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寿宴（1 / 1）
“夏木夫人，这边请。夏木先生，请跟小圆子在御花园随处逛逛。”李莲英安排了个小太监带风随处逛逛，又亲自把我领到了慈禧的屋里。
她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果香，原来是放了几个盘子堆满了水果，这样散发出来的香味自然清新而又不会对身体有害处。其它的摆件更是奢华到我无法形容。几条金鱼肆意地在玻璃制的鱼缸里游来游去，鱼缸里有专人打造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至还有一艘镂空的黄金制的小船！
连她养的小鱼儿都比平常百姓住得好。想到民间百姓们过的生活，我不禁感到不平。
那边宫女已经帮慈禧插好了珠花，慈禧笑眯眯地看着我，伸手唤我过去。“来来来，快来帮我调这指甲漆。今天晚上啊，要好好让那帮时髦的洋人们看看！”
我打开带来的花样，让她挑选。“这张纸上的图案，你真的都能做出来？”
我看了看她的指甲，赞道：“老佛爷的指甲长得好，奴才就是画得走样了，在老佛爷手上也定是好看的。”
她点点头，挑了一套宝蓝色打底的图案，指甲中间有两圈金色勾勒的亮边，中间又镶了珠花的样式。
她两只手上各戴了两只甲套，因此只要做六只指甲就够了。我打开带来的小箱子，加了点清漆和染色膏，用小木棍调匀。一边调着指甲漆，一边打量着周围。要是能把她的鱼缸或是镜子打碎，捡一块玻璃碎片在手上，也许找到机会就能对她下手了。可那样的话，我自己也得葬身于此。
“真是羡慕你啊！”原本半眯着眼睛倚在椅背上的她突然开口，吓了我一大跳。
“诶？”我以为她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吓得连客套话都忘了说，呆呆的“啊”了一声。
“你的丈夫在外面工作养家，而你，只要想好怎么把自己打扮地美美地迎接他回家就好了。说实在的，你这些小玩意儿，要是我有足够的时间，一定能做得比你漂亮。可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总是太多。女人，还是简单点儿的好。”
“老佛爷虽然忧国忧民，可是看起来仍旧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是不用忧国忧民，现在岂不是要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似的了？那奴才可不愿进宫来给老佛爷当绿叶了。”
“小嘴儿真甜！”她满意地点点头，赞赏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她眼角无法遮掩的皱纹，突然感觉到她眼神里的一丝沧桑和无奈，便停止了妄想，专心调起漆来。这时的她，除却政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爱好新鲜玩意的老人。从她的身上，我竟然看不到当年她咬着嘴唇恶狠狠想要除掉我的样子。
折腾了几个时辰，指甲总算是做好了。这个年代没有快干剂和紫外线灯烤干，就只有双手平放好等它自然干掉。慈禧像是有些累了，两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不动，头轻轻靠在靠背上斜倚着。“晚上要玩个痛快，我赶紧先睡上一小会儿，省得扫你们的兴。”说话间一边的宫女又加了几块炭火，拿了张羊毛毯子盖到她的身上。
“小圆子，你带夏木夫人去找夏木。让他们随便在园子里逛逛，到了时间再接他们到园子里去。”吩咐完，她便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
看到我平安无事的来到花园，风如释重负。“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要怎么久？比你自己给自己画还久！”
“我不画得久些，怎么能显出这门手艺很难，让她看重我呢？”我笑着拐着他的手肘，开心地拉着他去看梅花。
风还带了相机来，我心情大好，站在梅花前让他给我拍了几张。“这鲜红的梅花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傻瓜，照片上只有黑白色。”
“未来的相机就能拍出彩色的啦！而且，这边一拍，那边就能看到相片。”
“哦？那到时候你可要教我怎么用。不准嫌弃我笨！”他笑。
“那你要给我什么好处？”
正和风说笑着，花园深处的树枝突然动了几下，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光绪！我激动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风摘下帽子鞠了个躬向他问好，他淡淡一笑赶紧上来扶。“夏木先生不必多礼。”
“皇……皇上好。”
光绪看到我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因此又冲我点点头微微一笑，转脸对风说道：“许久不见夏木先生，没想到如今已经成家立业，还做起了记者。”
“皇上，照张相吧？”我指指相机。
他看了看风手上拿着的相机发了会呆，摇摇头道：“我不照了。站在这里看你们二人照相，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珍妃最喜欢照相，他一定是想起了从前。
“外面还好吗？”冷不丁地，他突然问道。
我们沉默了，彼此望了一眼，没有出声。从我们的表情中，他猜到了一切。
“你们二位若有空时，一定要常来宫里玩。老佛爷现在很喜欢邀些外国人来宫里谈天说地，除了生日宴外，也常常办些其它名目的聚会。”
“皇上也会参加吗？”我问。
“有时会。”
他似乎完全认不出我的样子，想不到珍妃的怨念不在，在他人眼中对我的样貌竟有如此改变？可我想要迅速跟他拉近关系，和他谈一谈。看他话越来越少，我急忙道：“皇上，我是安天和医生的朋友。这趟进宫来他也知道，他还让我代他向皇上问好，让皇上千万小心身体。”
“哦？”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舒了口气道：“他还活着！”
“他当然活着！”我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他连忙说道，“那，他身边可有个跟他同姓，以兄妹相称的女子？你也认得她吗？”
我刚想继续说下去，就被前来传话的太监打断了。老佛爷已经休息好，各国使节和夫人也都差不多到齐，可以去园子里游玩了。
天渐渐黑了，蜿蜒在湖中间的亭子里挂满了灯笼，湖水中又到处漂着莲花灯，星星点点，美得像是人间天堂。不像未来的不夜城太过张扬，这里的夜别有一种含蓄的美。一群洋人们围在慈禧面前玩闹，逗得她眉开眼笑。
她很喜欢听西洋人说一些新鲜的玩意，不过多半是服饰和一些其它有趣的事情。
他也很喜欢听西洋人说事情，却多半是政治体制和经济方面的国事。
因此，女宾们多围着慈禧，而男宾们都围着光绪。
慈禧说笑间，有时会监视般地朝他那里望去，他察觉后，便有所收敛低下头来保持缄默，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似的。隆裕皇后也在他身边，看起来端庄贤淑，温柔似水。
我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想到再过几个月日俄战争便要开始了，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虚幻的一样，美得不够真实。倚在栏杆上，呆呆望着亭子外漆黑一片的世界，觉得自己只是沧海一粟，好容易进了宫来，却更加失了方向。
“小心着凉。”我感觉肩上多了个披肩，风从我身后走过来，“不要紧，我们还有机会的。”
“嗯。”我点点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笑声，老佛爷指着我们笑得合不拢嘴，对旁边的人说：“哎哟你们快瞧，这对小夫妻恩恩爱爱的，真是羡煞旁人！”
她一发话，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害羞地撇过头去，看到光绪在人群中静静地坐着，目光投射在我们身上，眼中满是无尽的羡慕和祝福。
“咳咳——”光绪掩嘴咳嗽了几声，慈禧顺势道：“皇帝，夜里风大。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谢皇额娘体恤。”他行了礼，落寞地退出宴会厅，延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