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第199章(1 / 1)
昆明最大的报纸《滇报》除了刊载西南战事消息,还常常发表一些感人至深的事迹,比如:“昆明江安县第十区保安司令拘留人犯108名,以暴日横行,同声愤慨,发于‘一二•八’纪念日全体绝食一天,将应得之口粮10.8元,悉数捐为抗敌之用。”铁窗牢狱中的犯人,他们一无所有,只能以饥饿来报达对国家与乡土的养育之恩。
又比如:“听说前线有些士兵吃不上饭,地方协会立即做了两万个光饼,儿童界救亡协会用捐款定制了山东咸包子5,000只,还有凤尾鱼、牛肉、香蕉等食品水果,一位9岁的小男孩捐了一架望远镜,一位5岁的小姑娘,手拿着2元钱的零钞来到报社捐款,这是她节省下来的糖果钱,和2元钱一起送上的还有一张纸条:“这两块钱贡给我爸爸的战友们”——她是军人之女。”
裴洛看了报纸,不由又扭头看向摇篮中的两个孩子,他们沐浴在昆明温暖的空气中,正在熟睡,姐姐一只手放在被子里,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鹅黄色的极袖珍的芒果,平静的呼吸着,头发一丝都没乱,弟弟却蹬掉了半截被子,胖呼呼的小胳膊下面夹着的布老虎已经头歪脸斜了,她微笑着摇头替他盖好了被子。
白璧微悄然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夫人,二公子来了~”
裴洛举起手来,掩口打了个哈欠,也轻声答:“就说我在午睡,”阳光从她的脚背一直爬到她的膝上,暖暖的倒当真使她感到几许倦意,她就眯起了眼睛轻叹道,“白秘书,我的毯子——”
这软绵绵、懒洋洋的姿态与语气马上令萧从雨回想起了曾与她同消磨的时光,那些过往似有若无的在他记忆中打转,不时与现在的她重叠,那条羊毛毯就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他伸手捡了起来,隐约闻到一缕淡淡的芬芳。
在前线兜了一大圈之后,萧从云搭乘火车返回东都。铁路沿线时常遭到敌机来袭,每次都要投下大量炸弹,有些炸弹是定时的。火车不得不经常停下,等候排雷再继续前进。短短的旅途也要历经这样的艰险,到达东都时萧从云已是筋疲力尽。不过,他却没时间像简素心那样大睡一场,而是日以继夜的处理公务,直到新春舞会那一天。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吊着发出橘红色灯光的大宫灯,几盏小灯隐隐的在那乐池的蓝色纱幔里透出。当音乐悠扬地响起时,一群打扮入时的艳装妇人,在暗淡的光线中,开始与各自的舞伴翩翩起舞。萧从云周旋了一阵子,该暗示的、该奉陪的都应付的差不多,已快到午夜,打算再待一会就走。
舞过数巡,当音乐再次响起时,舞池里满是脚尖,有的旋转,有的前后移动,有的原地踏步。虽然人很多,但整个大厅除了音乐,别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男男女女都陶醉在柔和细腻的灯光和舞曲中。萧从云独坐在角落里,一边抽雪茄,一边玩味一杯威士忌。
忽然一个影子莲花似地轻盈地飘过来,先对他侧着头一笑,然后又斜过身体来,挤进他身边的椅子里来,萧从云朝旁边的吴震略点一点头。简素心就咯咯咯的一连串笑了起来:“我瞧你一个晚上都没闲着,现在该有空陪我跳一支舞了吧?”
“饶命啊,大小姐!”萧从云拱手,做推辞状:“你不是看出来我辛苦?还不体谅体谅我?嘿,腿都快断了!”
“哦?”简素心故作诧异的瞟了他一眼,他又像个绅士了,那套浅灰法兰绒西服很合他的身材,没有一点脏迹也没有一点皱纹,显然是正宗英国皇家出品的东西。电光照在他两道浓眉尖上,他那双有锋芒的眼睛,兀自有着英气射人,此刻正笑吟吟的注视在她鲜红的唇上,她忍不住撅起嘴来抱怨:“怎么偏偏轮到我就缺胳膊断腿了,龙骧,你瞧我好欺负吗?”
她上身仅仅是一层薄纱护着,胸脯和脊背露出一大截光洁的肌肤,下身穿着稀薄的长筒丝袜也透出肉红,也就是仗着跳舞厅里暖气开得足。萧从云没怎么注意她的打扮,却举起手里的酒杯敬她:“谁好欺负,咱们简大小姐也不好欺负啊!不过,你怎么来了?”
萧从云之于简素心总有着无穷的魅力,这魅力无可言表,就像最炽热的火焰是无色的,最透骨的诱惑是若离若即。放荡不羁负美人,翩翩公子最无情,可是他越无情她反而越放不下,她心里难受,觉得他从头到尾只管利用自己,却不知这一切其实他并没有求过她,委实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
“他对你不好,我可以对你好!”陆一鸣的面孔忽然又在她脑海里闪过,她不快的一拧眉,想起那一夜的火热缠绵,几乎就要呕出来。谁要他的好?!她不信自己就得不到真正想要的,她一定要赌一把!萧从云认为这是个浮云游戏就大错特错了!她要的是他的未来!
“你这样骄傲,才总是不满意,”萧从云闲闲的说。
“你说一切都那么无聊,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你可以去了解,没准会喜欢,也没准会爱。”陆一鸣的话还是不由自主的冒出来。
“不是这样的!”简素心大叫了一声摇了摇头,萧从云奇怪的看着她:“素心,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立刻点了点头,就势倚到他身上去,萧从云要叫人,她却拽着他的手臂,微挑着眼角,更加扑倒在他怀里说:“龙骧,送我回家~”
“简大小姐会没车坐?”萧从云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摇头:“我不好夺人之美吧。”
“龙骧,这是新春舞会哪,你连舞都不和我跳,”简素心道,居然感伤起来:“我知道——你只不过要我帮忙,我认了,这算最后一次,请你答应我!”
他们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找了个地方继续聊天,当然都是简素心的主意,她选了一家俄式酒吧,专门去饮伏特加。萧从云制止不了,索性陪她尽兴。她说他听,她喝他就劝,她怎么也不肯停,除非他替她喝。既然是了结,他就大方点,这点酒还不能使他失态,却使他浮想联翩起他的洛洛小公主来,她一喝酒,眼睛就水汪汪的使人心动。
去年的冬天,裴洛也曾买过一瓶红酒,拉着他关上门来,两个人亲密的对酌,将灯光调暗,再放点音乐,这种甜蜜而温馨的感觉超越了他在酒吧的所有体验,也使他头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为什么红酒被称为最适合冬天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