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1 / 1)
对滇南感兴趣的同学,终于又提到那个地方啦~刘胡子其实不留胡子,名头都已经叫出去了还留一把大胡子岂不是找死?尽管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匪,他认为生死都是上天的安排,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己也该珍爱生命。年轻时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代表他精力充沛,然而年纪大了还得时不时的提刀砍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总统想整编,他就借机换个良民身份,不过他也没打算就此靠定了总统,不是还有个萧从雨吗?
跟手下谋划前途时,有人建议他直接投靠萧从雨,这靠山不是比总统更稳固?他瞪着眼睛大骂蠢材糊涂蛋,他们手上这真刀实枪的十五万人马在总统那里算回事,放到萧从雨那里却算得上什么?别说武器是大大的不如,不过是仗着在此地年深日久,混了个地头蛇的身份,要说打阵地战绝不能跟萧从雨比,他曾经见过滇南军在松山上修筑的一片工事,那些据点由为数不少的堡垒群组成。每个堡垒群均以最坚固的母堡为核心,四周有数个子堡拱卫。堡垒由三层结构组成,第一层是圆木,中间是30毫米的钢板,最外层是盛满泥石的汽油桶,桶外再覆盖上厚厚的沙土。据说用500磅的重型炸弹轰击这些坚固的工事,内部人员只能感觉到轻微的震荡。而堡垒下方的地下交通网络四通八达,仿佛蚁巢,其庞大复杂的程度令人瞠目。萧从雨构筑的这片防御工事标准如同军事教科书,刘胡子至今还为之震撼,他甘拜下风,更加确信绝不能和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然而打个游击,搞个破坏,依仗着熟悉地形人头他们还是颇有几分把握的,这也正是萧从雨忌惮他的地方。
现在投靠总统,总统免不了会给他个封疆大吏做做,然而却无法真正控制他的队伍,而匪兵与地方政府武装三比二这样的混编说白了是有利于他的乌合之众,小到每个排都有他的头目,他是一点也不用担心被架空,相反,做的好的话没准还能把那些政府军策反到自己的旗下,他相信不管土匪还是国军都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哪里有这么高的觉悟人人都爱惜名誉?而投靠萧从雨,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这小子兵强马壮,管理起部下来又是德国佬的那套作风,最是严谨,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能把他这只队伍连皮带骨的消化个干净,笑话,那不是自取灭亡?
投诚这回事原是最讲究技巧,并非谁最强就去投靠谁,目前的状况,最要紧的是保存实力而绝非简单的寻找靠山。那个天高皇帝远的总统无疑是绝佳的选择,既可以保证己方的独立性,又可以让萧从雨不方便轻举妄动,这才是他所寻求的最佳的局面。他要长长远远的做墙头草,不能随便被人忽悠了去,这一番很有几分战略眼光的考虑充分说明刘胡子不仅把土匪头子这个工作做得很称职,而且理论上也达到了相当的层次。虽然他不认识英国首相丘吉尔,却与他有着相同的见解——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其实就他个人的偏好而言,他喜欢萧从雨这样的青年才俊甚于总统那个老滑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女儿,可以用来绑住萧从雨。至于杜家他认为那真是蠢到了极点,这样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居然都错过了,养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为了拉关系找个好亲家?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远房侄女儿,如今也该有十八岁了,却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得了台面,什么时候该接过来看一看。
萧从雨自是明白他的心思,自缅西一战之后,刘胡子就减少了跟他的接触,而他忙于进一步的战略规划和英美方面的军务会谈也无暇主动与他联络,刘胡子只怕已经心生猜疑。最近一次他传过来的消息更是将谈判的地点定在了东都,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恐怕已经到达了顶点。萧从雨冷笑,滇南军的实力经过这次主动出击已经得到证实,谁都不能否认在滇南他具有压倒性的优势。然而此时并非收拾刘胡子最好的时机,毕竟这场胜利来得并不稳妥,日本人的推进能力不容小觑,他们只是损失了一小部分兵力,其有生力量还远未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随时可以卷土重来。英美方面则更不可靠,别看他们现在大加鼓吹支持,真正打起仗来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成为自己的后盾还很渺茫,说到底他还是得靠自己。刘胡子要谈他便去谈,他们所要达成的共识无非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可以明确告诉刘胡子只管安心去做他的山大王,能从总统那里捞多少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他不会干涉,他萧从雨的当务之急是对付家门口的日本人而不是在家里抢地盘,他们的临时同盟并没有因为抵御外敌而产生分歧,合作的基础依旧是利益不冲突,合作的目的依旧是武力不对抗。
至于东都,虽然他已两年不曾回去,他的人却还在有效运作着,他从不惧怕正面较量,而最大的危险也许来自于看不见的黑暗之中。然而人生不就是要面对各式各样的危险并且克服它们吗?他自信什么样的危险都能够直面,哪怕是淋漓的鲜血。只是有时他也会迷茫,滇南这片土地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和热情,它起伏的青蓝色山峰更是深深埋藏了数不清的爱与恨,这莫非就是他的宿命?
人越年长就越容易相信命运的存在,年少轻狂的无所不能被越来越多的怀疑和无能为力所取代,于是大多数人都不得不屈从命运的摆布,被抛向唯一的结局。可是他从未恐惧过,因为他知道不管那结局如何,总有一个人会一直陪伴着他,然而现在那个人又在哪里?他一切的奋斗终于又重归孤独了吗?这得而复失的感觉令他耿耿于怀,他不相信今后那么长的路只能独自行走,更不愿堕入大哥那样近乎清冷决绝的境地,他曾经不无同情的想大哥也就这样了,如今难道自己也就这样了?
那个满脸泥巴的小兵从交通壕里跳起来向他行礼时,他曾问过他是否害怕,那个小兵却目光坚定的说不害怕,他的亲人全部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他要努力替他的亲人们活下去,而且要加倍的勇敢,加倍的认真,他深受触动,没想到一个刚成年的孩子也能够有这样的感悟。这就是他的弟兄们,他们和他一样,也经历了对生之绝望,才会有那么深沉的对生之热爱。他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消沉,需知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热爱这片土地而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