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母亲的心事（1 / 1）
韩氏这句话，指的是自己的女儿晚秋是否必需现在就跟贾德回去。
可晚秋听不明白啊，她睁着明亮如水的大眼睛也看着贾德。
贾德对着这双澄净的眸子，一下子倒有点心虚起来，似乎是自己在拐骗小姐呢。他不自觉地用手拭了下并没有汗的额头，点了下头回道：“是的！二夫人。来时大夫人说了，晚秋小姐早点回府，也好学习适应一下高门大户的规矩，免得到时……失了礼数。”
韩氏还没说话，晚秋就听出言外之意来了，警觉地问贾德：“你说我回什么府？发生了什么事？”
贾德这下额上还真是冒汗了！他求救地看着氏，韩氏忙拉着晚秋的手解释说：“哦，是这样的。秋儿，你爹爹给你安排了门亲事，七日后就是婚期了，所以想早点接你回去！”
乡下女孩子十四五岁就成亲的挺多，晚秋如今已十七岁，对这种事是早有耳闻，也曾是心有所虑，所以听到父亲要给自己定亲，她也并不觉十分奇怪。但突然听到此事，还是有点意外，毕竟她的所谓“爹爹”从来就没来看过她，竟然这会子要为她谋亲事了？她愣了一下，又看着母亲问道：“我要回府，那母亲也去吗？”
韩氏怔了半晌，竟是无言以对，这正是她心头一痛啊！贾德更是讪讪的把头都低了下来。
晚秋一看两人的表情就明白了，立刻脸色就有点变了。她有点生气地对贾德说道：“为什么娘亲就不能回府？爹把娘亲留在这乡下十几年了，看都不来看一眼，如今还要把我接去独留下娘亲一个，算是什么意思？”
晚秋越说越激动，音量也越来越高。韩氏看着这模样似乎是让贾德有点过不去了，虽然贾富贵对她们不关心，但那个可不关贾德的事啊！所以她赶紧扯了扯晚秋的手。可是晚秋却并没有一点善罢甘休的意思，还是很生气地说：“我不管府里头有什么事，反正娘亲不回去，我也是断断不会去的！”说完一甩手，就头也不回地跑回她自己的屋里去了。
韩氏这头“秋儿！秋儿！”地叫着都叫不住晚秋，只好回头看着贾德一脸的无奈。
贾德看着晚秋拂袖而去，虽有几分为难，然心底却又有几分赞赏。这晚秋小姐看起来并不怎么贪慕荣华富贵，只是一味地护住自己的母亲，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晚秋不肯跟贾德走，贾德也没办法把她绑回去，只好低首对韩氏说：“二夫人，如果晚秋小姐真的不肯回去，那，我只好先回去回复老爷夫人了。”
看到贾德要走，韩氏又感到有点不妥：如果贾德就这么回去了，不知道老爷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她们母女是不识抬举呢？她犹豫了一下，忙追着贾德叫道：“德叔，你等等！”
贾德回头看着韩氏。韩氏扯起唇角，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德叔，你别急，先在这屋里休息一下。秋儿那儿，我再去劝劝她。”
贾德想想也好，晚秋如此孝顺母亲，说不定二夫人去劝一下还是会听的。于是他点了点头，又返回屋里等待了。
韩氏留住了德叔，自己就走去女儿屋里。
晚秋正坐在自己屋里生闷气呢！说起自己这个爹，还真是没什么感情。她自打出生就没见过他，除了知道世上有这号人之外，这种爹，见了面也叫不出口！看他对娘亲的态度，简直就不把娘亲当自己的妻子，只是一个帮他生育过孩子的工具。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晚秋也渐明事理，看出了父亲的冷漠无情，自己也对父亲以及那个远在京城的贾府变得有些心怀怨恨。本以为她们和那个京城的家就一直都会这样，过着这种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的日子，那倒也好，但万没想到现在竟突然要给她许亲事，他们怎么会无端端地想起自己来呢？而且这婚期怎么这么赶？
正思虑着，突然听到母亲在门外叫道：“秋儿！”话音未落，韩氏就推门走了进来。
晚秋忙站了起来，无言地看着母亲。
韩氏走上前来，看了晚秋片刻，又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肩头，叹了口气说：“秋儿，你如今也不小了。这村里的女孩儿象你这般年纪，命好的都做了两个孩子的娘了！其实我也曾想过要给你找门亲事，但又想着你还有个爹做主的，我也就慢慢拖了下来。如今，你爹他还真的会为你打算了，总算他还没有忘了你，这，怎么说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晚秋面有忿色，正想发泄一下对爹的不满，韩氏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及时用手阻止了她，紧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我知道你对你爹有些不满，但那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他心里是有我们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十几年如一日地让人带钱粮来照顾咱们。他只是……”韩氏叹了口气，“他只是碍于家中的大夫人，大夫人管得紧了些，所以才一直让咱们住在外边。我想，他的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吧？”
晚秋看着母亲忧郁的神情，心里实在是又难受又气愤：“既然那个大夫人那么厉害，咱们这辈子就不去见他们就是了，何苦自己去找不痛快呢！”晚秋眼见母亲嫁为人妾，受尽了冷落凄苦，心里头想着自己是决不愿再重蹈这种覆辙！
韩氏悲声道：“当初我嫁为人妾也是万不得已，但既嫁与了他，此生便是他的人，如果这辈都回不了府那也无可奈何，但如果最终得不到贾家的认可，死后都入不得贾家宗祠，那才是……”韩秀荷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晚秋忙扶着母亲，心疼地叫道：“娘！”
韩氏拭了下眼角，幽声对晚秋说：“秋儿，如今你爹他终于肯接你回去，那至少是认了你。你是娘此生唯一的希望，如果连你都不回去，那娘这辈子岂非真的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晚秋愣愣地看着母亲：“娘是想让女儿先回贾家，以后再想办法接娘亲回去吗？”
韩氏嘴角带起一丝笑意，说道：“你会这么想，有这份孝心，娘当然很高兴。但其实更重要的是，你爹他对你也还算不错，给你找的这门亲事听说是当朝宰相家的三公子，而且嫁过去是正室啊！娘也不想你再象娘这样为人侍妾，低人一等，这对你好，对娘来说也是个回府的机会。你说是吗？”
听了母亲的话，晚秋不由陷入了沉思：听娘的意思，其实娘是很希望能回贾府的，如果自己肯接受这次的婚事，那娘也有翻身的机会，不必再守在这穷乡僻壤一辈子。但是，那什么宰相的三公子她根本就不认识，甚至见都没见过，糊里糊涂从天而降的这样一桩婚事就要把她的终身决定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看着母亲忧伤而期待的眼神，晚秋的心犹豫了……
“可是——老师还没回来，我要走，至少也得告诉他一声吧？”晚秋还在挣扎。
“我知道你跟老师情同父女，但他出去一趟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婚事已经定下，日子眼看就到了，哪里还能等得了他回来啊？你放心，等你老师回来，娘自会和他说，你的孝心他也会知晓的！”看到晚秋终于妥协了，韩氏轻笑了一下，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