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乡下女儿（1 / 1）
八月的乡间，秋高气爽，天空明净，满眼湛蓝，看得人是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长安城外十里地的西柳村地阔人稀，每家每户相隔都有一段距离，看起来有点零落，却不零乱。远闻人声，偶尔鸡鸣狗吠，却更显安宁。
贾德驾着马车“咯达，咯达”地驶进了这个宁静的小村庄，来到一处拥有三间厢房的小院门前。他下了马车，熟练地把马车停好在院墙边。
院子里面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打开院门，走出了一个年纪不到四十，打扮素净，相貌端正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见了贾德就喜上眉梢，叫道：“德叔，你来啦！”
贾德见到女子，忙浅笑着躬身回道：“是啊！二夫人，老奴又来了。”
贾德口中的这位“二夫人”就是贾富贵十几年前在这乡下偷偷娶的妾室韩秀荷。
当年韩秀荷十八岁就嫁与了贾富贵为妾，可是这位贾老爷却惧内得很，不仅不敢把她接回京城的家中，还极少来看她。每次来都是不到两日便急着要走，生怕家中的母老虎发现，象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到后来被刘氏发现了之后，贾老爷就更是再不敢亲身到此，只是每月派了府中的老管家德叔来送些钱粮。
韩氏是个质朴的乡间女子，她当初嫁与贾富贵也只不过是因为家中贫困，只求个三餐而已。虽是做妾，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万没想到贾家的大夫人竟如此的厉害，令她十几年来不仅不能步入贾家大门一步，更是无端端的守了十几年活寡。好在她身边还有着一个孩子，贾富贵又念些亲情，还接济些钱粮，让她母女两个能衣食无忧。不然的话，她一个弱女子也不知会怎么样了。
此时，贾德从马车上搬下了好几包东西。
韩氏有些诧异，因为以前贾德每次来都只是送些银子或一点布匹米粮什么的，东西不多，只是够她们母女用而已，从没象现在这样大包小包的装了一车。
她奇怪地问贾德：“德叔，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贾德踌蹰了一下，轻笑道：“二夫人，让老奴把东西搬进屋再说吧！”
韩氏心中隐隐有种不祥之感，但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没有多想，帮着德叔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了家中。
在简单整洁的堂屋里，贾德并不敢把贾府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只是说老爷做主，让晚秋小姐嫁与宰相三公子，现在就想接了晚秋小姐回府，不日便要成婚了。又指着那些大包小包说：“老爷也是觉得让二夫人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未免有些难为二夫人了，所以让老奴带了好些新的衣服被褥，又有不少的金银珠宝来，让二夫人可以装点一下家里，换些新的，添些喜气，也可让二夫人过得更舒坦些。”
韩氏闻言心中真是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没想到贾富贵竟然还念着这里有一个他的孩子，还会为这个孩子安排亲事，计划未来。可悲的是，原本想着自己有个孩子在身边，一来可以有个伴，相依为命；二来也希望有朝一日老爷能念着骨肉亲情，心怀怜惜，最终还能把她们接回去，让她百年之后也能入得了贾家宗祠，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谁知如今，贾家只要小的不要大的，没了女儿在身旁，以后自己将是何等的凄凉啊！
见韩氏表情呆滞，脸带悲戚，贾德也有些于心不忍。这十几年来，贾家就只有他一个人来过这里，虽然接触不多，但他也看得出这位二夫人品性可是比家里那一位大夫人良善多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只是个妾呢？
贾德低首站在一旁边，思量片刻，才又劝道：“二夫人，晚秋小姐也大了，始终是要嫁人的，如今好歹是老爷作的主，嫁的那可是宰相府的三公子，又是正室，也没辱没到姑娘啊！”
韩氏看了一眼贾德，一想也是这个理。女儿跟着自己也只是吃苦受罪，嫁到宰相府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而且照贾德这么说，嫁过去还能做个正室，不用象她一样此身为妾此生为妾了。如此想来，是不是应该为女儿高兴呢？可是十几年来一直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一走，自己可怎么办？
心中想着真是一时喜来又一时悲，正是柔肠百转千回之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叫声：“娘，我回来了！”
屋内两人都心中一震，这事件中的主角终于回来了，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韩氏和贾德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时，门外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这少女五官相当精致，鼻端唇角线条优美，身段窈窕，身形敏捷。虽然因为长于乡间，经常在户外活动的缘故，肤色带有些许阳光的印记，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灵动秀美，反而让她更添英气。
这就是韩秀荷的女儿、贾富贵的乡下私生女、刘氏口中的‘野种’——贾晚秋！
晚秋一跑进屋里，就想奔到母亲身边撒娇。忽然见到贾德，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哟，这不是德叔吗？你也来啦？”
贾德宽厚地笑道：“是啊，大半个月不见，晚秋小姐似乎更漂亮了呢！”
晚秋一听，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呢？然而一想到这根本就有可能是德叔故意讨她欢喜的话，自己还当真了，就嘟了一下小嘴，嗔道：“德叔，你尽会捡好听的说！”
看着少女欢喜中又带娇嗔的模样，天真又可爱，贾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挺喜欢这个小姐的，除了因为她长得特别漂亮之外，性情也比府里头那两个小姐更好，更平易近人。
这时，晚秋走到韩氏身边，俏生生地叫了声：“娘！”
韩氏疼爱地看着女儿，又拍了拍她的手，问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看这额上都还渗着汗珠子呢！”
晚秋听了母亲的话，忙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一边说道：“没有啊，我只不过是骑马走了两圈而已。”
韩氏责怪道：“你啊，怎么总是这样？我都说你不要老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你看，都晒得那么黑了！一个女孩儿家的就应该多呆在家里，学学琴棋书画，或者手工女红什么的。往后嫁到婆家，你还这个样子，人家岂不是要怪我不会教女儿吗？”话一出口，韩氏才发觉自己真是说回到重点了，自己的心又有点沉了下来。
可是晚秋却毫不知情，还以为母亲只是习惯性地唠叨一下，所以毫不在意地拧着自己的衣角不作声。
韩氏看了一眼贾德，贾德也看着她不作声。韩氏心中有点犹疑，贾德向来都是捎了东西来就走的，今天却定定在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什么。她迟疑了一下，轻声问贾德：“德叔，难道……是今天就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