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彩笺谁寄(1 / 1)
粉色的花海里,是谁晶莹的泪滴无声落下,又是谁神情淡漠着,却兀自抓住了灵魂的冰冷双手,默然看飞花乱逝。拥抱着你的,却不一定是爱你的,如山水相依,却不一定是有情。倘若千帆过尽,才能知道谁是谁的谁,是否能活到那一刻?
耳边是晔凌和惜乐的呼唤声,我颤抖着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帐顶,知是自己已经回到商肆了,转头将眼前的各位都扫视了个遍,却没有看到心中的那个身影,而后才定神握了握抓着我的手,笑对惜乐道,“唔……我家惜乐的声音什么时候说话如此温柔了?”
晔凌见我醒了,便唤了身后众人一起出了商肆。待将众位都送走了,晔凌才回来,伸手关上门,倚了床柱坐在我床尾,却是闭了眼睛,不说话。
惜乐瞪了我一眼,却没有像以前一样伸手捏我的脸颊,也不说话。见他们一个个如此,我只得先认错了,“唔……对不住二位了,于蓝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让你们担心了。”
惜乐松开我的手,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自己喝完,而后又倒了一杯,却是递给我,“谁会担心你啊,你自己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好好照顾着,疼的痛的都是你自己,我可不会少一分半点肉,照样吃喝玩乐样样不会落下。”
喝了水,我将水杯递给她,“是是是,你巴不得自己掉块肉,可惜不如你意了。现在我这不是健康着么,身体倍儿棒,喝着普通的水都觉得甜滋滋的。”说着顺手拍了拍胸口,却忘记了此处有伤。醒过来我确实没有感觉到哪里疼,所以这也不能怪我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么?
惜乐见我呲牙咧嘴,凝诀轻抚过我胸口,“你干什么啊你,真当你是大罗金仙,受伤不治而愈是吧?你别忘了你只是区区人类。”许是见我认错的表情颇可怜,缓了缓,道,“你的伤仙尊确实帮你治了,可是用仙法治疗,只是将伤口消除,本质的伤却还是存在的,你就好好养伤吧,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你不心疼,有人会心疼的。”说着却是睇了晔凌一眼。
“唔……惜乐……我好感动哇……”说完我坐起,趴在惜乐肩头大哭。哭,为何而哭,为何要去仔细寻找原因呢?就这么肆意的哭一场,又如何呢?是为着自己还没有冒出地面的爱情的嫩芽夭折在泥土里,再结不出花果,还是为着倪墨临的心绪不定而觉得自己委屈至极,亦或者当真是伤口疼痛了?怎么会不痛,世界上什么是无情的呢?那我去取取经可好?哭一场,悼念我死去的暗恋,告别过去那个肆意妄为,天真无为的自己。
我该感谢倪墨临不是吗?如果不是他,我永远都不知道身边的人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值得我以性命相守;如果不是他,我永远都是那个站在晔凌,惜乐身后,让他人牺牲自己来保护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知道自己一直向往的神仙界,其实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它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如果不是他,我从来不会知道,有一天自己努力了,也可以做得和其他人一样好,甚至比别人更好……
爱情是一场修行,在找到真正的爱情时,要经过和修行一样的劫难,而那每一场劫难,都只是为了让最终的爱情,来得更加绚丽。让修行者更加懂得珍惜。而倪墨临呢?我不想放弃,可是,也不能继续,只希望自己能站在他身边,如此便好。有人说,爱一个人,希望他过得好,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当舌尖微卷温柔缱绻地告诉某位自己‘爱上一个人’时,那时,爱便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惜乐一手抱着我,一手轻拍着我的背,“好了,不哭了,知道你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再哭就矫情了啊。”我抽抽搭搭从她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她,不说话,惜乐见我如此,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而后帮我将颊边的水迹擦掉,“我知道于蓝很棒,走了,尝尝我新做的甜品吧,我可是特地为你做的。”
“你不是说特地为我做的吗?”却是久不说话的晔凌出声了,人却是看着我,而后又道,“你这形象委实好看了些。”
“没有说完,我说这是特地为你曾经的徒弟做的。”惜乐转身走到一边,将屏风拉开,里面却是水汽缭绕。
“是么?这是抽象派,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和惜乐同时出声。
“那待会儿你是准备以你这世外高人的抽象派,在六界面前拜师?”晔凌说着却是提了桌上的茶壶,悠闲走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从门外传来他散漫慵懒的话,“清理完去仙镜大殿。”
惜乐因着我身上有伤,所以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洗刷我,待我一切整理完毕,站在镜前,惜乐站在我身后上上下下打量了我,而后抬手将头发重新挽了个髻,朝我伸手,“有发簪吗?”我从袖中掏出两个发簪,两个都递给她,一银白,一赤红,惜乐挑了银白的那根,我默然而后才缓缓道,“要不,你试试红色的?我觉着这根不错,未曾戴过呢。”
惜乐挑眉,“你不一惯喜欢白色吗?”
“哪有,也没有一惯喜欢呐,老用一个颜色产生视觉疲劳,换换口味,不觉得我更有活力么?”
惜乐给我别上,让我转了个圈,而后点头,“你已经活力十足了,再有活力世界就要被你颠覆了。不过,换换也不错,能换个心情更好。”
我知道有些事情虽然我没有说,但凭着惜乐的精明,她定是看出了些什么,可是我并不打算坦白。既然已经决心不会再怎么折腾了,不会发生的事情,再去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底惜乐是担心我,莫非我还真的就要让她担心才行么,到底我是希望自己能给他们带去的是快乐。至于其他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消失,或者被其他物什取代。没什么不好的。
惜乐拉着我的手,却是朝着她专有的厨房去的。
我疑惑,“晔凌不是说去大殿么?”
惜乐脚步不停,“还没呢,拜师会在一炷香之后才正式开始,现在只是六界高层互相勾搭。去了我们也只是被众位围堵着问七问八而已。”
看着厨房白玉换洗台上各式甜品,我目瞪口呆,“这……这……你该不会都是要让我吃的吧?”走到换洗台边,我伸手拿了一块牡丹花造型的糕点放进嘴里,糕点入口即化,清清凉凉,甜而不腻,融化之后嘴里却还有泉水的清爽。“唔……三月不见,技艺渐精么。”
惜乐却挥手,眼前却是堆积如山的颜色造型各异的小蛋糕,“还有这些,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每每想起你,我就禁不住做糕点,可是却是愁肠半断,吃不下半点。我便想着吧,你这一路上定是如唐僧西天取经,困难波折颇多,没有了我的陪伴和保护,又没有了我的糕点,定当是度日如年的,所以,这些我都给你留着。待你回来了,给你好好补补,一解长久以来的思慕之情。”
闻言,我放下就要入口的糕点,“思慕?对糕点的思慕?唔……惜乐,你高估我的品味了,哪怕你送我一个馒头我也是欢欣鼓舞,沐浴斋戒之后才吃的。”
从远天却遥遥传来三声钟声,我不明所以看着惜乐,她拉着我,便直往外跑,出了门便临空飞了起来,“于蓝,快点,再过半刻钟拜师会就正式开始了。”
其实,我是飞不起来的,运功的时候,胸口隐隐痛着,却还是强提气跟在她后面一起往尚墨轩仙境飞去。停在仙境大门之外,惜乐凝了个诀,将手放在门上,门便訇然中开。惜乐转头拉着我走进去。
“这才一会儿,你怎么就满头大汗了?”拿出手帕帮我擦掉额头的汗,“脸色这么苍白,于蓝,是不是伤口疼?我倒是忘记你有伤。”却是凝诀再次抚过我的胸口,而后转身。
我抬头看着眼前看不到顶的山,却是擎天柱般笔直拔地而起,高耸入云,“莫非……大殿在这尽头?”看惜乐默然点头,我拉着她的手,“惜乐……你幻化成我的样子,代替我拜师吧?”惜乐虽功法各方面都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倍,她独自上去可能没有问题,但是要带着身为伤患的我上去希望就非常渺茫了。就我刚刚内视来看,胸口的伤已经裂开了,似乎仙法也对我没有帮助了。
“这是不可能的,大殿之内六界低阶的物什都会显出原形,会被识破的,而且仙尊要收的徒弟是你,其他的他不会承认,即使代替的也不行,你若不亲自出现,到时候就只当是你自己放弃了资格。”惜乐摇头,抓住我的肩膀,“你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方法?或者你可认识些贵客?”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倪墨临,可转眼将他抹去,而后想到了朝耶,不知道……“鬼王会不会参加这次的拜师会?”
“通常是鬼域代表来,鬼王是不来的,但如果你和鬼王有交情的话,也许他会来也说不定。”
“唔……也许可以试试。”
然,我凝神半天,却始终没有音信,才想到如今我已经功力接近枯竭,怎么使用必须有仙法才能启动的通讯仙诀呢?
三个月的历练,星宿的考验,我都过来了,却拿眼前的高山无法,莫非,天意如此?怎可如此?
从空间戒指掏出之前倪墨临给的伤药,我吞了一粒,便提步走到山脚下,伸手拉住山上垂下的树藤,便要往上爬,却被惜乐拉住了。
“你干什么,你想爬上去?你知道它有多高吗?还没到一半你就……”
我仍是固执要往上爬,爬了两步,惜乐大吼,“好好好,你爬,你爬,我再也不要管你的死活了,就你那一副破身子,你想爬上去……”
似乎刚刚伤药治愈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呲牙吸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就像我追倪墨临,他远在云端,我永远都触不到,似乎只要我现在不做点什么,他就真的要消失了。就像曾经我自己跟自己打赌,如果5000米长跑我得了第一就可以追到墨青朴,可是运动会之前我却因楼梯上的水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伤了脚。哭的稀里哗啦,所有人都劝我,说不要紧,我得不到第一也没什么,重在参与。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的赌注是什么,正因为那赌注所以不管多累,每天晚上都逼自己去操场上跑步,明明前一晚测试的时候还是6分多,可是脚伤了,即使我忍着伤痛跑完了全程,最后却花了半个小时。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自己的赌注只有自己清楚。因此,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手抓着藤蔓,却阻止不了它往下滑的趋势,而后终于藤蔓也受不了,从半途断裂开。我就那么从十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只是,最后惜乐还是飞身接住了我,“你别逼自己了,我们等等好不好,也许晔凌看我们现在还没到,会下来接我们的。”
我站好,看着手上的血痕,惜乐便帮我消去了一身的污迹,连带着手上的伤口也好了,“信我,好不好,于蓝,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再等等吧。”
我伸手抱住惜乐,哭着嗓子道,“惜乐,对不起,我又任性了……”
“好了,好了,怎么又哭了?你以前可最讨厌爱哭鬼的,千万别变成自己讨厌的人。”说完,惜乐将我推开,“你不是将眼泪鼻涕都弄我身上了吧?”问着却并不检查,而是抬手帮我整理了形容。
“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抬头看过去,却是早前接我去仙山顶的彩云。原,等来的是墨临么?是不是,我还是挺幸运的?也许,只是因着晔洁伤了我,所以过意不去。
如此,我便和惜乐一起乘着云,往大殿飞去。只是,主人愧疚了,连带着云都乖巧了,这一点却委实不错。
欲寄彩笺兼尺素,彩笺谁寄,何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