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1 / 1)
半夜,老王被几个伪军看守拖回牢房,带头的看守长得黑瘦,一说话露出两颗大金牙,招呼着“小心着点,这位爷真是个硬骨头。”
老王一身的血,胸口有烙过的痕迹,散发着一股焦糊味。
荣庆听看守话里有话,便低声说道“长官,随身没多少,您先拿着,等家人来了自会多孝敬。”
大金牙捏了捏这摞钞票,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能是重庆派来的人呢。那些人才叫不识时务呢。”
“是,是,我就是个生意人,哪有那么多想法,家里又是老又是小的,这乱世,能活命就是万幸。”
“你家这个掌柜的,还真是硬骨头,不管他是哪派来的,兄弟几个还真佩服,日本人都被他镇住啦。”大金牙指着昏迷中的老王,十分感慨“咱中国人也有刚强的,了不起!”
原来大老王被押到刑讯室,进门就嚷道“我就是国统上海区负责人,叫你们最高长官出来。”
土肥—原刚听到报告说抓了国统上海区区长,乐颠颠的一路小跑过来,见押上来这个人,大高个,身材魁梧,络腮胡子,双目有神,一看的确是个人物。土肥-原一张大饼子脸,挤成一朵菊花,笑的不见眼睛“您好,区长先生,我是特高科的土肥—原。希望你能和我们友好合作。”
大老王斜睨他一眼“你就是土肥—原啊,长得是够土够肥的,还真挺圆,又矮又圆。小鬼子都是小锉个啊,跟武大郎似的。”大老王哈哈大笑。土肥—原强忍着怒气,脸上笑容僵硬的如石膏面具。
“区长先生,我们还是坐下谈谈合作的事情吧。只要你能友好合作,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甚至可以送你出国.重庆方面不会找到你的。”
“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吗?”
“当然,您尽管提!”
“那你们日本鬼子滚出中国去吧。”
土肥-原气得脸色铁青,大老王哈哈大笑道“我只求速死,你们也别罗嗦了,直接砍头算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若那时你们还赖在中国不走,我照样拎脑袋和你们干!”
“巴嘎!“土肥-原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用刑。”
日本兵凶神恶煞,把老王吊起来,一番拷打下来,老王吐出一口血沫子说“好吧,我不是区长,我那米铺老板才是区长呢!”
“哈哈,我就说……”土肥-原得意洋洋,想说没有人抗住我这特高科的刑讯室拷打。可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忽然映入脑海,那个刺杀陈文治的王雅如,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啊。
“将军,恐怕其中有诈。”刚才去提人的军官见识过看守所的一幕,认定老王是公报私仇,借着土肥-原急于挖出潜伏组织而拉不相干的人下水,扰乱视线。
“将军,您有所不知,刚才在看守所我看到……”军官在土肥-原耳边轻声把事情讲述一遍“虽然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可我怀疑这个人是故意抛出烟雾弹,扰乱我们的视线。”
“你说的很有道理。”土肥-原点点头,得意地大声说道“区长先生,你这故布迷阵的办法也不是很高明嘛,我的人刚才在监狱都看到了,你真是狡猾狡猾的人啊。”土肥-原自认戳穿了对方的阴谋,言语间洋洋得意,阴险地笑笑,忽然脸色转为狰狞“打,往死里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我就不信你们的骨头有我刑讯室的刑具硬!”
就这样,老王又被严刑折磨了很久,土肥-原再问他招不招,他索性一口血痰吐土肥-原一脸,狂笑道“小鬼子,你还是一刀片子把老子砍了是正经,你以为上海区长是那么好当的么?”
老王被拖回监狱。伪军看守听说这人不但没招,还敢往土肥-原脸上吐口水,都从内心感到佩服。他们投敌叛变,在中国人眼里是汉奸,日本人又不拿他们做自己人看,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这会见日本人也吃了瘪,心里无比痛快。
老王从昏迷中醒过来,几个伙计不满地围着他道“你挺英雄的,咋还诬陷老板呢,老板对你不薄啊。”
荣庆挥挥手叫他们散去,蹲下身来,望着老王。
老王环顾左右,使眼色意思是恐怕隔墙有耳,不要说话。荣庆大声喝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盘下店以后对你礼遇有加,还涨了工钱,你竟然无缘无故就攀扯我,这不是要我一家老小性命吗?”
“咳咳。”老王咳出一口血痰,嘴角挂着血沫子,嘎嘎笑着:“你去打听打听,我能做到区长的位子,在国统局那是什么身份,为了掩饰身份整天受你小子的气,我呸。老子这次非拽着你一起死。哈哈哈哈……”
荣庆装作六神无主,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坐地上,不住呢喃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怎么惹到这种人。我真冤枉啊,冤枉死了。”监房里的人被老王吓得噤若寒蝉,害怕他看谁不顺眼再拉着谁一起下地狱,呼啦啦一下子散开,离他很远。
一个伙计低声嘟囔着:“本来是条汉子,怎么心眼这么小,临死还想找个垫背的。这人啊,怎么这么恶毒。”
老王当没听到,靠着草堆大口喘着气。
刚刚这一幕,想必日本人都看在眼里,他牺牲自己一个,能够保全荣庆了。
荣庆心里格外难受,看着老王被严刑拷打,自己还要装作和他水火不容,不能关心他却还要斗上几句嘴,心口憋闷得生疼。
宛瑜在看守所上下使了不少的钱,第二天和郑嬷嬷拎着食篮来看荣庆。
荣庆将吃的和监房的人分了,宛瑜看老王被打的不是人样,倒在草堆上,惊讶道“那不是王掌柜吗?这是怎么了?”
“老板娘,你不知道,这老王太可恨,他是啥重庆那边的大官,却坏透了,咬着老板不放呢。”一个伙计边吃饭边嘀咕。
“挨千刀的,我儿子是本分商人,是良民,你做了坏事攀扯我们,是要被天打雷轰的。”郑嬷嬷在一边抹着眼泪。
看守从宛瑜手里拿了不少钱,上前笑道“老太太,我看赵老板问题不大,太君们聪明着呢,能看出他说的是真话假话。不会冤枉好人的。”
看守所上演着一家亲,另一边西园寺清子已经得到密报,说土肥—原抓到了重庆方面的上海区区长。
“上海区区长?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他土肥—原能有多大的本事。”清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想既然是上海区区长,那一定是知道虞冰的事情,不妨用虞冰这个诱饵试试看。
她和土肥—原打赌要求互不干涉,她自然不能带着虞冰去看守所,挥手叫过一个日本特务命他找个理由带着虞冰在特高科看守所附近转转。九条光一笑道“裕美的脾气清子姐还不知道吗。不如叫山口觉去骗她出来。”
山口觉以给国内的姐姐买东西为借口,带着虞冰兜兜转转来到特高科看守所门口,西园寺清子则和九条光一开着车,在远处悄悄跟随。虞冰见山口觉带着她转到看守所门前,心里已经明白这是另有目的,她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山口觉挨个铺子逛。
这时宛瑜扶着郑嬷嬷从看守所出来,正和虞冰打个照面。宛瑜毕竟年纪小斗争经验不够,猛地一愣神,张开嘴巴终于还是没出声。虞冰装不认识,不往宛瑜身边看,心里却已经是波涛汹涌:宛瑜怎么会在这里?她来看谁?郑嬷嬷不是庆哥的奶妈吗,难道是庆哥被抓了?宛瑜扶着郑嬷嬷和虞冰擦肩而过,西园寺清子在车上笑道“派人跟着那俩女人,恐怕这次真有大鱼上钩了。”
“为什么?”
“那个老太太我过去在钟王府见过,那是荣庆的奶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土肥—原这次倒真很能干,竟然抓到了荣庆。”
九条光一眉头微皱“可是,清子姐,他抓到了荣庆那我们不是彻底输给他了吗?想想会败在贱民手里,我真不甘心。”
“这才哪到哪,荣庆哪是那么容易能开口的,我看那嬷嬷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也不是很差。她可是荣庆的奶妈,比亲妈都要亲,如果荣庆真被严刑拷打了,她怎么会那么平静。这里面恐怕还有点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先调查了再说。”
虞冰在这瞬间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他们是要我认人!她瞟了山口觉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异常,可她实在不敢相信,这娃娃兵在年轻天真可依然是日本人。
林宛瑜带着郑嬷嬷回到米铺,凭着女人的敏感直觉,她知道一定是被跟踪了。
她和郑嬷嬷上了二楼,关严窗户正色道“妈妈,我们可能被怀疑了。”
郑嬷嬷也是见过世面有经历的人,闻言立即明白“你放心,我不会给庆哥拖后腿。”
“放心,目前敌人还没有怀疑庆哥,应该只是例行的跟踪,您还是按照平时的角色,现在扮演的是儿子被无缘无故抓走的母亲,很快街坊们都会来咱们家问候的,就靠妈妈你了。”
郑嬷嬷握着宛瑜的手“好姑娘,我会小心的。真难为你了,你要真是庆哥的媳妇该多好,老太太、太太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很快,西园寺清子拿到了这次被抓的几个人的照片。荣庆虽然换了发型,换了衣着,还戴一个黑框眼镜,却被清子一眼认出。
“哈哈,果然是荣庆,这是奔着裕美来了的。”
清子得意洋洋“土肥—原这个猪头,他竟然没发现这个才是大头,抓到个小喽啰严刑拷打。”
“清子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这个人不能落在土肥—原手里,我要用他放长线钓大鱼,将来他的死活都要有我决定!”
想起在重庆被荣庆和文醒之害的只身逃亡,清子眼里闪动着仇恨的火光。
报仇的时候到了!荣庆、文醒之,你们一个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