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会跳舞的树（1 / 1）

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又隔着层层纱幕，失明或者识明，一字之差，便是咫尺天涯。桃花说不出春色的箴言，风霜送不出冬日的痴念，一地红梅落雪，谁懂？

我以为我昨天推倒了师尊，今日他定是又会想着法子整我一通的，结果，我早上醒过来时，窗外天光大亮，鸟语花香，找遍了整个楼阁都不见他的身影。而由他留在矮几上的字条来看，这事就过了。说鉴于先前考验受了伤，准许我一个星期养伤之后再开始各方面的课程修习。于我而言，这就是放一个星期假了。

想着朝耶拜托我的事情，我却又犯愁了，一个人便穿行在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之间。早前我惊讶于武境的美景，然而在仙境逛了一隅，我便已经觉得自己以前的审美水平有问题了。唔……美的东西我都喜欢，可是，如果一口气就将美景看完了，以后再看就不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了。这让我想到一个问题，那么同样的，如果我一味地追求倪墨临，我会不会也会有一个临界点，但是，貌似倪墨临给我的永远都是惊异，他随便的一个动作，便会让我心绪波动。唔……看来有时候，这些问题也不是通用的。

我靠在墨湖边的樱花树下，耳边的树枝却总是妨碍我进行人生思考，我拍开了，又垂下来了，我移开个位置，却又有一个树枝。无奈，我走到一边，看着这棵独特的樱花树。

樱花树临水而立，瘦弱如柳树的腰肢，树枝却像爆炸头一般，开满了血色的樱花。此刻我才察觉到这棵树的不同，然，在我转身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掉进了幻境。只是，这里离师尊的住处不远，怎会有幻境？而且看起来还这么诡异。其他景色和仙境无异，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满眼的粉色樱花眨眼之间全部变成了血色，飘散在风中，簌簌落下，铺在地上，如落血，伴着远处呜咽箫声阵阵，犹如杜鹃啼血。

唤出小墨，我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作怪的樱花树。在这个没有风的时刻，旁边的樱花花瓣都不动了，唯独眼前的这棵樱花树，却像似有了生命一般，轻摇慢舞，扭动着腰肢，树上的花瓣如同下雨一般，不停往下落，却还源源不止地有樱花快速重生。肆意妄为的跳着只有自己能懂的舞蹈，活在自己的世界，却是这样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已然让周围惊艳，为她着迷，为她痴狂。她得到了一切，最后却又将世界丢弃，只独自飘零。

我以为只有惜乐才是我见过的最自由自在，活得最自我的一个，却没有想到在幻境中，一棵树却也给了我这样的感受。只顺着自己的心意，却难得喜欢上什么物什，一旦有什么让其觉得自己还存在着，便不惜一切追求着，然最终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如此，又是一个轮回。但树却不同，为着追求的逝去，便再也不涉足世内，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只当自己是一棵会开花的树。季节的转变，沧海桑田都和她无关，她只是一棵树，不为任何物什，只为自己开放。至于美丽惊艳了谁，飘香引诱了谁，那都和她无关。

什么时候，小墨回到了体内，手上却是执了长笛，幽幽笛音渐渐飘散开来。樱花踩在笛音上跳舞，四散开来，铺满了整个幻境，其实，她爱着这个世界，不是么？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执着追求？一时的贪欢留存在记忆中，便是永生的寄托，为何如此固执，是不是……我再也吹不下去了，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我，心里没有她的悲怆，再吹下去，我会承受不了，不知道会不会沉浸在浓郁的悲伤气息里不能自拔。

笛子掉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要滚进墨湖，我却不想动了。樱花树却摇身一变，血色花瓣散开，当中却是一个红衣妖艳的女子。我张大眼睛，呆呆看着她，“你是……倪明莜？”我本是不认识她的，但看了六界通识之后，看了六界排名前100位大神的画像，如今看着虽和画像上有些微不同，但是她确实是倪墨临的妹妹倪明莜无疑，只是本尊比起画像要妖艳了不知千百倍。

其实她未施脂粉，素颜却让我看到了妖艳，这想必是已经刻入骨髓了的，无需粉雕玉琢，当真天生丽质了。

她却飞过来，突然将我扑倒在地，“你喜欢我哥，是吧？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茫然，不是倪明莜吗？

明莜朝我张嘴，却是顷刻间换了一张熟悉的脸……唔，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师尊要我去鬼域捉幽冥虫子了，我抬手挡住脖子，“等等等等，明莜啊，我是奉师尊的命去鬼域接你回仙境的。”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不是一直都将我忘在一边了吗？虎落平阳被犬欺是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的欺。”

我想，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就在明莜山雨欲来之时，幻境消失了，倪墨临一身青衣站在墨湖边，一瞬不瞬看着倪明莜，却不开口说话。看这阵势，我想高手之间的对决是发生在须臾之间的，而且是不费一兵一簇，甚至不需要谈笑风生，一个眼神，便是风起云涌了。而我作为无辜人士，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很有自知之明的觉得，我应该退出战场范围。因此，在他们对视之时，我一步一步往楼阁的方向挪，“师尊，晔蓝回房看书了。”说完拔腿就要跑。奈何，却被明莜的红绫拉住了手臂，我回头傻笑，“明莜，你们兄妹许久不见，定是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慢谈。”说着我伸手掰开了红绫。

正准备走，却听到明莜说，“晔蓝，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哥吗？”却是传音道，“你不准走。知道吗？我原本是打算将倪墨临小时候的事情放给你看的，你想看吗？”听着她的话我摇头，可是听到她的传音，我却是点头，却不知这样的行为看在倪墨临眼里就是另一种意味了。

“晔蓝……”

“到”明莜松掉绑着我的红绫，我听师尊唤我，便下意识回了一句，直立站好，等待倪墨临的下一步指示。

倪墨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微秒之间恢复正常，平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明莜你过来。”后一句话自然不是对我说的。

我从没有见过倪墨临这么冰着一张脸的时候，因此，站在冰雪风口，我颤了颤，“师……师尊，我……我能不能去仙山？”见他不答话，我又进一步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阐述群众们的想法，“师尊，我能不能让明莜陪我去仙山？”说这话时，倪明莜在旁边点头，但是倪墨临垂眸瞟过去，她便立刻大家闺秀了，亭亭玉立，面带微笑，弱柳扶风。唔……两位是如何？

“我有话要和明莜谈谈，你要去仙山，另外再找人吧。”

我怔愣站在突然冰雪飘摇的山间，春暖花开在顷刻间变成冰冻三尺，风吹过，雪花在半空中翻转着，碰上柳枝，便化身成冰棱，闪着冬日的寒光。我缩了缩脖子，却不料一个喷嚏就不经意打了出来，肚子里同时传来咕咕叫声。一时，我不知道是先抬手捂住嘴巴，还是先按住空空如也的肚子。这么一犹豫的当儿，两者都错过了。

从前没有修仙，还呆在班月寺的时候，有没有半月，我都没有饿过肚子。本以为修仙了就可以不用饿肚子了，却没有想过生活比及班月寺还要困苦。不仅要饿肚子，还要修炼。唔……苦尽甘来么？我抬头朝阁楼的方向看过去，倪墨临和倪明莜正站在窗前。当然，也有可能是坐着的。所以，并不是眼睛看到什么就断言是什么。因为，个人都是有先入为主的情感的。唔……好饿……好饿……饿得有点难受了。

朝倪墨临的方向鞠了一躬，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我运功穿过一个又一个山丘，终于到了仙境崖边。低头看下去，白茫茫的一片，偶尔的薄云飘过，看到一抹绿。可……看不见还好，可以当自己是如履平地，但，一旦看到了底下细小的仙山顶，便觉得眼前泛花。这条路，我和惜乐一起走过的。深深吸口气，我闭上眼睛往崖下跳。

耳边风呼啸而过，吹得我眼睛快要睁不开了。既然是快要，那就表示我已经睁开了，所以，老天怜我第一世20年未体验过云霄飞车的感觉，现在看着垂直而过的山川草木，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心跳漏跳了一拍了。或者，已经不止一拍了。迟钝的还有那一声尖叫。

所幸，在半山腰，危急中才学的飞行术大着胆子冲出了束缚，让我不至于跌落在仙山顶。只是，若从山顶走去商肆，途中要经过很多地方，而曾经一直看不起我的对手，唔……不太想搭理啊。但如果回了仙山，避开众多同门，必定又有人有话说了。不过呢，想那么多干嘛呢，飞行途中未遇到，只能说无缘了，这可不怪我。

打定主意，我便再次飞身落在云层之间，但，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可爱啊。我伸手戳了戳面前的云朵，“唔……好久不见啊，云中君。”我未曾想过会在这天际碰到倪墨临的云朵，更没有想过，在这云海茫茫中，这毫无特色的云居然被我认出来了。虽然此云曾经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是一般的坏，可毕竟上次多亏了它么。由此可见，第一印象什么的，并不是占全部的，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才更加重要。唔……这当然不是为我自己狡辩，只是，我留给师尊的第一印象绝对谈不上好，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是非常敬重我家师尊的。

看到云中央的三滴明显可见的汗珠，我更加无语，“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云中君闪开，躲过了我再一次的侵犯，甩了我一身的水渍，同时伴着的是冰冰凉凉的两个字，“白痴”而后便飘走了。看了看它的逃跑线路，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唔……还是先回商肆换衣服，垫饱肚子再说。不喂饱自己，哪来力气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