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没有离婚的念头(1 / 1)
原来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轻易翻篇的。
郑翛皱着眉说了句“妈!”
萧依冉站起来,神情飘忽,说:“妈妈,我去洗漱了。”她徐徐向卫生间走去,整个背影看上去似乎是垮掉了一样。
卫生间的门被嗒地反锁,萧依冉转身靠在门上。自己的努力和刻意讨好,她还是视而不见吗?
“冉冉”。郑翛敲门。
“我要洗个澡。你想方便就去妈妈房间里的卫生间吧。”
郑翛能看见她靠在门上的背影,能隔着门听见她难过的声音。
郑翛说:“冉冉你开门啊,我去妈妈房间的卫生间洗,你把我的洗发水沐浴露刮胡刀浴巾拿给我。”
萧依冉闭了一下眼睛,换了几口气,转身开了门。郑翛看着她,推了一下门挤进去。
“不高兴了?”他问。
“嗯,还很难过。”
“哎……”,郑翛叹了口气,说:“妈妈她更年期,爸爸今天特意打电话跟我说,让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所以你看我都躲这儿来了。你出去吧,俩人在这儿干什么。”
郑翛抬手把她的脸揉圆捏扁,说:“本来是可以在这儿干点儿什么的。”
萧依冉一转头,拯救了自己的脸,转身收拾了郑翛的东西,推他出门,说:“去吧。”
郑翛去了母亲的房间,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郑翛进来,说:“哄媳妇去了?”
郑翛把东西放进卫生间,出来坐在床上,说:“冉冉哪里不好?你为难她干什么?”
安芝兰拉下脸,说:“翛翛,那你跟我说她好在哪里?你们认识几个月就结婚了,结婚没多久她就不工作了,年纪轻轻地闲在家里干什么?这个家里需要她侍奉长辈还是伺候小儿?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做‘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是不是?萧依冉她这么急着投胎,就是要抓住你这只绩优股坐享收益不是吗?现在她是想生个孩子把你套牢吗?”
郑翛无奈一笑,说:“您哪儿来的这些奇怪的想法?这个媳妇是我好不容易追来的,不是她急着投胎;她要继续读书是我拦着她不要去的;她不需要侍奉谁,跟我举案齐眉就行了。而且我们俩结婚之后感情很好——这您不会看不出来。还有,似乎我依赖她更多一点儿,所以同时被套牢的还有她。您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别这么明显行吗?”
安芝兰气得不行,说:“郑翛,在你眼里她千好万好,而我百般不对,是不是?你好不容易追来的媳妇?你好不容易追来的媳妇会在结婚的时候说是自己一时冲动答应嫁给你的?会跟别人炫耀你是一只能让她过好日子的绩优股?在她眼里你就等同于她的投资吗?她今天回来从会所搬回一大堆东西,她说是她网购的。她脱下来的衣服往篮子里一放,再出门都不穿同样的,连居家服一天也要两套,睡觉还要换睡衣。我说她大手大脚你还替她辩白?”
郑翛咬着牙,太阳穴处的青筋都爆出来,说:“我一会儿买动车的票,您明早就回家。”
“郑翛,你护她护到底了?你傻吗?”
郑翛忽地站起来,说:“怪不得冉冉在你面前总是战战兢兢,而你一直不喜欢她,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你们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情。妈,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希望我再重头考虑我这段婚姻的价值吗?你希望我和冉冉离婚?”
安芝兰亦是暴怒之中,说:“你也可以等到她找到另外一只比你更值钱的绩优股再离婚,然后还分给她一半你的财产!”
郑翛大步往外走,猛地一拉门看见萧依冉站在门外,地下一滩白色牛奶。她垂着手,手里握着一只空的杯子,两个人就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对视着。萧依冉脸色煞白,而郑翛却是面目赤红,安芝兰立在地中央气得胸膛起伏。
萧依冉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开。郑翛在后面看着她,唇抿得紧紧的,握着门把手,恨不得捏碎它。
萧依冉进了书房。
郑翛进了卫生间,开了水龙头给自己浇个透。这之前地面是干的,萧依冉头发也是干的。她没洗澡,而是去给安芝兰热牛奶,于是就站在门前听了他们的那番话。水温渐渐变暖,郑翛脱光了衣服给自己洗了个澡,也不管架子上那些瓶瓶罐罐都是什么,拿了一个倒出来从头洗到脚。熟悉的味道让他渐渐头脑清明过来,看着镜子里满身泡沫的自己,用手掬了水扬到镜子上,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可是那不是魔镜,既不会对他说真话,也不会骗他。
郑翛把自己用浴巾围上走了出来,用手扒了扒头发。他去书房,萧依冉不在。去卧室,不在。他心中一凛,大步走向母亲的房间。萧依冉站在安芝兰旁边,安芝兰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叠A4的纸,旁边整齐地放着存折和□□。
郑翛走进去,正听安芝兰问:“你给我看这些什么意思?”
“妈,这些是我□□的消费记录,当然不是我跟郑翛结婚之后所有的。上面大额的消费不多,不过每笔都有据可查,双方父母的生日礼物、父亲节母亲节礼物、郑翛的生日礼物,堂哥郑倏家儿子周岁的礼物算是大额消费,除此之外您看……”她用手指了一下,说:“这些代表我的消费商家都是淘宝店铺。我的衣服化妆品几乎都是从淘宝上买的,不奢侈不贵重,鞋子在商场买也没有超过700块的。我浑身上下的首饰也不过结婚时候的戒指和项链,还有郑翛他在我生日时候送的一副耳环。您知道我为什么淘宝上买东西吗?因为便宜。冬天的大衣不过一千块钱,您看我一天换了几套的衣服,每套也不超过300块钱。可是妈妈,我新年时候送您一条围巾都要三千多。您看见我今天搬回来很多的盒子箱子是吗?那是我在机场等您和郑翛时候给您、爸爸和大哥家孩子选的礼物,还有家里要用的杂粮干菜方便食品。这些统统都可以网购送货到家,而不必去商场超市大包小包往回拎。您知道我用什么化妆品吗?不是名牌的,10.5元一瓶可以从头擦到脚,即便彩妆也是一年那么些足够了,有些到过期都用不完。您说我一天脱下来的衣服都不带再穿的?是,我有那习惯,脱下的衣服不肯穿了,也不是我要得瑟炫耀衣服多多、多好,而就是那么个习惯。郑翛脱下的贴身衣服洗之前也绝对不会再穿回去的,这是跟我养成的习惯。”
“萧依冉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安芝兰抖着这几张纸问。
萧依冉抬头看着一脸荫翳的郑翛,说:“你也坐下听听?”
郑翛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依冉转过头继续对安芝兰说:“只是告诉您,我并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意思。另外,您看那张招商银行的卡,我所有的花销都是从那上面来的。这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便用的,里面存了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生日收的红包、攒的零花钱、每年得的奖学金、每个月从保险公司领的保险收益、工作之后的工资、奖金,还有我那套小公寓出租的房租。我每个月会有2800元的房租收入和20岁之后开始领的保险收益,基本上是我自己的零花钱了。不过今年物价涨了,我花了不少的老本儿。那张建设银行的卡,是郑翛给我的,每个月给我一万块的零花钱,他拿钱多的时候也会多给我一些,可我自己没动多少,基本上都是给郑翛置装了,他的衣服可是名贵得很。那张存折,您认识,我结婚时候您给的,名字还是郑翛的。看看,可是少了一分?”
郑翛一把握住萧依冉的胳膊,说:“别说了!你跟我过来!”
萧依冉皱了一下眉,被郑翛抓疼了,她执拗地不动,说:“郑翛,这些要说清楚的。即便我把你当作了人生的投资,可是到现在我并没有坐享物质收益。房子是你的,你的车子是你的,我的车子是结婚时候我爸妈送的,即便离婚……”萧依冉泪光闪闪地说:“我也不要你一毛钱。”
郑翛强制地把萧依冉拉走,回到卧室砰地关上了门,一把把萧依冉推坐在床上。他咬牙切齿地说:“萧依冉,你什么意思?”
萧依冉完全垮了。她捂着脸,半晌才用发抖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等我神志清醒了,我会跟妈妈道歉的。可是我现在冷静不了,真的不能。”
郑翛闭了下眼睛,坐在萧依冉旁边,说:“我从没想到在物质上你跟我分得一清二楚。我那么努力地工作、赚钱是为了什么?我想让你享受我为你打拼来的优越生活。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淘宝、不买奢侈品是因为你不想花我的钱,从来都不知道你只用十元一瓶的什么东西从脸擦到脚,从来都不知道你每个月都要算计自己收的房租、保险收益生活。依冉,你当我是你的丈夫吗?”
“翛,你说的不是重点。在结婚前我跟你说过希望做财产公证的,可是你不肯。所以在婚姻生活里,我尽量不去模糊我和你的财产的范围。今天我特别庆幸自己这么做了。即便我没有自力更生,却不必承认自己是寄生于婚姻的寄生虫。”
郑翛心里疼。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为什么有离婚的念头?”
“我没有离婚的念头!”
“那换句话说,为什么你会想到离婚,甚至对财产怎么分割都打算好了?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对我一点儿依赖和足够的信任都没有?你跟我结婚,真的只是因为冲动,没有一点儿感情?”
萧依冉看着郑翛隐忍着暴怒的脸孔,心一横,说:“难道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是因为有了水到渠成的感情吗?你忘了我们怎么结婚的了?我们打赌啊!你说你有恐高症,我说‘也许你玩儿一回蹦极就治愈了呢’。你说‘我敢玩儿,你就敢嫁给我吗?’正常人都没几个敢蹦极的,何况一个有恐高症的人?我说‘好啊,你敢蹦我就敢嫁’,谁知道你真的蹦下来了呢?我也想玩赖的。可是你不许,当天下午就给我拉到了结婚登记处。我想,好啊,嫁就嫁吧,反正你才貌双全,事业有成,这样的男人也不太好找。我那时候还想回学校读研究生呢,没准一不小心就成了必剩客、圣斗士、灭绝师太,眼前这有个优秀的男人求婚,那就你吧。可是我没想到结婚典礼那天,我跟阿哲和罗瀚开玩笑说你是一只绩优股被妈妈听见了——就像我今天听见妈妈跟你说话一样偶然,妈妈让我郑重考虑不要害了你。我真的郑重考虑过一下的,虽然只有一下,可是我还是决定跟你举行婚礼,真心真意的。就像跟你过这五百多个日子,真心真意。可是越真心真意,有些东西我就越介意,就怕有一天像那个梦一样,GAME-OVER了。可是真的OVER了,我得是清清白白的。”
郑翛冷笑。他明明心底有仰天大笑的冲动的,可是只“哼”出来一声,那些要爆发的笑意全都被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