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父母的恩怨（1 / 1）
晚秋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发现袁正正在屋里翻找着衣服。她也早已对他这样目中无人地在这里拿东西习以为常，只瞟了一眼袁正的背影就自顾自地在桌旁坐下。又拿来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边慢慢喝着边有意无意冷冷地说：“一个母亲如此伤心，做儿子的却一点都不心疼！”
袁正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心疼？”转而他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只是父母之间的恩怨又怎么是子女能解决得了的？”
见他说得沉痛，晚秋倒不好再说些什么讽刺的话，想了一下才说：“你母亲实在是个温善之人，明明心里不情愿，却还是不断地容忍着丈夫娶了一个又一个。我们贾府里那个大夫人才是真厉害，说一不二，说不让我爹爹娶妾就不让娶，若不是……”晚秋差点就想说，若不是这次要我来代嫁，只怕我娘这辈子都别想回到贾府。她突然想起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忙把后半截话吞回了肚子里。她有点心虚地看了袁正一眼。好在袁正只一心想着自己母亲的事，倒并没怎么留意到她话中的漏洞。
袁正沉思着默默地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淡然缓缓而说：“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的？除非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丈夫！——我母亲与父亲本有着青梅竹马的结发之情，两情相悦携手晨昏。当年父亲还只是一介布衣，母亲为他缝衣纳鞋、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无怨无悔。谁知父亲渐渐有了些功名，就提出要娶二娘，因为二娘当时家中颇有些资产，可以资助父亲入京为官。母亲为了父亲的前程着想，唯有答应。可是随着父亲的官越做越大，前来联亲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父亲又娶了三娘。母亲虽然心中伤痛，却也无法抗拒，因为那时三娘已经怀有父亲的骨肉，只能无奈接受。可是二娘却心有不甘，时常与三娘针锋相对。我娘对后院的女子争宠夺利非常厌倦，加上又对父亲移情别恋已心生怨念，所以就将家中大事交与二娘打理，自此只修心念佛，不再过问府中事务。……只是这些年来，我看着母亲日渐憔悴，我知道她的心里还是爱着父亲的，因为有爱才有恨，有爱才会心痛！”
听着袁正说话的声音逐渐沉重，晚秋似乎也感受到他内心的怅然。她平日只见袁正对她嬉痞调笑的一面，却从没见过他如此忧伤的模样，一时也是心有感慨，不由叹息道：“世间多是女子重情，男子负义。真正能一生只爱一个的男子，这世上怕是难寻得很！”
袁正缓出一口气又喃喃地说道：“我小的时候因为看到母亲伤心，所以怨恨父亲，总是处处与他做对。他要我习文学礼，我偏游戏人间。只以为这样便为母亲争得一口气，其实却让母亲落得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声。我也自觉很对不起母亲，但却又对她的伤痛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袁正似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猛一站起来，说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说完拿着自己的衣物就大步离去。
晚秋正静静地听着袁正淡淡地叙说，心中也颇受感染，心绪有些感伤。不想袁正突然起身就走，她倒还怔在那里，呆想了半日没回过神来。
果然，两日后，袁府里就多了个赵姨娘。
此时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赵姨娘房中时常传出欢声笑语。三夫人恼恨得厉害，自己却又不能亲自去找那赵姨娘的晦气，竟回头来巴结二夫人：“二姐姐，你看那赵姨娘是什么身份？只不过一个姨娘而已，自侍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又是新来乍到，老爷宠爱，竟连二姐姐你都不放眼里！真是一个乡下女人，没点见识，没大没小！”
二夫人柳氏也不是个傻的，反讥道：“我这上头还有大姐呢，大姐都没说话，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你若心有不甘，就自己去找老爷说理去！”
三夫人气得脸直抽，忍了半日才说：“可如今怎么说也是二姐姐你管着家，那赵姨娘总要懂得些尊卑礼节才是啊！”
柳氏略略思忖了片刻，口气缓了些道：“如今那赵姨娘正是得宠之际，她在老爷耳边说一句胜过我们说十句，你最好还是忍一忍的好，来日方长，难道你一个三夫人还怕了她一个姨娘不成？”
这边二夫人和三夫人为了赵姨娘几乎就要冰释前嫌联手抗敌了，可那边大夫人钱氏却对府里的事置若罔闻，每日只清香念佛。
晚秋每日都去给钱氏请安，见钱氏脸色冷清，闭目静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给钱氏添茶。
袁正却在母亲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看到了激浪汹涌的心底，父亲到底还是丝毫不顾母亲的感受又接了一个新人入府，从前的情义还剩余几许？
他默默地在一旁看了母亲许久，突然开口说道：“娘最近吃得也清减了，是不是厨子的手艺不合您的胃口？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我去做就是了！”
晚秋也忙说：“是啊，娘，我以前也曾下厨做过些小食，……不如我去亲手做些包子给娘吃？……不知道娘喜不喜欢，不然我这就去做来给娘试试？”说着又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钱氏，就想转身出去厨房做菜。
“不必了！”钱氏突然睁开眼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我在这里念佛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你们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份冷清？都回去吧！”
晚秋还想问，那还要不要试试她做的小菜？
可袁正却低首应了母亲一声就拉着晚秋走了出来。
出到门外，晚秋挣脱袁正的手，说：“你不要拉着我！”
袁正看了她一眼：“你还想在里面说什么？没看到我娘心情不好吗？”
晚秋分辩说：“我就是看到娘心情不好，所以才想着今晚做些好吃的给她。我的手艺不错的，真的，我娘都喜欢吃我做的菜！”
“你还会做菜？”袁正不可置信地看着晚秋。“你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还会下厨做菜？还会做包子？”
晚秋一愣，糟了！被抓到纰漏了！她在乡下的时候的确时常跟娘一块下厨，母女两有说有笑地做菜，练得有那么一点手艺。可那是在乡下，她现在的身份是大富豪贾家的二小姐，怎么可能会下厨呢？
愣了一下，晚秋很快回过神来，解释着：“怎么不可能？我因为自小就爱吃，所以，所以就学着来做，会那么一点点有什么奇怪？”
袁正目带深意地看着她说：“那你们家的厨子可就轻松了！”
晚秋脸色有点不自然，但很快就一扫而过，昂首坦然而走。
两人走经花园凉亭的时候，不意竟看到袁宰相正与新入府的赵姨娘在亭中对饮。
眼见赵姨娘娇声软语，风情万种。袁相爷心花怒放，开怀大笑。
看到此情此景，袁正想到娘亲却只能躲在自己屋里自伤心怀，不禁胸中气难平，装做看不到父亲，扭头就想走。
谁知袁宰相却一眼见到他们，叫了声：“正儿，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晚秋见了袁宰相就想行礼，袁正却一把扯住不让她对那两个人行礼。又对袁宰相冷冷说：“没什么，只是经过。”边说边拉着晚秋，就想头也不回地走。
“正儿，你这是什么态度？”袁宰相见儿子在新姨娘面前这么不给面子自己，不由一声怒叱。
袁正冷笑一声，回头对父亲说：“儿子见父亲兴致这么好，不忍扫了你的兴，所以及早离去。”
“你这个不肖子！”袁宰相骂了句。
突然听到有人说了声：“咦？这不是晚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