂了还不到一年的红色新婚装饰全部都换成了白色的。纯净的白,刺眼的白,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此落落的苍凉。大堂里停放着于叶蓝的棺椁,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布满蓝色紫薇花的棺木里,全身上下都认真拾掇了一番,脸上平静安详,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
州府大人面无表情站在棺木边,一瞬不瞬盯着棺木里躺着的人,无悲无喜,就像个木头人,似乎这个身体里已经没有了灵魂的栖居者,只剩下一个空壳。府门外礼花声震天,丝竹器乐此起彼伏,那都是庆祝新帝的登基。而画面在新帝力排众议冲进州府后,转回最开始的君臣两军对峙的画面。
什么样的人,能够让一国的皇帝敬畏,什么样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兵法战略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州府大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邻国的太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楚河汉界两军对峙的画面。
大雪飞肆,十米开外看不见人的长相。河面开始结冰,而河面上的小竹排也不再流动了,所有的花朵都被大雪覆盖,冻成了冰花。大风吹过,卷起地上冻住的花朵,霎时,紫蓝色的鸾尾花化成粉末,在半空中飘散开来。两军士兵手上的兵器全部都不约而同落下,只是仰头看着那些紫色的冰冻的粉末在半空中飞舞,在阳光下闪着五光十色。点点化开,就像从天上撒下的。
唯有两军领军的他和他骑马提剑,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往对方冲过去。一时间,相互交接的剑光混杂着空气中漂浮的色泽亮花了士兵的双眼。而在士兵终于能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地间再没有了那个只手翻天覆地的州府大人,没有了那个单兵力挑十万大军的青衫殿下,更没有那个一曲倾国倾城的戏子于叶蓝。
屏风里的画面到这里就消失了。
倪墨临低头看着默然睁大双眼看着屏风的于蓝,“醒了?”
我只是看到了两人对峙的刹那,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或者说,就是那对峙的剑击声唤醒了我。摇了摇头,我将脸埋进他怀里。闷声问他,“墨临,你是殿下,对吧?”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哭,为着自己等了一生都没有等到的那个人,还是为自己亏钱了一生的那个人?
墨临挥手,屏风消失了,阳光从窗外落进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蓝,起床,去洗洗,我们去看日出。”
我双手撑在他手掌上,坐起,看着他,看他抬手抹去我眼角边的水迹,看他对我笑得一脸的温柔。尽管非常不乐意,可是耳朵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我伸手轻轻一推,他便倒在床上。作势要打他,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光着脚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跳下床,去洗漱。
心底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人站在穿衣镜前发呆,却见倪墨临站在身后,倚着门帘看着镜子里的我,恼了,我转身将手上的毛巾往他丢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本小姐要换衣服了。”
倪墨临看到那个闹别扭的于蓝,看到她终于笑了,这才一脸春风得意将毛巾举到鼻边嗅了嗅到,“美女啊?据说美女都是香风阵阵的,为什么阿蓝的毛巾都是一股怪味呢?”
听他这么说,我冲过去将毛巾抢过来,在鼻边嗅了嗅,“什么啊,哪里有怪味?”抬头却看到他一脸怪笑,知是被他戏弄了,这才瞪着他,伸手指着门外,“数三声……一……二……”
在第二声将将落音时,倪墨临已经往外走了,刚走过门帘,又听到于蓝道,“不准走远了,就在门外,我出去要看到你。”闻言,他嘴角不自觉翘起,转身对她笑道,“那可怎么办,我突然想到有点急事要处理呢?”却见于蓝瞪大了双眼,满脸苍白终于透了点血色,当然这是气的,可这样也比毫无血色好,不是么?她将手里的毛巾再次朝他丢了过来,正中他额头,咆哮道,“不准,不准,就是不准!!!”他接住往下落的毛巾,眉眼带笑道,“好好好,阿蓝最重要。我就在外面,有事唤我。”说着退出了门帘。
于蓝在里面换衣服,倪墨临坐在窗边的榻上,就着晨光享受着早上的清茶。时不时从房内传来于蓝的声音,“师尊?”
“有事?”
“没事不能叫吗?”
“唔……可以。”
再过一分钟。
“倪墨临……”
“恩。”
“你就不能答应一声吗?”
“好,那你再换个称呼,我试试看。”
“墨临……”
“我在。”
“你在干嘛?”
“喝茶”
“墨临……”
“我在,我一直都在。”
于蓝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坐在窗边喝茶的倪墨临,想也没想便走过去将他手里的杯子夺了过来,一口将被子里的茶水喝尽,喝完后还砸吧砸吧了嘴,将茶杯递给倪墨临,他给她重新倒了一杯,“怎么样?好喝吧?”
她再次一口饮尽,“味道不错,比我泡的好喝,这什么茶?”
“真想知道?”墨临抬起手,张开手掌,顿时便出现一条绿色的小虫子,在他掌心扭动。
于蓝眉毛几不可见的抖了抖,“莫非?”
话还没有说出来,便看到倪墨临点了点头。
于是,在阳光灿烂的清晨,于蓝吐了倪墨临一身……一身紫蓝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