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不后悔（1 / 1）

倪墨临：“小莜，你不能这么糟蹋你自己，就算你是神，也不能如此对待自己。”

明莜：“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不要你管。”

倪墨临：“我是你哥。”

明莜：“哥？你承认你是我哥？当初审判日降临时，为何毫不顾情面？我喊你哥，你为何又不承认？现在说是我哥，不会觉得一切都晚了吗？”

墨临：“小莜，天罚是天降下的，我改变不了。”

明莜：“呵呵呵……天降下的，那要审判干什么，你们明明都知道，那不是他的错，明明错在我，为何最后却全部由他一个人承担，哥，你明明知道的，为何，为何当时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和他们一同指责我？难道你们没有情爱观，就不能让别人拥有吗？是不是太独裁了些？”

墨临：“那就是他的错。”

明莜：“不，不是的，倪墨临，总有一天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我为你感到可怜，成神上万年，却……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人类。神……神算什么？创世神的走狗？没有自己的思想，所谓的超脱物外，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不能守护自己所爱的，不能爱自己所爱的，成神有何用？”

墨临：“倪明莜，你放肆！当初要成神，是你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过你，成神之前，你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明莜：“什么觉悟？无情无爱，冷眼旁观？哈哈哈哈……是啊，我自己选择的，所以我不怪谁，我只怪我自己，现在成了个不死不灭的疯子……”

墨临：“明莜，你冷静点。”

明莜：“冷静？又是冷静，千年前，你让我冷静，可是冷静之后等来的是什么？神的天罚？你明明知道他没有错，他没有错……可是你们就那么让他灰飞烟灭……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可以就这么决定一切……神……神……所谓的神又是什么？不过是一群变态罢了。要看世间生离死别才开心吗？”

墨临：“明莜……”

明莜：“倪墨临……你错了……哈哈哈哈……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哈哈哈哈哈……”

脚尖将将点地，便看到明莜站在窗户边使劲朝我招手。笑容明媚，明媚的有点夸张了。我往师尊处看了眼。倪墨临此刻却是满头白发了，银丝一直垂到脚边，无力的耷拉着。飞身落在明莜身边，我凑近她耳边，“怎么了，找我……”却见师尊身形渐渐虚化，我转身鞠躬，浅声道，“师尊走好。”再待我转过头，明莜却是挽了我的手臂，眉眼清透，“于蓝，你是不是爱上我哥了？”

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明莜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我呆愣了下，耳边清风吹过，却觉得风不像之前凉爽了，反倒觉得有点燥热。我伸手接过拂面而过的樱花花瓣，拿在手里把玩，明莜见我不说话，又道，“不爱？你可知道六界明里暗里爱着我哥的有多少位数？当真不爱？我哥很好的，虽然平时话少了点，可是只要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便决计不会让她受委屈了。还有，其实，我哥很幽默的。你看，他有尚墨轩横亘六界，住的地方到处都有，样貌若他是第二，世上就没有第一了……”

明莜还在继续推销他举世无双，史上绝无仅有的钻石王老五哥哥，我默然看着她不停开合的玫瑰红唇，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家伙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是躲他哥都来不及么，怎么尽说他哥的好处。

而与此同时，明莜想的又是什么呢？她想着吧，倪墨临对于蓝是特别的，尽管……她就是要证明，他倪墨临错了。错的离谱，大家都错了。迟早，神仙界她要将其颠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所以，“于蓝，你爱我哥吗？”

我注视着明莜的眼睛，她转身坐在榻上，倚靠着矮几，慵懒妩媚，柔若无骨……唔，如果我是男的，这地方我怕是呆不下去了，怕再多呆会成为仙山有史以来第一个喷鼻血而死的修仙者。“什么是爱呢？我一直都不怎么清楚，我想从古到今也没有人能够给爱情下定义。怎么说都不够确切，怎么说都有瑕疵。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爱师尊。只是，想要一直站在他身边，陪着他，忘川流年，或沧海桑田，都陪着。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或喜或悲，会因为他的一个无心的动作而心跳加速，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总想着将最好的自己送给他，不希望他独自透过浮云看着苍生的寂寥，不希望他皱眉头，希望他一切都好。也曾下过毒誓，让他怎样怎样，可是，最后捉弄了他，他周身泛着冰霜时，难过的却还是我自己……这，算不算爱呢？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么，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这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所以，明莜，我也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哥。”

我蹲在榻上，人趴在窗台上，伸手摘窗外樱花树上的樱花，奈何手不够长，明明眼看就可以摘到了，可是，一阵一阵的风撩拨着树枝来回晃动，几次花枝从手缝滑过。其实，可以摘到，只是心里还是在犹豫，到底是不是要摘呢？即使不摘，它也会飘落，不是吗？最终还是折断了一段小枝桠，我转身递给明莜，“借花献佛了。”

明莜接过花，却是放在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上的透明水晶瓶内，而后才道，“你掉了两个字，最终。爱情，最终是两个人的事情。”

我懒洋洋趴在窗台上，不再挪动半分，哪怕手脚已经麻痹了，也不想动了。“是么？也许，某些情况下这句话符合。”

明莜却是伸手幻化出红白玫瑰各一枝，左右摆弄了一下，花瓶顿时就繁杂了起来。玫瑰和樱花，一个高贵大气，一个文雅清秀，两者交织在一起，却如一副天衣无缝的画作，没有绿叶的衬托，脱去了凡俗的观点，反而由尖刺装点，有点残忍，但却更显风采绝伦。这就是自我创造么？她转头，再问，“你确定你要修仙？你知道神仙是干什么的吗，你了解神仙界吗，了解各种各样的天条天规吗？”

“知道的，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修仙。如果不登山，师尊就看不见我，即使现在他也不一定看得见我，但至少，我可以看到他。换一个方面，若最终真的不如愿，能够有无限的生命陪着他，也是可以的。很多东西，也许神仙不能改变，可至少有一次解救自己守护的事物的机会，即使，最后换来的是修为散尽，灰飞烟灭。怎么都比无能为力好。不是么？”

明莜听到最后，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才道：“但，你若不登山，也许就不会遇到我哥了，你也不必受这么多考验，更加不用接受天罚。也许，你可以像正常人间女子一样，平安度过一生。”

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晃而过，却终究没有抓住，我眨了眨眼，“或许，如果真是那样，会不会缺失了什么？但，也说不定，如果我真的没有登山，不知道尚墨轩，不知道世上还有神仙，那么我会嫁个爱我的夫君，会有个孩子，而后抚育子女，就此了结一生。平淡，安然。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我已经登山了，已经选择了修仙，已经遇到了师尊，这一切都已成定局，而这途中一切的痛苦，或者忧愁，都是必然有的，也是我自己得承担的，但这其中的欢乐也是有的不是么？我从不后悔登山。如果不远行，怎么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美。我想，我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不想……不想过于安定。人，终究还是不容易满足的，对吧？”

“知道的越多，想要探究的劲头就更足，见到的越多，世界就越大，就越不容易满足？希望如你所愿。”这话说完，明莜就消失了。

如同来时一样，那么突然。

那是不满足吗？应该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这个世界，只是想让自己更加完善罢了。

一场雨窸窸窣窣下过之后，地上铺满了一层金黄的花瓣。那是凤凰花，早期枝头开满了一簇簇金色的棉絮般的花朵，待雨过天晴，满地金黄之后，原先的枝头便长出血红色的花骨朵，一串一串，如同水晶灯散开开放。花朵上沾满水珠，阳光洒下，一颗颗闪烁着五光十色。清风拂过，树枝摇曳着，颗颗水滴便如同上好的钻石，天然雕饰，落在地上。给地上散落的金色花绒毯铺上一层华贵而清新的色泽。

彼时花开，此时花落，花开花落，却又见新生。人，能仅仅因为一世缘而相知相守相爱一生吗？倘若日日面对繁花似锦，渐渐地心里就不会有初见时的悸动了吧。但，人总是对家乡，对过去念念不忘，只因，彼时年年岁岁景相似，此时却是岁岁年年人不同。只因，身在异乡，知音难觅吧。

回转身再看一眼师尊的阁楼，我沿着假山林立的绿林小道缓缓向外走。没有想到的是，转角的地方，却站着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