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吉坦达修(1 / 1)
就在凯西守着失去意识的伊兹密不知如何是好,就差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以为是闻讯而来的比泰多军,只是定睛细看一番后,才确认了正从陡壁上挪移下来的是一支陌生的、人高马大又训练有素的队伍。那些人腰间似乎还别着重剑,时不时闪过几丝令人心惊肉跳的寒芒。
河港一带的地理位置太过暧昧,不说大国有三四个,就连零零散散的小国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古代相关知识匮乏的凯西光凭隐约的身影和模糊不清的浊音,根本无从判断来者的身份——如果考她二十世纪中东各国的国旗国徽一类的,或许还能答个满分。
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绝不是近来已然熟悉的比泰多军的装束。
怪了,为什么她会依稀有种似曾相识的玄妙感呢。
尤其是领头那人戴着像犀牛角的额饰,奇特的款式,似乎在听奈肯将军絮叨时提起过……是了,乌拉鲁特国!
糟糕,那可是跟伊兹密有深仇大恨的他姑妈和表哥所在的国度呀!
惊闻噩耗的凯西瞬间便懊恼得呻丨吟出声,甚至有种试图狠狠挠墙发泄的冲动——比起凶蛮又两面三刀,为了利益连血脉亲人都能冷酷下毒手的冷血乌拉鲁特人,她宁可来人是比泰多方!
雪上加霜。
话说回来,她之所以会记得这个拗口的国家名,也是由于被迫接收了他人洗脑式的科普的缘故:上至姆拉奈肯,下至路卡亚马,总之只要是王子的亲信,都对这俩直系王族血亲恨之入骨。由于那个所谓未来王子妃的身份,她也被灌输了无数相关思想。
她当时一边听王子的悲催黑历史,一还置身事外地想着:亲人的背叛恐怕就是导致伊兹密在感情上缺乏安全感和信任、仅依赖强权和力量的罪魁祸首吧。
据说他们事发失败,被伊兹密揭穿后神通广大地逃开了苏皮努利乌马士的追杀,在私兵的部下们的誓死掩护下狼狈地遁入冰天雪地的邻国,自此杳无音讯。
貌似就这么告一段落,在伊兹密幼小的心灵上剜下鲜血淋漓的一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再也掀不起波浪。
凯西无聊的时候亦曾怀疑过是不是当初比泰多王故意放水,想对自己的亲姐姐网开一面——不然依照哈图萨斯宫殿守备的严密程度,不至于那么简单就能杀出一条血路呀。只不过从对方的所作所为看来,这位比泰多尊贵的前第一王女看来是绝无半点领亲弟弟情的可能的。『雅*文*言*情*首*发』这么多年来,都在邻国伺机而动,就等着伊兹密衰弱大意的时候恶狠狠地扑上来掐断他的脖颈,夺走继承人的位置。
这也太傻了。难道乌利亚单纯到认为,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下她率人把伊兹密杀了,苏皮努利乌马士就能呵呵一笑将王冠戴到吉坦达修脑门上高呼“暴风女神保佑,能者居之,干掉我宝贝儿子的你才是众望所归之人”?
他既不是圣父,脑子里也没有进克孜勒河的水。
恐怕第一个要杀之而后快的就是暴虐的比泰多王,就算她只是个局外人,也能看出比泰多王是个对敌人心狠手辣残忍无情的主——所有的温情和容忍,一分都不会施舍给无关的外人。
别说坐上王位通知这片辽阔的红土,她怕是连安然踏入首都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当初自从乌利亚的野心和毒计暴露后,他毋庸置疑地就把她划入敌人的范畴了。
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凯西不负责任地猜测:要真不幸落到这一步,他就算玉石俱焚,把始作俑者撕成渣渣也不会‘好心’地让乌利亚得偿所愿的。
思绪纷乱的凯西任由念头飞转,眼睁睁地看着那队人马往上方去了,她紧绷的弦却没有那么快松懈下来。她不抱有天真的乐观想法:要是他们真的直接离去倒还好,怕就怕来者不善,绕路仅仅是为了寻那道过河的桥。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留意到自己。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心急火燎地退后几步仔细看。这河岸边的礁石虽然隐秘,可光秃秃的石块怎么也遮掩不住伊兹密那头显眼的银色长发和衣袍,稍微细心点的搜查,就会一目了然了。
凯西越想越惶恐。当机立断地又扑过去攥着他的袖袍使劲儿拽,这次是真的拼命了:要是他被吉坦达修和乌利亚发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绝无好结果。
谁叫比泰多有那么个坑人的规定呢:在没有嫡系王子做继承人的情况下,国王的侄子享有王位继承权。安纳托利亚霸主之国的宝座是个谁都想啃一口的香饽饽,尤其是有条件的情况下,再多的亲情也挡不住熊熊燃烧的野心。
嗤的一声,她重重地往后摔去,脑门结结实实地磕在了一颗小石子上,顿时让她痛得蜷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缓过劲,爬起来。垂眸一看,原来手里抠着的是一截被生生扯破的衣袂,指甲印还深深地凹陷在上面,触目惊心。
伊兹密王子依旧纹丝不动地被卡在原地。
快,快,来不及了。
接着又尝试了几次,遗憾的是力道依旧不足——特别是有水的阻力在背道而驰的情况下,她除了发出一身虚汗外,想要营救的对象顶多往岸边稍微靠近了几公分。
不好的预感偏偏得到证实,她似乎能听到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男人们沙哑的调笑声也越发清晰了。
咚咚咚,像是一把把巨斧毫不留情地劈在她的心里。
他们真的过河了。
而且正在往这边来。
牙齿发颤的凯西竭力冷静下来,盘腿坐着,开始飞速地思索对策。
一定不能让他们见到伊兹密现在的样子。
那么,最关键的就是要把他尽快藏起来。
行不通,凭她的微薄力气,完全拽不动他。
拍他脸也不醒,恐怕被冲刷下来的时候就受了不小的瘀伤,即便现在用暴力方式强行唤醒也来不及了——饶是他有盖世神功,在这种情况敌军环绕的情况下没有左轮手枪这种逆天神器帮助的话,也不可能扭转战局的。
无论是人数还是装束,他们都没有半点胜算。
伊兹密再厉害再骄傲,他还是个凡人,会受伤流血,会死去的人。
一筹莫展的凯西凝视着虚弱的他,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
她可以藏起来的,只要丢下他……
那些人的目标一定是伊兹密、以及谋夺他背后象征的权利和地位。
她只要躲起来就好了,他们抓到他,铁定会欣喜若狂得没心思搜遍周围,或者赶紧跑掉也行。
可是她做不到。
一想到他或许会被折磨致死,她就迈不动离开的脚,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半英寸都挪不动。
干脆这样吧。
她救不了他,可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的部下也会来到。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开来人。
她在跑进石窟里躲雨之前,勘察过不远处的地形,那里是一条分叉口,也就是说,只要能想方设法使来人拐入另外一条路,伊兹密说不定就安全了。
这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可也是她仅剩的选择。
凯西下定了决心后,深呼吸几口,暗暗给自己鼓气。
加油,相信自己,你身为利多家的女儿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没看到凯罗尔姐姐都能为了曼菲士把巴别塔烧了把亚述城淹了吗!
虽、虽然她和伊兹密注定有缘无分,但她没有以一敌百的宏伟壮志,只是想拖延些许时间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这次重新蹲下来是为了做最后的准备活动。先是娴熟地解开伊兹密湿哒哒的发辫——伊兹密藏东西的地方就跟他的性格一样,固执得不会轻易改变——她没费多大功夫就摸索到了那把熟悉的军刀,接着取出来,笨拙地编到自己的发辫里,扎好,直到外面看不出来内有乾坤为止。
最后,她硬着头皮用双手捧出石块凹处里的积水,仔细地洗去脸上残余的易容颜料,反复这个过程,没过多久便展露出真实面目来。
在离开前,她艰难地捧着伊兹密的手,在冰凉肌肤上落下浅浅的一个吻,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小声地不停重复着叮嘱:
“安全以后,记得来救我。”
“记得救我。”
转念一想,她索性将片刻不离手的手表自腕部摘下来,给他扣上。
如果她回不来了,或许他会把这东西交给在埃及的姐姐。
是的,她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他于她有那么多次救命之恩,他是她第一次真正喜欢上的男人。
赖安哥哥啊,请原谅凯西,就让她任性一回吧。
——她能断然离开坐拥一切的他,骄傲地不去做增添光华的那朵小花。
——可她做不到抛下一无所有的他,让伤痕累累的他独自面对生命危险和威胁。
即使很可笑,即使很荒谬,即使很愚蠢,即使是徒劳……她也不想什么都不曾尝试,便只能默默地守着悲哀的结局哭泣。
她不愿用弱者的哀鸣换取怜悯。
无论成败,她都要保护他一回。
哪怕此时此刻的她因未知的危险而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也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