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很可惜没有祝福,但爱你并不孤独,不会再让你哭(1 / 1)
我一直以为成长是一个漫长,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是现在我明白过来,成长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所以我开始害怕自己,因为我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成长。这种让我感到心悸的感觉在上次我被夺去记忆的时候也感受到过,但是之后我忽略掉了这种感觉,或许说,我误解了这种感觉。我以为只要考虑到了父母的感受,我便是成长了。于是我选择堕落,选择刺激,在被时间玩弄之前,我要彻底放纵自己,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最不愿意让我的父母承受什么,在父母面前我表现得依然是一个优秀的高中生,我依然上学放学,我依然是年级第一。我以为这便是成长的表现,但是昨天之后,我知道那根本不是。
成长是一个人的事,一直都是。我的如何选择与生活,才是成长。
我静坐在床上,眼睛的焦点一直在窗台上的白色风车上。白色风车没有转动,安静地呆在窗台,尽管在微亮的空气中也反射着纯白的光。我想象着它转动起来的情景——它变成轮廓模糊的一团,发着声响,泛着更耀眼的白光,它把所有色彩吸进旋转的气流,红橙黄绿蓝靛紫,统统混成耀眼的白。我就这样一直看着那团白色,直到闹钟开始叫响。
我按掉闹钟,穿衣起床。脑袋还很痛,身体也略微反抗着我。我走出卧室,在厨房的冰箱里取出面包牛奶准备出门去学校。
"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身后突然响起父亲冷冷的声音,没有预兆,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飘着摇着,然后落到地上,消失不见了。
"昨天作业比较多,我做完就10点...快11点了。"我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家的,我也不知道父母等了我多久,我只能希求他们不会发现我的欺骗,而且我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
"别骗我。"父亲的声音虽不严厉,却一字一句砸在我心上,心头的重量越来越重,我感觉就快要承受不起。
"我没有骗你。"我无力地说道。
"那就是你的班主任骗我了她说你晚上连自习课都没上,你去哪儿写作业了!那么长时间你去干什么了,我和你妈在家里等到了12点,你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错了......"我说。我使劲拽着书包的肩带,拽得紧紧的,关节已经开始疼痛,但我还是无法鼓起勇气说出我想说的话,我想说我把自己弄丢了,我想说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想把心底所有的秘密与躺于秘密之下的那些挣扎全说出来。但是我没能这样做,从我口中能说出的,唯有"我错了"。
成长是一个人的事,但这过程中做出的抉择所牵连的一切,却是成长后的担当。但是这次,我想再幼稚一次,再任性一次。
我松开紧紧握着的手,接着说道,我的声音在微亮的早晨,跌撞在我心里。
"我没有上自习,我出去喝酒了。昨天是一个同学的生日,我们关系很好,于是我谁也没有告诉就一起出去喝酒了,还有另外两个好朋友,我们玩到很晚才回家。"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居然想也没想就脱口说出了这样三个字。
"魏雨薇。"
"是她。她也在你们学校她还好吗?"我爸突然转变了态度,说了让我一头雾水的话。
"你认识她"
"啊...对...她是我一个同事的女儿,见过,现在好久没见了。"
"真巧。"
"是挺巧的,我听说他们搬走了...哎,你是跟她去的"
"嗯。"
"喝了多少酒"
"一点。"
"哦,那好,那你去上学吧。"
我感觉父亲他开始心不在焉。
"我妈还在睡吗?"
"嗯,等你等的,你先去上学吧,她醒了我跟她说。下次出去给我们说一声,合情理我们又不会拦你。"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我背上书包朝楼下跑去。不知不觉我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留着马尾辫的女孩,如果见到她,一定要跟她说声谢谢。
这天中午我没有出校,吃过饭便在教室休息了。我知道不良少年他们一定会在那棵树下抽着烟,等我,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但是我已经与他们渐行渐远了,贴在我身上的标签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们一样。回想之前我的所作所为,我不后悔,但我却不留恋,都是我的选择,只是如今,我开始考虑到了未来,那个曾从我字典里擦除的东西。
下午的自习课上,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天空中飘着的冬季的云,阳光穿过它们,风也穿过它们,然后阳光变得纯白明亮,风变得澄澈灵动,它们吸收一切,过滤一切,可一点始终没有改变,云还是云,它还是它。
而我还是我吗?
两天过去,我没有再遇到那个女孩,我想知道的一切也紧紧埋在我心底,像沾水的塑料袋贴在心里一般,能感受到,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我把我所想知道的安放脑海,才发现我所思所想已然全是她。
放学后,我径直朝台球厅走去,跟她打赌的日子就是今天。在抛硬币做决定时,并不是正反面决定选择,而是在抛出这个决定性的物件之时,选择的主体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像此刻的我一样,在打出那一杆之前,我就期待着结果,预料之中的结果。我加快了步伐,不料在走到街对面时,撞见了长发少年,他就像在那里等我一样蹲在树下,抽着烟看着我。
"这两天你人呢?"他走到我面前,大概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我说。
"我...我已经不想再和你们一起了。"我说。
听我这么说,长发少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从他复杂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背叛,鄙夷,轻蔑和嘲笑。
"难不成是你害怕了!"
"怎么想是我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他拉住我的手臂,以不重不轻的力道,刚好让我无法动弹,"现在退出可不成,有人等着你呢!"
"你想干什么?"我慌张地挣脱开他的手。
"你得跟我去一趟。"
"哪里"
"你知道哪里。"
"那间酒吧我不会再去了。"
"叶姐叫你去陪陪她。"
"你为什么不去!"
"她叫的是你。"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初找我们的是你,说想要加入我们的是你,但当我们真正想要接受你的时候,你居然害怕了,想要逃开了。"
"的确我害怕了,不是害怕你们或者你们的生活,我害怕自己了。"
"那你自己跟叶姐说去。"
"不好意思,我去不了,还有,你们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说完我朝前走去。
长发少年在后面沉默了几秒钟,待我走了五六步时,他在后面对我说:
"别后悔。"
我丢下了长发少年的话语,扔进了冬天干燥的空气里,被橙色的夕阳解离成细小的微粒,慢慢沉在地面消失了。
我走进二楼的台球厅,一眼就瞧见了在靠里一球桌前拿着球杆的魏雨薇,她胸前依旧搭着两条辫子,正认真地看着球桌。
"我来了。"我说。
"够慢的。"她说。
"被人耽误了一会儿。"
"那开始吧。"她递给我一根球杆。
"谢谢。"
"别客气。"
"不仅是这个,"我举了举手里她递给我的球杆,"还有其他的...总之,谢谢。"
"那我接受了。"她微笑着说。
"你先开球吧。"
"知道规则吗?"
"知道。"
"我说的是新规则。"
"什么新规则"
"把所有球都打进去不是很麻烦,谁先把黑八打进去就算谁赢。"
"这是什么新规则!"
"我订的。"
"......"
"那我就开始了。"她说着就一杆打出,白球笔直地撞向了球堆,一声脆响后便分散开来。
于是我俩轮流着击□□八,台面上球太多,很难打进去。
"你看,还不如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来呢!"
魏雨薇不说话,认真地看着八号球,每一杆都打得很仔细,但球却总是不按她预料那样移动。我没有击打八号球,尽管有好些机会我能打进,但这不是我的目的。我一杆一杆地击打八号球以外的球,我把它们一一打进,最后台面上只剩下了八号球。
"你打那些没用的球干什么?"
"它们总挡着。"
最后一杆,我轻轻推球,白球撞击黑球,黑球缓慢地移向底袋,而就在袋口,球停住了。
"这怎么可能。"我说。
魏雨薇轻轻一推,球便滑进袋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声响。
"你赢了。"我说。
"还记得约定吗?"
"当然,说话算数,我远离他们。"
魏雨薇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笑了,笑容在她微微浸汗的脸庞上,让我想到了早晨破雾的朝阳。
"那你也要遵守约定,不去告我。"
"当然啊。"她说。
我和她走出台球厅时,天色已暗,街边的霓虹灯穿破夜色,在致密的上空套上一层彩色的薄壳。
在和她并肩走路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右腿多少有些异样。我想起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说过她的腿有病,刚刚在台球厅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右腿好像不能正常弯曲,大概是膝盖出了某种问题。
"膝盖骨折过。"可能是察觉到了我在看她的腿,她并没有隐瞒地说道。
"噢。"我在喉咙处发出声音。
沉默。
"你说你打台球很厉害,是不是吹牛的"我打破沉默,话语由于在我口腔中待了太久,说出来时显得干涩而生硬。
"算是吧。以前有个人教我了很久,我却始终学不好。"
"那为什么还要选台球跟我打赌呢?"我问。
"为什么呢?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一开口就说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想要帮我你以前认识我吧,要不不会去帮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吧。"
"如果你不认识我了,那么,我想我也会不认识你了。"
当我还在思考她的话时,她接着说:
"其实,你不需要让我,从你出现在台球厅时,我就知道了你的选择。"
我侧过头看着她,此刻她的脸在干净的夜色里反射着透明的光,就像是海平面上露出了二分之一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