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1 / 1)
需要谈判的不只是萧从雨和刘胡子,还有裴洛和萧从云。裴洛一旦下定了决心立刻就去打电话,然而城防司令部的电话并不好打,总机问她是什么事情她也语焉不详,话务员以为又是纠缠采访的小记者直接就挂断了,她想了想又给夏伯苓打了个电话,向他打听萧从云的联络方式,夏伯苓惊讶中带着失落,她到底还是被三公子俘虏了吗?
萧从云得到消息受宠若惊,立刻解散了参谋会议,几乎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让吴震守在门外,谁都不许进来:“洛洛,是你吗?我没听错吧?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怎么?想我了?”
“三公子有空吗?”裴洛不屑于听他胡说八道,直接就问。
“有啊,洛洛要见我?”萧从云虽然急切却也有一丝疑惑,他不太相信裴洛这样快就会向他缴械投降:“洛洛小公主什么时候有空我都奉陪!”
最后他们订好第二天下午两点钟见面,裴洛选择这个时间正是为了避开冗长的午餐和晚餐,按照她的计划所有的问题都应该在晚饭之前解决。
萧从云不由分说就把地点定在了米兰咖啡,这家位于桃江路上的小咖啡馆提供正宗的意式咖啡和各种美味的小点心,他开车亲自去接裴洛,把她带到二楼露台上的一顶红白条纹遮阳伞下坐定。天井里的一棵大榕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茂密的浓荫几乎笼罩了整个露台,不远处的青花大水缸里养着鱼藻和睡莲,不知哪里跑来一只虎皮小花猫就懒洋洋的趴在裴洛脚边打盹,一切都静谧美好的不像话。
这样热的天露天喝热咖啡?虽然这里绿树环绕,水流潺潺,难得的清凉幽静,裴洛却还是忍不住想讥讽他的品味,萧从云却忽然探身,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唇:“不是请你来喝咖啡的,你听——”裴洛一愣,不得不听话的侧耳,寂静之中却隐约响起一片鸽哨声,嗡嗡的低鸣着,好一阵子才飞走,萧从云微笑:“小时候我也养过鸽子,我养的信鸽从东都飞到南平一个来回比火车都要快。”
裴洛瞅着他的表情,觉得他此刻和脚下的那只虎皮猫没什么两样,柔软而顺从的毫无抵抗力,是否现在就是开口的最好时机?她正要努力开口,萧从云却又说话了:“这里的枇杷蜜很好喝,清肺止咳。”裴洛看着他,连惊异都无法表现,他一向这样出人意料,她搞不清他到底有多少耳目,连她咳嗽都知道?
“三公子,”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冒昧的约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洛洛这么客气干嘛?”萧从云靠在藤椅中,温柔的盯着她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要商量?我全都听你的。”
一听到他这样的语气,裴洛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微微焦躁了起来:“三公子是个聪明人,行事坚决果断,我就不和三公子兜圈子了,我想我们今后不必再见面了。”
萧从云不为所动,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她今天穿的颇像个新女性,所谓职业而摩登,咖啡色的亚麻上衣是修身的款式,靛蓝的长裤更显得她的腿型修长笔直,底下是一双奶油色的中跟小皮鞋,衣襟上的金色扣子才是全身的亮点,一粒一粒正随着她的举动闪闪烁烁,深绿色的榕树叶三三两两的掉落在她脚下,是为她的雅致再增添一个注脚,却让他想起“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就算不动声色,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愉悦自己,他早厌倦了那些虚张声势的浓妆艳抹,这样的一个她让他沉迷不能自拔。
“洛洛,”他幽深的黑眸望着她:“你要和我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吗?”
他的平静给了裴洛希望,相信局势正向有利于自己的那个方向发展,还认真的点头:“对。”
萧从云被她那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逗笑了,倒在椅背上,忍不住拿帽子遮住了脸,裴洛见他肩膀连连耸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从云笑够了才拿下帽子,看着她说:“洛洛,你相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不能商量的事情?”
裴洛顿时绷紧了神经摇头:“不相信。”
“那么今天开始你要相信,这叫原则,也叫底线!”萧从云说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模糊的阴影忽而压上来,迫使她抬头,她连他制服领口上的梅花章都看得清楚:“洛洛,我不会让你后悔的。”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原则就是得到她,永远的和她在一起。
“我不后悔,”裴洛还想说下去,已然被他从椅子里拽了起来,他执着的凝视几乎要看到她灵魂的最深处:“那是因为你还不明白我有多爱你,我不能看着你被别人抢走,我不能忍受你离我那么远,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
他握着她的肩,目光蛊惑,气息狂热,裴洛的身体起了一阵震颤,却仍然坚持:“三公子何必自欺欺人,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要去勉强了。”
“结果?”他低低的反问:“洛洛以为我是谁?我是城防司令,不是小孩子,洛洛还以为我在无理取闹就大错特错了!假如你还不清楚,我不妨告诉你,我和你交往的唯一结果就是结婚!你这样出色怎能不叫人疯狂?我不过是其中最有诚意的那一个。上帝也会给人改过的机会,洛洛就已经判定我永不超生了吗?我萧从云往日荒唐,你怎么罚我我都别无二话,只是过去的事情我从不留恋,早已做了了断,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和你说清楚。如今时局混乱,你真以为你还可以独善其身?想要得到你的人很多,没有一个心思单纯,你以为你躲得开?我承认开始是因为你舅舅,不过现在我改变想法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认真看我一眼?只要你相信我,我就可以给你最大的幸福和自由,再没有人可以做得到!看到你,了解你,我才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才明白什么是此生最想要的,洛洛你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也理解我的想法对不对?你现在可以不在乎,但我要你知道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最适合你的那一个,你该好好想想,不要固执,我不会让自己后悔,也绝不会允许你后悔。”
他如此一本正经,言辞铿锵的和她讲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让她一时间迷惑不能适应,只能安静的回望着他,并没有激烈的反抗。事实上她不但全听进去了,还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他声称无条件的爱她,他最适合她,还很有策略的告诉她假如她足够明智就该选择和他在一起,既避免了麻烦,又可以享受他空前的爱。这就是婚姻么?现实一如她所抗拒的那样时机一到就毫不迟疑的迫近了追问。他的表白里或许有一部分是无可否认的事实,那么另一部分是否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他以为爱是什么?是在上帝面前发誓,在爱人面前发誓,还是在自己的心灵面前发誓?可她又以为爱是什么?是接受,是忍耐,还是信任?
她反常的沉默鼓舞了他的士气,他把她放回藤椅上,坐到她对面,甚至还重新叫了点心和饮料。
“大家都叫我花花公子,都说我会追女人,可是我在你面前真的很失败,你好像从来都没喜欢过,”他一边搅着面前的咖啡一边自嘲的说:“不过有件事你一定想错了,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为别的女人做过。花花公子会去招惹的人不过是花蝴蝶,因为双方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既不需要付出真情也不需要什么结果。我不是在招惹你,我是在追求你,是在请求和你交往。假如我以前的态度让你产生了误会,我郑重的表示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更不要把自己和别人混为一谈。”
裴洛专心切碟子上的华夫饼:“三公子的态度让我很受感动,不过我更佩服三公子的条理清晰,口齿伶俐。”
萧从云叮的一声掷下银质的咖啡勺,看她的眼神不仅恢复了不羁还带了一丝玩味,她就这样不愿意接受他?就算他如此低姿态的恳求都不可以吗?还是她这只小刺猬压根谁都不愿意搭理,轻轻一碰就会条件反射的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
裴洛没被他这个举动吓倒,保持自己的节奏继续说:“既然三公子如此诚恳,我也不必隐瞒,我的所作所为尽管失礼却并非花蝴蝶式的欲擒故纵,还请三公子仔细想想,我对你的态度其实始终如一。”
萧从云轻笑:“洛洛,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勇敢。”就算这勇敢在他看来简直有点无知。
裴洛不说话,萧从云坦诚起来确实没那么讨厌,假如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假如他保持风度,他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然而萧从云此时已经不在乎她的想法了,当然更不会同意和她做什么朋友,他们明明是天生的一对,还做什么朋友?他想说的话还很多,可是不必急着现在都说完,他可以等他的洛洛小公主慢慢准备好,单看她今天的表现,他相信那一天并不会太远。他们并非不能沟通,他们也可以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交谈,好好享受这样一个下午,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进步。萧从云的一大优点就是他乐观的天性让他习惯于首先看到事情好的那一面,以此坚定信心,并树立更加切实可行的目标。而悲观的人往往首先看到事情坏的那一面,由此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假如萧从云认为‘笑,世界与我同笑。’裴洛大概会站在他对面感叹‘哭,我便独自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