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新相处(1 / 1)
傻大却是笑得羞涩。道:“那盘子小的还沒巴掌大。我又吃了不少。不敢再多拿。怕被人笑话沒出息。”他瞧着辰年不肯再吃。便就将那块糕点小心地捏进自己嘴里。脸上的表情幸福而享受。
辰年心中的哀苦愁闷、烦躁混乱忽地一下子就散了大半。只站在那里含笑看傻大。等他嘴里实在沒得回味了。这才笑道:“快回去吧。再晚了可就要误饭了。”
傻大一听这个。立刻上來了劲头。甩开大步就往前奔去。边走边回头催促辰年:“快点。大当家快点。”
他两人都未骑马。虽一路快行。赶到城守府时也已是到了掌灯的时候。温大牙正等着他两人开饭。瞧着他两人进门。忙着招呼小兵上饭。片刻功夫。几大盆糙米粥就端上了桌。
今年冀、鲁两州皆遭了旱灾。好多郡县甚至都绝了收。薛盛显自己尚顾不过來。能给辰年送來的粮食就更是有限。温大牙手里沒粮。心里自然要慌。早就开始算计着吃粮。不管是寨兵还是他们这些人。只要不出体力活。每日里都是一干两稀。早上那顿稀饭好歹还能挡些饥。待到晚上的这顿。那粥舀起來都“呱啦”作响。只能赚个水饱。
傻大肚子本就饿得厉害。一碗粥水下肚。却是觉得腹中更空。忍不住抱怨道:“温大哥这稀粥真是越來越稀了。抓一把米熬半锅粥。你干脆叫咱们直接喝凉水算了。还能省了柴火。”
温大牙不想傻大这种笨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來。差点被噎了个跟头。他整日里给大伙吃这个。心里已是发虚。傻大这般说他。反叫他有些恼羞成怒。便就瞪眼道:“哪那么多废话。吃饭也塞不住你的嘴。我瞧你还是沒饿着。你出去瞅瞅。连这个都喝不上的人多了去了。”
傻大自小就跟着温大牙混。十分怕他。被他骂了这么一通。立时老实了。不敢再说话。忙端起碗來吸溜吸溜地喝稀粥。
辰年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几乎都能照出人影來的粥。“啪”地一声将手中筷子拍到了桌上。恨声说道:“抢。去抢。总不能有人大鱼大肉。有人就得等着饿死。”
屋中这些人都是山匪出身。一听这个不觉两眼冒光。当下就有人应道:“大当家。你说去哪吧。咱们兄弟们这就跟着你去。”
冀、鲁两州闹旱。沒得好抢。西边襄州丘陵起伏。算不上富裕。也抢不來什么。这样算來。倒还只有江南是膏腴之地。出产丰富。辰年沉吟片刻。道:“还是往南。听说江南的大户人家。家里都存着能吃好几年的粮食。咱们就先去向他们讨些來应急。”
她想了一想。便就吩咐鲁嵘峰道:“鲁大叔你跑过江南。对那边还熟悉些。你同我去。咱们挑一千精壮出來装成流民渡江。”
鲁嵘峰点头应下。“行。”
辰年又道:“我去找江大叔。叫他们设法多凑一些船只。方便咱们用。”
这次攻打宜平。南太行的几大山寨也都有参与。当中数清风寨出的人马最多。清风寨现任寨主江应晨更是亲自带人前來帮忙。破城后也沒走。留下了听聚义寨号令。
一听要去江南抢粮。众人皆都有些激动。个个摩拳擦掌。只温大牙一人有些迟疑。问辰年道:“大当家。咱们手上兵本就不多。你再带着人走了。若是贺家來攻宜平怎么办。”
辰年向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跑。既沒人顾咱们的死活。咱们也无需操心谁得这天下。管他宜平落在谁手里。贺家來攻打宜平。你就带着大伙一块往南跑。把宜平让给他们。”
她最初的时候其实并沒想着长占宜平。不过只求困在山中的那些流民能从这里渡江就成。是后來宜平城到手。这才叫她有了贪心。想着能占住这里。好给江北的流民守住一块南下的跳板。
温大牙咬着后槽牙想了片刻。用力一拍大腿。大声应道:“行。”
辰年端起自己那碗稀饭汤。一饮而尽。站起身來给众人分派了任务。又道:“这事最紧要的就是瞒着人。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出了这屋半个字都不得提。谁要管不住自己的嘴。坏了我的事。别怪我谢辰年翻脸不认人。”
她平日里大多和气。这番话说來却甚是冷硬严厉。众人知她脾气。忙都应道:“大当家放心。”
话虽这样说。可才不过第二日。封君扬就派人來把辰年请了去。见面便就问道:“你要渡江去抢粮。”
辰年愣了下。立时就明白过來身边定是还有他的眼线。心中不觉气恼。沒答他的话。倒是先问道:“王爷。向您请教个事情。您是怎么管好身边这些人的。怎样才能把奸细都清干净了。”
封君扬闻言淡淡一笑。道:“很简单。第一。用能掌控的人;第二。宁肯错杀。不能漏过。”
辰年将这话细想了想。自嘲地笑笑。道:“就这还简单。我可是一条都做不到。”
封君扬问她道:“那个崔习你还养着呢。”
“不养着怎么办。”辰年反问他。也有些无奈。她之前还曾说江应晨心软误事。可等轮到她身上。不想却也一般下不去手。“他对我寨中的事情太过熟悉。不能放。可若是杀了他。我又不忍心。毕竟曾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再者说了。他虽出卖我。可却也是我欠他在前。”
封君扬知她宅心仁厚。又一向重情重义。定是无法狠下心去杀崔习。不由斜睨她一眼。低声道:“你对谁都心软。唯独对我心硬。刀子你也插得。狠话你也说得。只怕气不死我。从不肯心疼我一点。”
他虽是抱怨。口气却是低沉亲昵。仿若情人间的**。辰年听得无语。好一会儿才问他道:“封王爷。你能正经说话吗。你一个大男人又是装娇又是卖痴。不觉得难为情吗。”
她问得一本正经。话又说得这样难听。倒叫封君扬脸上有些挂不住。若是以前。他许得就得动手罚她一罚。可眼下她武功却比他高。动起手來他沾不了便宜。便只能暂忍下了这口气。微笑着摇头。轻声道:“不觉。”
辰年见这人脸皮竟厚到如此地步。一时拿他也沒办法。只好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起身说道:“王爷若是沒什么要紧事。我就先回去了。城中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我处理。耽误不得。”
封君扬叫住她。这才说道:“你不能去江南抢粮。”
瞧他终于肯说正事。辰年便又重新坐回到椅上。问他道:“为何。”
封君扬答道:“那里是我的治下。好容易才稳定下來。绝不能再起匪祸。扰乱民心。”
辰年解释道:“我会约束手下。不扰平民。只寻那些乡绅大族吓上一吓。把他们存的往年陈粮先借來用用。便是日后还他们银钱也成。只求把眼下的难关应付过去。”
封君扬却只是摇头。淡淡道:“不行。那些人更不能动。他们的子弟多出仕为官。彼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你去招惹他们。会给我惹麻烦。”
辰年忍不住反问他道:“你既不肯安置流民。又不许我过去抢粮。难不成就要这些随我而來的人都活活饿死。”
封君扬道:“我说过。若想着成大事。就不能心软。”
辰年愤而起身。冷声说道:“封君扬。我就沒想着成什么大事。你少用这个來压我。惹急了我。我现在就把流民全都送到江南去。你若是不怕失了江北民心。你就可着劲地驱赶。把他们杀个干净。”
瞧着她动怒。封君扬只得放软了态度。叹了口气。道:“辰年。我在江南已经调集了十余万大军。眼看就要渡江北上。为着封锁消息。我连宛江南岸都封了。这个时候。你若带人过去。会给我坏事。”
辰年惊愕。不禁问道:“你大军已经可以北上。”
“很快。”封君扬微微扬眉。略有得色。
辰年却又是不解。问他道:“既然已经聚集大军。为何还要怕贺家來夺宜平。贺泽手上全部兵马也沒十万。莫说他不敢來夺宜平。他就是來了。也夺不去啊。”
封君扬闻言轻笑。道:“我现在不是怕他來。而是怕他不來。我这回叫他有來无回。彻底斩断贺臻一条臂膀。”
辰年听得更是糊涂。她自觉还不算愚笨。可到了封君扬面前。却总是被他绕得头晕脑涨。只得说道:“封君扬。我是真被你绕糊涂了。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些。”
她眉头轻蹙。一向清亮的眸子里蒙着淡淡的迷惑。娇艳润泽的唇瓣也轻轻抿起。现出唇角边那小巧可爱的梨涡來。封君扬瞧得心痒难耐。只恨不得能凑过去亲上一亲。他暗自定了定心神。这才能把视线从她面上移开。做出漫不经心地模样。只淡淡说道:“我昨日里本就想告诉你。你偏跑了不肯听。我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