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1 / 1)
廖湘扶着荣寿往客厅奔,刘莹一听陆少帅,眼睛唰地亮了,也跟着来到前院。廖湘她心知这位大小姐心里有喜欢的人,担心陆少帅这番死缠烂打会引得她发脾气,现在看大小姐的修养是极好的。刘莹在京城多年,久仰陆少帅大名,跟了殷五州后本有机会能见到陆家人,谁知殷五州投靠了日本人,妄想搞什么华北自治。陆世尧和日本人之间横着老帅的一条命和北方大好河山,和殷五州自然也是水火不容。
“这是湘姨家乡茶园自己种的,先品时稍有点淡,慢慢会有回甘。”刚进客厅,就听到虞冰慢条斯理的清冷声音,听不出一丝儿慌乱,不卑不亢。
“嗯,味道不错。”陆世尧身材高大,今天是一身黑色皮猎装,剑眉星目,毕竟是军旅生涯的人物,坐在那就多了几分凛然气质,看得廖湘和刘莹都是心里微微一颤,这样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男子,才是够男子汉味道的。
见荣寿进来,陆世尧急忙站起“给老爷子请安了。”荣寿顿了一下“这请安二字免了吧,新时代不兴这种词儿。”
“老先生,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您和先父关系匪浅,只因小侄偏居北方,了解不多,以后还请世叔多多指教。”
刘莹是红尘打滚的老江湖,心里赞叹,这少帅真是会说话,三言两语间就拉近了距离,转眼从老爷子、老先生到了世叔。虞冰闻言,斟茶的手一抖,茶水晃了一下,又稳稳落入杯中,茶叶在里面一圈又一圈打着旋。陆世尧态度诚恳,摆出一副晚辈样子,荣寿也只能坐下和他谈起过往。
很快,荣寿发现,陆世尧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对长辈很是尊敬,继承了其父骨子里的枭雄气概,并加以消化吸收,形成自己独有的儒雅的霸气。虞冰在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她已经猜到陆世尧想必是调查了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他今天这是有备而来。
荣寿早年闹革命和整个家族为敌,多次被朝廷通缉,最惨一次独自逃出京城,一路向北,幸亏遇到刚被招安不久的陆老帅,两人原是老相识了。陆老帅当初占山为王的山寨离荣寿妻子的陪嫁庄子不太远,有年土匪们被官兵剿得紧,又赶上饥荒年,山寨断了粮,饿的前胸贴后背。陆老帅带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弟兄扛着枪去附近大户庄子劫粮,刚进去就被护院家丁下了家伙,一个高个青年笑盈盈用一把手枪指着他脑门“你说你们这做胡子的脑浆子和我们普通人是不是一样呢?”
“一样的,不都是人?都红的白的呗。”陆老帅直接呛一句,那青年好奇地看他一眼“你还是条汉子啊。”
“这不废话吗?天生带把,劫富济贫十多年,俺老陆还真敢拍胸脯子打包票,俺没祸害过穷人。”
“此言差矣,陆兄,你就一眼认定有钱大户都是坏人,穷人都是好人?穷人中有作奸犯科的,大户人家也有几代行善积德的。”
陆老帅想想点头道“到底是读书人,你说的挺对,我记下了,下辈子再做胡子专收拾坏人就是。”
那青年哈哈大笑“你可够逗的,下辈子还想做土匪!”
青年放下枪,还摆上酒菜请他们吃了一顿,走时送他们一车粮食。这青年就是荣寿,彼时刚刚接受革命思想,一心想在农村搞改革,四处招揽人才。
后来荣寿被通缉的跑到关外,在陆老帅地盘休整几个月,彼时陆世尧还是个总角少年。
“原来您就是当年那位瑞叔叔,我父亲常教导,没有山下瑞家庄子的粮食我们都要饿死了。”
“是啊,我后来一家都陷在刑部大牢,索性抛开家族姓氏,从我起就姓了荣了。”荣寿和陆世尧说起往事感慨万千,又招呼虞冰重新和世兄见礼。
“陆少帅现在执掌兵权,为军中表率,我等小女子岂敢攀附少帅。舅舅又何必纠结于称呼,我还是称少帅为好。”
陆世尧点头赞道“世妹言之有理,不过自己人面前也不必如此生分。”
虞冰低头冷笑,世妹叫的真好听,什么自己人?什么世交情分?当年你若有点人情道德,也该晓得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偏要染指朋友的妻子,其心可诛。
这是荣寿第一次和陆世尧近距离接触,一扫过去从报纸和小道消息中得来的风流浪子印象,很快就以陆世尧的字——向戎相称。他觉得这个人很稳重,说话也有分寸,家里有妻子这在他看并不重要,时代不同了,很多人挣脱旧式婚姻寻找新的幸福,见怪不怪了。荣寿是男人,还是个从小养优处尊,长大后拎着脑袋做事的男人,娶几个妻子,或者休掉一个妻子,在他看来并不涉及道德问题,只要那个休掉的不是他的外甥女。
“世叔,向戎和小姐有点误会,不知……”
荣寿呵呵一笑“刘家丫头啊,走,咱们聊聊你唱的那出寻梦去。“刘莹跟着起身,可眼波还是往陆少帅身上乱抛。这男人很有男子气,和荣庆的洒脱不同,他年纪更大一些,眉心已经有了隐隐的纹路,笑的时候,眼角也有沧桑,可就让人觉得心疼,让人想伸手出去帮他抚平那些岁月的痕迹,抚着那道浓眉,在一顺儿滑到他坚毅的嘴角。廖湘见她发愣,轻轻拍她手一下,一起跟着荣寿出去了。
“你都知道了?”就剩下他们俩,虞冰单刀直入。
“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想起你二叔,我也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我。”
陆世尧一脸坦诚“年轻那会自诩风流,不知天高地厚,谁都有年少轻狂时候,只能求你原谅。我现在每到年节还会给你二叔上香。”
“好一句年少轻狂少不省事。你的轻狂毁掉太多人,因你的年少轻狂我几乎家破人亡!”
这些话虞冰忍了多年,多少次午夜梦回,都闪过直指陆世尧痛斥的情景。今天终于能直面始作俑者,对着他直接讲出来!
“已经铸成大错,你怎么怪我都是应该的。你二叔死后我就和唐碧玉断了,唐碧玉后来倚仗的也不是我,是顾大帅的三公子。”
“呵呵,你的好情人唐碧玉当初一门心思要把我送给顾大帅做妾呢。”虞冰冷笑着“原来是早和三公子有了首尾。”
“这个女人!”陆世尧眼里闪过凌厉的光。
“今天说起,也许你会觉得我是狡辩。我那会和你二叔一起听曲捧角,和她遇到几次,一时酒后失德,后来被她痴缠的很烦。正是遇到你那次,我当时准备和她摊牌把她打发了的。”
陆世尧一声长叹“我虽不杀伯仁,可依然是伤害你们太深。那天酒会留意到你,连着送了几天花,在得知你的身份后更觉得自己无耻之极。”
他忽然握住虞冰的手“如果可以,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误。”
“你干什么?”虞冰一甩他的手“和你这样的人一辈子只会叫我觉得恶心。你远离我的生活就是最大恩惠!”
陆世尧沉默一会;“你真不愿意原谅我?”
“准确说我的仇人是唐碧玉,她远在京城,你若将她送来给我任我宰割我或许就会心软。”
“你拿我陆某当什么了?我和唐碧玉当年是有不对,但乱子总是因我引起,我陆世尧现在站在这,凭你发落,要钱要人要地盘只要我能做到绝不食言,可把她交给你,用一个女子为我承担罪责,绝对做不到。”
“少帅还真是怜香惜玉啊。”虞冰冷冷地指着门外“那就请吧。鳄鱼的眼泪,我祖父和二叔地下有灵必不稀罕。”
“我还是那句话,错是我犯的,怎么补偿你我都甘心!你好好想想。”
陆世尧起身告辞,虞冰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荣寿和廖湘从后院进来,廖湘惊呼“怎么少帅这就走了,我这刚吩咐厨房做准备呢。”
荣寿见虞冰面色不虞,以为是因为陆世尧追求她的事,便笑道“冰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向戎虽然有家室,不过是个县城商户女,出身下贱,你若真喜欢他,也不必纠结这些,即使不能离婚,先做了平妻,徐徐图之。”
虞冰不想和舅舅说起钟王府的丑事,她觉得虽然父亲继母待自己刻薄,但毕竟是出身所在,那些丢人的事还是死死埋在心里的好。她没法解释和陆世尧的是是非非,可一听荣寿的话还是愣了下“您真这样想的?因为他条件好,我就能仗着您的势把他抢过来?”
“有何不可,我可以请总统夫人做大媒。”
虞冰终于明白荣庆为何这些年都无法释怀,这位舅舅眼里的道德观也实在堪忧。不止是自私,简直是蛮横了。想到他当年为自己的事业把全家都断送掉,果然在他心中妻室儿女不过是附属品罢了,现在宠着自己容忍着荣庆,也不外乎他们俩是这个世界上他仅存的亲人而已。
廖湘听着这些话,心里也不舒服。她跟着荣寿,风雨20余年,至今没个正经名分。原来只当荣寿对逝去的妻子心存内疚,现在看来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商户女,出身下贱,这些话不也是再说自己?
荣寿擦觉到两个女人的冷淡,觉得可能是自己话语有些过,但一个是外甥女,一个是小妾,他是不会降低姿态和她们解释的。于是拐杖一顿,说累了,转身上楼。
廖湘看他走了,这才上前挽着虞冰的手坐下,推心置腹的说“大小姐,你可不能听老爷子的。我也喜欢陆少帅风流倜傥权势滔天,但咱不能做抢人家丈夫的事。”
“湘姨,您放心,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以后不会再缠着我的。我也绝不会为了做少帅夫人去破坏人家家庭。”
“这就好,这就好。”廖湘嘴里念叨着,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虞冰知道刚才荣寿的话是伤到她心了,自己是小辈,不方便说什么,只能轻轻搂过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