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民国现场照之二)(1 / 1)
半个月之前,日军在缅西同古地区发现一支滞留的英军,追击过去,轻而易举的就歼灭了他们大半,信心正是高涨的时候。这支英军已然被日本人打得没了脾气,一路逃窜,他们原定一路向北,进入中国境内,然而日本人追得紧,终于在文那对他们形成包围,正在绝望之际他们却收到了滇南军的回电,言已从蒙自出发,昼夜行军,将在三十六小时之内赶赴文那,让他们坚持抵抗,等待援救。这支英军中目前级别最高的是安德鲁上校,他收到电报时,心情复杂,难以言喻。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已经军心大乱,不要说进攻,就连突围都软弱无力。英国人在亚洲大陆落后的殖民地所培养起来的傲慢和自大在日本人强势的进攻下极其迅速的土崩瓦解,看着身后的一片焦土,安德鲁肮脏的分不清五官的脸上表情扭曲,耶稣基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完全是人间炼狱!难道就不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吗?!他立即命令通讯兵回电——断绝水粮两日,无法坚持,今日不救,必将瓦解!
欧洲人可以把一千年前横扫欧亚大陆的匈奴人当成上帝的鞭子,却没办法把已开化大陆上的日本人当做上帝的刽子手。这些日本人惯于解剖活体,欣赏他们一寸一寸痛苦的抽搐至死的表情,在英国人看来这无疑令人作呕,他们的随军牧师因此得到了一大批自从他干这行以来最虔诚的信徒,误入险境的路透社记者们要么彻底皈依上帝,要么狂乱的什么都不在乎。
萧从雨从蒙自出发,虽然是急行军,一路上还是严令部队保持警惕和连贯性,休息时更是轮流警戒,他们在一个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村庄遇见一小股日军,这群日军不过几百人,然而见到他们的军队居然无所畏惧,指挥官站在装甲车上挥舞着刺刀带领士兵们冲杀过来。在以往的战斗中萧从雨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对手,连常规的火力侦察都跳过,直接就发起冲锋,什么样的队伍才会有这样疯狂的指挥官?他们不会知道这支疯狂的队伍在三天之内撵着英国军队一个师足足追击了三百公里之远,行动之迅速让英国人望风而逃,很难说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荒唐的结果。是日本人踏出他们那个岛国之后就急不可耐的表现出的残忍和嗜杀还是他们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暴虐?又或者英国人对于保卫不属于他们的国家根本不甚热心?
日本人,自从他们从那个狭隘的岛国出发,踏上亚洲大陆这片辽阔的土地开始就一直被野心所驱动,他们掠夺资源和财富,不仅带着征服者的骄傲和蛮横,更加带着毁灭的决心。他们带走一切所能带走的,毁灭一切无法带走的,他们向来以为自己是高贵的人种,证明的方式就是屠杀比他们更高贵的血统。他们向来以为自己的文化最优秀,证明的方式就是毁掉更灿烂辉煌的文明。他们以精准的眼光偷窃、抢劫、滥杀无辜,非但不会感到羞耻反而引以为荣,他们的可怕就在于他们所践踏过的地方除了死寂什么都不会留下,所有的光明都归于黑暗,你甚至无法将他们归类于人这个物种。尽管英国曾经被称作日不落帝国,英国人也惊诧于世间还存在这样的物种,旁若无人的以占有和毁灭为己任,其癫狂大大超过大不列颠。
解决这股癫狂的日军对第六师来说几乎算不得任务,他们以占压倒性优势的武器和兵力在半个小时之内就结束了战斗,代价是己方四人轻伤,萧从雨的部下们所得到的印象是这些日本人凶猛如同野兽,萧从雨的感受却是他们张狂得目空一切,假如真是这样对他来说胜算的把握会更大。
杜若梅现在俨然成了裴洛的副手,秘书处被她抛弃之后不仅没有悲痛欲绝反而大为轻松,毕竟准司令夫人并非那种喜欢巴结的人,他们因此觉得很难与她相处愉快。每当裴洛穿起滇南军制服的时候,徐卓就不由自主的将她们当成姐妹,倘若不是因为杜若梅比裴洛稍高,从背后看就更难分辨。滇南军的着装是尖领的六粒纽长袖衬衫,收口长裤,帆布腰带,裴洛喜欢将薄荷糖放在长裤右侧的零钱袋里,每当杜若梅表现出伤感她就摸出一粒来给她,杜若梅虽然不满她把自己当小孩子哄,却当真喜欢她从东都带来的这种薄荷糖的味道,淡淡的辛辣混合着薄薄的甜,提醒她清醒固然令人苦涩,同时也有甜蜜的未来可以期待。
裴洛一边纵容她,一边又有些惊讶,她们越是熟悉,她就越觉得她当真是个孩子,空长了一副成熟诱人的身体,其实心灵稚嫩的叫人忍不住要怜惜。她对萧从雨的依恋并非只是简单的爱情,她差不多快把他当成了空气,当成了水,是须臾不能离开的生命必需品。萧从雨只要在她身边,哪怕不能时刻见面,她就心安理得,欢欣鼓舞,可是萧从雨一旦远离,她就惊慌失措,如同荒野中失去方向的孩子迅速的垮下去。萧从雨惯于把她放在手心里,欣赏她在他营造的温室中悠然绽放,翩翩起舞,却不知道这保护同时也是一种危险,一旦失去将会引发无法预测的后果,要么迅速的成长,要么迅速的枯萎。
缅甸颇多的居民曾经相信,借助于日本人就可以结束国内反对英国统治的长期斗争,然而面前巨大的弹坑和无人掩埋的累累尸骨却向萧从雨表明你可以认不清朋友,却绝不能认不清敌人。
安德鲁上校亲自组织火力抵抗,他庆幸逃亡途中没有为了省事而将所有火炮都扔掉,他将火炮放在林木稀疏的东南方向,又命令所有能够参加战斗的人员必须全力以赴顶住日军的冲击,这支队伍打剩的残部都是25-35岁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尽管如此也是到了强弩之末。安德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假如滇南军守时,他们将在三个小时之后获救。
第六师依旧在推进,热带丛林中开辟出来的道路随处可见被丢弃的辎重、翻倒的汽车、烧毁的设施,七零八落的尸体已经不能再引起他们的注意,焕发蓬勃生机的热带丛林和流着令人生疑的淡褐色液体的溪水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日军号称王牌中的王牌——菊师团。菊师团是日军在缅甸中部实施攻击战的主力之一,兵员是来自九州岛的产业工人,以凶顽闻名,参加过进攻庆瞿的战役,也是制造庆瞿大屠杀的元凶之一。它在新加坡曾以3万多人迫使8万多英军缴械投降,投入缅甸作战之后,更有“丛林作战之王”的称谓。萧从雨没有参加过保卫庆瞿的战役,但是他的滇南军里有一部分人却是庆瞿幸存的老兵,他们对于那一战的血腥记忆犹新,不需要赘述日本人的惨无人道,只需要列出几个数字就可以让人血冷。当时庆瞿的人口是一百万,屠杀过后里巷无人,光是清点的出的尸体就有三十万,更多的尸体被投入了庆江或者活埋,曹营副当时和一百个被俘的弟兄们捆在一起,其中一大半被活活捆死,剩下的日本人用砍人砍得卷了边的刺刀抹喉咙,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倒在地上嘶吼着慢慢垂死是曹营副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以至于至今他都认为于垂死之际获救是老天留一条命给他复仇。
安德鲁在纷飞的弹雨中再一次对照军用地图,这里距离仁羌大桥近在咫尺,考察这里的地理环境,滇南军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到时候只要他们能够突破日军的封锁,冲过仁羌大桥,就可以闯出一条生路。
第六师仍在行军,英军的炮弹已然用完,安德鲁的人端起汤姆逊□□,做好了埋骨异国的准备,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一颗□□,用来在最后关头使用。经历了这场残酷的对抗,他们知道日本人的手段向来是生不如死,与其被俘不如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