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樱花飞舞的离别（1 / 1）

晔珉过来说师尊找朝耶，朝耶便拜别我，留我一个人站在樱花纷飞的大殿外。

先前因为迟到了，到了仙境顶便直接冲到大殿门口，没有时间仔细看，现在站在殿外，才发现原来大殿非同一般。若是看外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这是议事大殿的。蘑菇型的山丘，上面长满了绿色植物，旁边连接着藤蔓，藤蔓上缠绕着各色花朵，有玫瑰，睡莲，向日葵……再往上则是半空中漂浮着的岛屿，岛屿上的风景因隔着云雾看不清楚，却有溪流从岛屿上飞流直下，沿着一根根藤蔓倾泻而下，落在山丘上，在山丘周围形成一道水幕。而我刚刚就是从那水幕中走出来的。

跃上樱花树，躺在树枝之间，因着身上的衣服和樱花颜色本就相近，所以即使我现在是在大殿之外，也应该不会有人看到我这个不雅的新晋弟子的。只是我却忘记了，这不是在人间，一切都靠眼睛，这里，凭感应也是可以的。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自从进了大殿，我胸口的伤就开始慢慢恢复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有恃无恐爬树了。

与尚墨轩仙山山顶完全不同的风景。

如果说仙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银装素裹，那么仙境就是柳暗花明，鸟语花香的春色满园了。前者是倪墨临的淡漠，后者却和倪墨临偶尔的玩笑相符。唔……怎么又想他了。感觉似乎衣服被拉了下，我以为是风，便没有理。然，看着眼前瞪着我的惜乐，我回神，“惜乐，你怎么在这里？”

“我等你去找我啊，可是，谁知某位成了仙尊的直系弟子之后，就忘了道友。”惜乐转身要走，我忙从树上跳下来，直接挂在她身上，“哪有啊，刚刚有事，我即使忘记自己，也不会忘记惜乐的。”

惜乐转头，伸手推我，奈何我双手环住她的脖子不放，她挑眉，“你放不放？”

我摇头。

惜乐走了两步，而后转头对我笑得花开四散，“是么？那我再让你记得更牢固些，可好？”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惜乐居然就那么直挺挺的往草地上趟去，原本趴在她背后的我，想当然是成了她的垫背。唔……骨头要散架了，惜乐你胖了……“乐乐……我是伤患啊，伤患……”

惜乐闻言立马往旁边一滚，趴在草地上就要伸出她的狼爪，我忙伸手挡住，咧嘴讨好的笑，“唔……你很轻，如同鹅毛一般，没有压坏，不用担心。”

惜乐却是盯着我，看的我以为我的腹诽被她听到了，正要讨饶，她却躺在草地上，声音平和问，“于蓝……鹅毛是什么？”

汗颜……我忘了，这个世界貌似没有鹅。但……“你听错了，我说的是鹤毛，鹤。仙山上的白鹤的毛。”刚好头顶有白鹤飞过，我忙指着它，“对，就它了，白鹤，鹤毛。”

惜乐抬手打开我的手，“人家是天鹅，不是白鹤，于蓝你……”

“天鹅是鹅么？”我问惜乐，看着头顶的满天繁星，原已经晚上了。

“人妖是人还是妖？”

唔……好吧，这种问题，暂且放下。我转身趴在惜乐身上，“惜乐……”泪眼花花“是不是以后很难再见到你了？”

惜乐眼神有片刻的茫然，“我不能到内门找你，但是你可以来外门找我的。”说着鄙视看着我，“于蓝，你真是越来越有向猪发展的趋势了。”

“……”

“体重还有你的脑子……”

我瘪嘴，“乐乐……你讨厌我了？你不喜欢我了？”

“是啊，讨厌你，你为什么要拜仙尊为师呢？如果不拜，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痛苦，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我也能一直保护你，给你做吃的。”

惜乐说着说着却发现身前濡湿一片，以为是于蓝哭了，“舍不得我啊？那你离开你家师尊，我教你是绰绰有余的”却发现没有回音。低头一看却发现于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而她嘴角那透明的水迹是什么？扶额……多大的人了，还流口水。见她如此，惜乐仰躺在草地上，看着黑暗无限延伸的夜空。

看着商宿发呆，于蓝已经不在商肆了，其实这样挺好。

仙山能看到这些星星点点，仙境依然可以看到，谁看到的多，谁看的少。所谓超脱物外，高出六界，其实还是在六界之中。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只属于倪墨临上神。而世上多少人为着这样的独立空间，这样的灵魂自由之所而遍访大江南北？就像她，也不可能有谁像她。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了，不生不死，不老不灭，但又偏偏是人类的身躯，即使死了，也会复活。只是见过她死的人，都不会记得她，即使她再次出现，那些人也当她是陌生人。如果某一天她也能像于蓝一样，多好……

她知道于蓝为什么要拜倪墨临为师，即使她不说。其实，早在她初次遇到她时，就已经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更加知道她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其他人一样，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够清楚对方的一生，从生到死，丝毫不差。但是，她什么都不想说。因为她知道即使说了，对方也会忘记，再或者，她说不出口。老天让她知道一切，却不让她参与，让她就像一个过客一样，与天地同在。与天地一起看着风起云涌，沧海桑田瞬息万变。

曾经她讨厌看着朋友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可是现在，她已经平静了。她已经没有心了，她把她的心封印了。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于蓝，尽管她有时候挺幼稚，挺懦弱，可是，她就是喜欢她。所以她一路带着她登山，一路保护她，帮她挡去沿路的人类埋伏。曾经她也想过，心上多了个牵挂，多了个包袱，不好。所以有一次她故意和她吵架，将她丢在森林里，可是听到她在林中哭泣着喊她的名字，在树上临空看着有狼向她攻击时，她还是出现了。

第一次心慌，她在于蓝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力量，但救下她，她一点都不后悔。看着满身狼血的于蓝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站在狼群尸体中的她，她害怕她会因为恐惧而离开她，所幸，于蓝没有，她记得当时她哭着喊着跑到她面前，双手抱着她，问，“惜乐，你痛吗？”如果，注定摆脱不了，就让她一路护着她好了。尽管早就已经知道她以后不会在她身边，她又会是独自游走在天地间，但，她想护着她，给她最好的。她帮她找到倪墨临，用自己的记忆封印作为交换，而现在她已经是倪墨临的徒弟了。她要离开了，她也要离开了，而她的一切才将将开始。

垂眸，惜乐将于蓝轻轻放平在草地上，而后对着来人道，“我知道你不能做什么，可是……”低头看着正熟睡的于蓝，她接着说，“如果真的不行，你再找我吧。你们不能承担的，我可以。”

晔凌弯腰手穿过于蓝膝盖将她轻轻抱了起来，“你就这么走了，于蓝如果问，又怎么办？”

“我不要她了，比起她，我更喜欢山川河流。”它们与她同在。

晔凌沉默垂眸看着于蓝颤抖的睫毛，轻声问“那……我呢？”

惜乐浅笑，却不说话，身形便化成银霜消失在原地。

“你还要装多久？于蓝。”晔凌伸手抚过于蓝额头的朱砂痣，看着它发呆，在于蓝张开眼睛时，又恢复成以往花花公子的形象。

“唔……被你发现了。”于蓝笑开了，却是带着哭腔说这句话。

樱花花瓣飘散在两人发上，肩头，于蓝张大眼睛，乌溜溜看着晔凌，问，“惜乐走了？”

晔凌抬手抚掉她头上的花瓣，点头。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晔凌不语，抱着于蓝飞身落在半空中的花藤之间，却像坐在秋千上。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夜，茫茫无垠的宇宙，银星点点，最近的一颗，停在二人身后，却是如同蓝色水晶球一般，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晕。

我看着眼前的星空，想起三个月前，我独自坐在墨湖边，同样看着这样的晴夜，那天晚上回去晚了，惜乐的咆哮声依旧在耳边，但我却骗了她，尽管不是有意的，但我终归是骗了她。我想惜乐是知道一切的，她只是不说而已。她什么都为我着想，从来不想让我为难。如果下山的时候，她坚持要陪我，没有人会拦着，可是她没有，只因，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会离开她，离开她的保护圈。

其实，我早该发现了，十年时间，我从一个女孩长成了少女，而惜乐容颜却丝毫未变。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又怎么能空手在眨眼间杀掉十几头狼呢？只是我不愿意相信，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惜乐和于蓝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人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永远。没有永远。而我们的不同，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

“凌儿……”我从晔凌怀里坐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抱住他，“你已经有晔珉师兄了，不可以和我抢惜乐，知道么？”惜乐，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