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七章 西夏来使(1 / 1)
顾轻辞抬头,目光渐渐幽远。如果放弃了力量,如果满身皱纹,如果有一个与自己一般的老太太,会不会再也不用从骨髓中散发出呼唤。他的孤寂,经过千年万年的积淀,无时无刻不在吞噬自己的内心,钻心刺骨。
孟放散了早朝就踱步向御书房而去。旭日隐在一片乌云之后,朝霞泣血。
“小德子,你看这天,是不是预示有什么不好的事?”孟放对着身后跟着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跟在孟放身边不久,还不太会处事,性子有点直。他瞪着小眼睛,瞅了瞅东边的天空:“奴才觉得东边可能会下雨,这不好的事嘛,还真未想出来。”
孟放瞥了这呆头呆脑的小太监,有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大步向前走去。刚转了弯,注意到御书房前的空地上跪了一人。
蓝色的衣袍衬得他的肤色异常苍白。额头上一缕墨垂下,发遮住了一双布满哀思的墨墨双眸。他直挺挺地跪着,手随意地垂在两侧。
“你在做什么?”孟放拧眉。小五回云州一年多,从未有今日的场景。孟放揣测着与今日早朝之事有关。
闻言,孟容钺目光一凛,盯着孟放朗声道:“请父皇收回今日早朝的婚约。”他还未获得谣谣的原谅,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有这种变故。
“你你!——”孟放大怒。曾经告诫过多少次的话,孟容钺不但当了耳旁风,甚至开始反抗他了。
那片刺眼的明黄色让孟容钺的心意越发地坚定。他绝不会低头的,绝不会向权力低头!玲珑阁的弟子都是傲骨铮铮,都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争夺所欲。
“君无戏言,这婚不能退!我还是那句话,你爱跪就跪吧。哼!”孟放拂袖离去。他有些后悔,不能因为幼时的体弱将孟容钺送入玲珑阁,以致现今都无法管教。
“父皇,你这是在逼死谣谣,你也是在逼死我!”孟容钺不禁向前挪了几步膝盖,手伸向前方,却抓不住远去的背影。该如何去守卫心之所爱呢?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他的手缓缓握成拳,砸在地面。地面的砖被砸裂,细小的碎块嵌入肉中,手指上流下了鲜红的血液。他看着滴落到地面的血花,苦涩溢满了心口。
“五皇子。”来人是燕国的国师——狄玉,是约莫一五十上下,穿着道袍的男子。宽大的袖中隐着拂尘。他的脚步很轻,让人听不到丝毫声响。目光锐利,锁在地面的男子。他无声地站在孟容钺的身边,手轻搭在他的肩膀。
前几日卜卦之时,预测到国家有大难,而这个跪在地面的男子是解救天下的关键。他想不通,做大事者为何能够跪在地面只为一道婚约。就这样,一老一少就这么耗了一个上午。最后,看了眼烈日,国师一抹脸上瀑布下来的汗珠,把孟容钺敲晕拖走了。
此后几日,孟容钺被禁足了。而一个大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云州:西夏使者来访了!这是两国几十年来首次西夏派使者访问燕国。明着是打着促进文化交流的旗号,暗地里是挑选合适的女子和亲。而和亲对象却是西夏国病怏怏的二皇子。据小道消息,二皇子已昏迷一年之久。
随着西夏使者来访的时间将近,白初谣也愈发不安,遂叫着顾轻辞一道去逛逛云州的街市。顾轻辞每天也无所事事,应下了。
刚入秋,天气略显炎热。日头底下,白初谣也无甚逛街的心思,找了个茶棚,要了碗清茶,缓缓地喝了起来。顾轻辞一撩袍子,洒脱地坐下,双手捏着碗,雅然地喝着。这份淡然,一直持续到一位女子的出现。
昕月刚出现,就带来了滔天的怒火。她满脸涨红,脖颈上血管暴起。她手狠狠地拍在桌面,白初谣放在桌面的茶水随着这一拍,洒出了一半。她望着这位暴躁的女子一脸迷茫。
昕月狠狠地盯着白初谣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是疯子么?白初谣心道。她如何突然出现在此处?
她阴测测地一笑,白初谣觉得毛骨悚然,稍稍向后挪了下。昕月拿起桌上的茶碗,直接泼向了白初谣。与此同时,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白初谣顶着满头的茶水,气愤异常,正要发作,见昕月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轻辞。白初谣能明显看到顾轻辞眼中的嗜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在生气么?为她生气?
“滚。”顾轻辞全身泛着冻人的冷气。周围温度骤降,白初谣觉得心头一紧。
昕月的眼泪刷地落下,化了一脸的胭脂。她手紧紧攥着身上穿的百褶裙,骨节泛白。公子,你的心究竟有多狠!
“你说我们可以一起携手。你答应过我,陪着我。”为何,你要食言!是因为那个无趣的女子么?
顾轻辞俯视着她,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是冥界派来助他还愿的,他当时想着如果有她在身边,必然就不用再应对冥界之人,便应下了她的请求。如今,他一点都不在乎冥界的人是否来找他麻烦,他的心开始被某个人牵动。这种感觉,揪心,却也很不错。
看着顾轻辞出神,昕月一喜,莫非他在回想他们美好的过往,他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吧。她正欲上前,一碗凉茶结结实实地扣在她头顶。
“回礼。”白初谣不咸不淡地道。
“你!”昕月一把抓住头顶的碗狠狠地摔到地面,嘶吼到:“老娘和你拼了!”还未跑出半步,摔了个狗啃泥。茶铺的老板一脚踩着她的裙摆道:“这位姑娘,小店本小利微。为了更好地赚钱呢,第一本店禁止斗殴,违者罚一两银子。第二本店禁止毁坏茶具,违者罚一两银子。所以,请姑娘掏钱吧。”老板把手掌摊在昕月脸前,笑得满脸横肉抖动。
“我们走吧。”顾轻辞在桌上放下几枚铜板,拉起白初谣向远处奔去。他的身形颀伟,跑动的时刻,衣服随风飞飏,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他的脚步轻灵,从未有丝毫的拖沓。
白初谣感受着周围景色的倒退,感受着风吹过发际,仿若在云端。我们携手,就这样,跨越流年,直到白发苍苍。她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不知道多久了,终于有个能带着她肆无忌惮地奔跑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带着她,去逛尽这片如画江山。
白初谣跑得气喘吁吁,顾轻辞渐渐放慢了步伐,最后停在街道中央,垂眸凝视着她。白初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顾轻辞轻轻柔柔地一笑,嘴角的那抹弧度蕴含着满腔的喜悦,他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颚,迫使她望着自己。
他的容颜是那么地隽秀,他的笑容是这么的醉心,他的手指修长、冰凉。白初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轻轻抬起,想去扶他的腰。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在一起。
所有的感觉在瞬间消失,顾轻辞站在跟前,手指捻着一片茶叶,不徐不缓地道:“真是个呆子。”
啊,什么!白初谣赶紧手摸着自己的脑袋,搜寻着茶叶渣子。顾轻辞低低一笑,手抚上了她的脑袋,继续道:“我来帮你吧。”一边说一边揉,直到把她的头发揉成了乱糟糟的鸡窝头,甚是满意。
“没什么嘛,根本没有了。”顾轻辞一脸遗憾。
你到底在做什么!白初谣忽然想到去眠州之时,他所犯的前科,有种我是傻瓜的感觉。而他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个坑要跌两跤的人,呆子中的呆子。”
“你!”白初谣抵拳,活动着骨头,下刻就要挥拳而来的样子。你这个尖酸刻薄的瘟神,就知道耍人!我才不要和你耍!
“回家吧。”顾轻辞转身,向前飘了几步。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周围依旧车水马龙,吆喝声不绝于耳。白初谣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脚下轻点,也跟了上去。
这些日子,她已经把那一抹蓝衣清除出自己的内心,虽然心中总是空空的,但是好过每天的暗自悲伤。她每日呆在顾轻辞身边,他是个极静的人,然而他的沉默总是能够让她静心凝气,让她忘却一些不快。一日一日地过去,她发现自己贪恋上了和他相处的感觉,就像□□般上瘾,欲罢不能。
几日后,云州城迎来了贵客,万人空巷只想一睹西夏国的风采。
云州城的军队大多都调动了,全副武装地站在官道两旁维持秩序。而身后是人山人海的围观者。刚开始一切看似平静,过了没多久,众人开始往前挤,就像海浪般开始吞没这些官道边的“礁岩”。官兵们先是将手中的剑横在身前抵挡着疯狂的民众,后来纷纷亮出了剑身。
接着,民众也沸腾了,什么西红柿,什么菜叶子纷纷在天空乱飞。西夏国的贵宾们就迎着漫天飞舞的蔬菜,跌跌撞撞进了燕国皇宫。
西夏国派出了枢密使徐全忠,刚过花甲之年,在西夏算是资历比较老的臣子,可见西夏的诚心。老头子一路颠簸,本是昏昏欲睡,刚一进云州,便被一根萝卜打醒。还未叫唤,又是被一个大南瓜给砸晕了过去。那些侍卫们也挂彩不少,愣是没有发现他们的长官已然在这场混乱中倒下。虽然他中途醒来过一次,终究还是被一个西瓜砸晕了过去。多么可歌可泣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