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看你傻笑着,握住我的手(1 / 1)
如若一个人处于我这般的处境——执念于没有过去的过去,那么当心底所有的难过,迷茫,委屈爆发之后,会呈现出怎样的状态
尽管有些模糊的感觉,但我觉得我变得不再是自己,这一点让我很害怕。我开始因为没有过去而肆无忌惮,因为没有顾及而忽略现在。我进入一种原始的疯狂状态,我疯玩疯闹,我的脑子里成为一片空白。这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状态,因为我潜意识里蜷缩着的那个思想,终于在我度过的日日夜夜后觉醒过来,那种思想让我拼命执念过去,过去那些我再也想不起来的东西,而从没想过未来,于是,我开始荒废现在。似乎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未来这一说,大概在我得上这个病的时候,我便不由自主地将其移除。所以,没有了过去,那么要现在还有什么用,与其创造,不如毁灭。什么都不留下,或许更好。
我开始翘课,开始不理睬老师,开始乱交朋友,开始吸烟,开始斗殴,我什么都无所顾及,现在我变得再黑,只需一夜,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过去都不存在了,现在的一切堕落算什么呢!我又算什么呢!
然后,冬天到了。
一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跟着几个男生躲在校门口的报亭边吸烟,他们是没有读书的游荡在周边的不良少年。其中一个头发颇长的人勾上我的肩膀,说,今天该你出烟了。其他人便一起看着我。于是我从包里掏出烟来递给他。
哈,好烟啊,比哥儿几个抽的好多了。长发少年不由分说地一根一根抽出,挨个发过之后便顺手把剩下的揣进兜里。
冬季干燥的阳光填满空气,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四周很安静,我们就蹲在报亭旁的一棵树下面抽烟。腾起的白烟相绕而上,把空气变得更加干燥。我看着烟头惬意地燃烧,竟有一种淡淡的丢失感,我丢失了某种属于我的东西,那种隐于皮肤骨骼之下的某种东西。但这种感觉被我的享受所覆盖得如此彻底,以致于那闪念的忧伤再无处可寻。
喂,罗森,放学想不想跟我们去一个地方,一个好玩的地方长发少年叼着烟对我说。
我得早点回家,中午不回家已经把学习的理由都用了。
怕什么,你不去绝对后悔。长发少年说后,其他人跟着附和。
那放学后你们在这里等我。我答应下来。什么对于我都无所谓了。
接下来我们又接连抽了几支烟,然后他们便骑着他们的摩托车"轰"地一声驶向了真正属于他们的世界。我待在原地,陷入迷茫。我还要去学习,但我却又真实地踏入了不良少年的世界,我卡在两个世界的缝隙里,缝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在缝隙里面艰难地呼吸。
我站起身,刚走一步腿便麻得难受,我靠在树上无法动弹。胸口也开始发闷,大概是刚才连续吸了几支烟的原因,嘴里异常干燥,胸腔里也开始翻滚跌撞着尼古丁。这种感觉让我不知所措,我只能撑着树,俯着身子,不料胃袋一抽,我竟干呕起来。待我感觉恢复过来大约过去了一分钟,我什么也没有呕出,倒是喉咙疼痛起来。
我暗骂一声,心想这天真是晦气。可无论我怎么咒骂与痛恨,阳光依然干燥,喉咙依然疼痛,胸口依然沉闷,我依然卡在两个世界的缝隙。什么都不会因为我而改变,我也不会为了什么而改变。我独立于世,在能尽情挥霍青春的地方,尽情挥霍。
当我额头浸汗的时候,我开始移动脚步。路面反射着粗糙的光粒,我一步步踩着光影分明的路面,朝校门口走去。我抬眼看到了钟楼,巨大的钟表指示出时间刚过一点。我对这钟表情有独钟,抑或者说它对我拥有某种意义。钟上没有秒针,呆呆看上它一分钟也不会看出巨大分针的移动。可它移动了,谁都无法否认。我一直想找一个时间,静坐在能看到钟的某处,仔细看看它移动的轨迹,那些它在无声无息中碾过的名叫岁月的痕迹。
门卫是一个发胖的中年男子,他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从他身旁经过。大概刚刚我和不良少年们吸烟被他瞧见了,如果不是这次,那可能是之前的某次。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向上反映,他的职责所在,只在校门口这一丁点儿范围之内。就在我刚踏入学校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是一个陌生的女孩的声音,声音从左边的教学楼传来,我仰头望去,一个穿着浅蓝色外套留着两个马尾辫的女孩在二楼对我招手。
我不认识她,而且我的教室也不在这幢楼里,于是我径直向前走。而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孩见我不理踩她,越发执着的叫我的名字,还冲我挥手示意我过去。在一片安静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觉很突兀,我看着那个留着马尾辫的女孩还在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并没有恼怒,只是想弄清楚她的目的,于是朝她的位置跑去。跑上二楼,女孩已经在刚上楼梯的地方等着我,我走到离她一米的位置处,还没说话,她先开口道歉。
对不起。她竟然开口道歉。
我不认识你,你是我原来的朋友
不是,但是我认识你,你每次在台上领奖的时候我都见过。
我知道为什么她知道我的名字了,因为我曾经学过一年,而且那些知识我都没有随其他的东西忘却,于是我很轻松就得了年级第一。她就是在表彰大会上知道我的名字的。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她却记住了。
你叫我有什么事我问她。我看着她的脸,她的脸很白很小,但一双眼睛却射出大方甚至说是霸道的眼神。
我看见了。她说。
看见什么我迷惑不解。
你在报亭旁的树下和人抽烟。她不急不缓地说。
你要去告我
我要去告你的话我还会在这儿跟你说话吗。
那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你很优秀,你不应该和他们一起干坏事。
轮不到你教训我,我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再说,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感觉胸腔有一团火气,既有对眼前这个陌生女孩,还有对我自己。从我开始自暴自弃,我就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甚至自己。我忽略一切,我不再是我,我的存在也是时间的玩物,到时候什么也留不下来。我要去放纵,我要去毁灭,谁也不能阻止与说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不关你事,我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说完我转身往楼下走。
你不怕我告诉老师,你爸妈不会心疼吗!她就像很了解我一样,步步紧逼。
要告你就告好了,我家的事你也管不着。
放心,我不告你,既然你这么想玩的话,不如和我玩一局。
你有病!
你赢了,我就消失,我赢了,你就离那些人远远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玩!
那或许我现在就可以去政教处。她毫不退让,两条马尾垂在肩上,随她摆头而摆动。
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母亲失望哭泣的脸和父亲失望愤怒的脸,我害怕我的所作所为伤害父母,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愿他们承受伤害。
你想玩什么?我妥协了。陌生女孩开心地一笑。
桌球,你会吗?
会。
那就玩这个,今天星期三,这周的星期五,就在学校对面的台球厅,怎么样
行。
还有两天,你可要好好练习哦,我可是很厉害的。陌生女孩笑着说。
该练习的是你,我打桌球还没有输过。
说完我就朝楼下走,女孩的声音在后面追上我,
我叫魏雨薇,不能跟你下楼了,我...我的腿有病。
这次她的声音不再那样霸道与逼人,是一种正常的小女生的声音。我回头看着她,发现她在对着我笑,那笑容,那么美,而且,竟然,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