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重身(二)(1 / 1)
“小姐,请您放轻松一些!”小护士挣脱开来,“您这样的情绪暴躁也是病症之一……”
“病症?我到底是什么病?难道你想说我脑子不正常吗?你觉得那些神出鬼没的都是正常人,偏偏我不正常?”
“安小姐,我们怀疑你的脑部生了一个肿瘤。这个肿瘤使你产生了一些难分真假的幻觉,影响着你的情绪。”
我不再说话,眼睁睁看着小护士朝我身体里打了一剂镇定剂,视线又渐渐模糊了起来。半夜里,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单人病房。墨镜男就坐在我的床边,“你终于醒了。”他帮我盖好被子。
“大半夜的,你也不愿意摘下墨镜吗?其实你也是我幻想中的人物吧?”
“你觉得幻想中的人物会帮你交清医药费吗?”他笑道。
“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永远的朋友。对了,金老师今天结婚了。婚礼很隆重。”
我觉得自己的内心拐角处似乎传来了嘤嘤的哭声。“你能听到吗?有人在哭。”我说。
“我听不到,不过我确定那个哭泣的人一定不是你。不要因为一些幻觉就否定自己,试着去感觉真正的自己,没有被幻觉掩埋和控制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我已经无法分辨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是喜欢金老师的我,还是不知不觉对你产生好奇和依赖的我……你告诉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你自己。只有自己努力的去寻找,去尝试,去体会,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究竟是谁。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这样吗?你可以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同学,谁的朋友谁的学生谁的恋人,但是不知不觉中却唯独忘记了真正的自己。脱离了你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你还会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吗?”
他说的话蕴含了好多哲理,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医生说我的脑袋里可能有一个肿瘤……也许治不好了,也许我就要变成其他人眼中的神经病……”我不由将自己是个孤儿的身世告诉了他,想到自己一直以来为了摆脱身世的压力努力学习拼搏可能会因为这场病而无疾而终,不由得再次泪从中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真丝手绢来,轻轻擦了擦我眼角划过的泪水。“别这样,这不是我认识的安雪飞。”
我冷笑了一声,“你才认识我多久?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认识的安雪飞和别人不同,她的坚强勇敢让男人也不由地臣服,她从来不会轻易地流下眼泪,为了保护心爱的人,她一个人便能撑起整片天空,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她也不怕。”
“说的好像认识了我几百年一样,我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呢。”看着他拼命说好话讨好我的样子,我破涕为笑。可是看着他的表情却一脸严肃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我伸出手想要去摘下他的墨镜:“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他拦住我的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雪飞,当你觉得不快乐的时候,不妨试着爬上山顶对着天空大叫,又或者是泛舟湖上感受一下这美好的安详的景色,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事物是多么的美好可遇而不可求。”
他缓缓走到门外,向我告了别。
在梦里,我和他聊了一整晚,觉得心情平和了很多。可是与此同时,我的头也隐隐地痛了一整晚。早上睁开眼睛,发现枕头上印着一块手掌大小的血迹,放在枕头边的他留下的白色真丝手帕也被印得鲜红。我流鼻血了,这也是肿瘤的症状之一吗?
我偷偷跑出医院回到了学校。学生们一如往日地穿梭于图书馆和校舍之间的林荫道,捧着书本和同行的朋友们打打闹闹,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哀愁。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一个人孤单的在孤儿院长大,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一个人拼了命的努力,就是为了怕被人瞧不起;放弃了社交和恋爱的时间埋头于书本苦读,就是为了毕业后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学校附近的人工湖边有一幢气派的小洋房,那就是金老师结婚用的新房。这房子是他那个有钱的妻子家的财产,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不管他是否真的喜欢她,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也许有无尽的理由和苦衷,结果就是这样。我又算什么呢?只是一个天真的不谙世事的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罢了。
我又听到灵魂深处那个哀怨的绝望的哭声。那不是我的哭声,却在我的身体血液里漫延开来,渗入每一处毛细血管,操控着我那渐渐不受控制的思维,让我觉得我自己仿佛和她一样真的开始伤心起来了。
我坐在湖边,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葫芦,又读了一遍早已经写好的字条:“捡到这张字条的有缘人,愿你能带我走出阴霾,救我于水火。从此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我与你相爱相敬,不离不弃。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相信如果我们真的有缘,你一定能够跟着漂流瓶找到我。”
为了找到真正的有缘人,我还特意用牙签沾了些稀硫酸在纸上写上了我的手机号码,这样,只有纸被加热,稀硫酸变成浓硫酸时纸才会被炭化,显现出我的号码。将漂流瓶放进湖里,我双手合十祈祷着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