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谁的青春没有绊过脚,我们只在午夜高喊着:再(1 / 1)
我和安宁、叶桦、吴衍,我们四人的际遇亦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道明的。我总认为华美辞藻描绘的际遇不过是假想思维里捏编的。好似:我们相遇在飘絮漫天的时节里,彼此勿须多言,就好像前世我们是认识的,然后我们现在相遇是必然的。又好似:我们相遇在洛城,但我们在别的城市定然也遇见过,必然,一定。类似这类托辞,美而虚假。
其实我们四人是相识在烈日炎炎的六月天,在叶桦的“三言两语”客栈,在午后2点钟,在房客们都出游时。那时刚好是一天最沉静的时间,谁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来洛城却不去看看这里的风光,而闷在客栈里,不来不往。
这种人也是存在的,就比如客栈掌柜叶桦,因为他是客栈掌柜,必须坚守阵地。他坐在门口长栏椅边,握笔在一本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记事本上,好似在算账,又像在涂鸦。布旗幌子纹丝不动,就在那幌子后的窗子前,坐着一个同样握笔在A4纸上沙沙写字的清丽女子,时而奋笔疾书,时而顿笔沉思。客栈边的柳荫下坐着一个塞耳麦的年轻男子,他在听一首十分悲伤的歌,是范小萱的氧气。歌词是: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空气很稀薄,快不能活。
那么那时的我在哪里呢?
6月13日。下午2点钟。和顾影分开的第23天。我一个人浑浑噩噩检票,找了一个陌生城市,远离烦恼。我被爱之船遗弃了,我好像正平仰于浩浩汤汤的海水里,又好像游走于郁郁葱葱的林木中,但其实我只是在这一方见丈的客房里,画地为牢。
总有人因为闲得发慌而想找个人说说话,那人自然不会是我,想要说话的对象自然也不是我。
“你在听什么歌?”问话的是安宁,她站在窗檐边,探出头问坐在柳荫下的吴衍。
“范晓萱的氧气。”
“一首悲伤的歌。”
“是啊,当中有一段笛子吹的旋律,很动听。”吴衍答道。
“你又在画什么啊?叶掌柜。”问话的又是安宁。
叶桦抬头笑笑道:“胡乱涂鸦而已。”
“画得倒像眼前景,就是有点抽象。”
“闲得无聊嘛。”
“是挺无聊的。”安宁附合道,“话说你整日守着这店,不找点乐子,这人生虚度的,太荒废了。”
“是挺荒废的。可又能怎么办呢,小本经营,伤不起啊。”
“你可以找点乐子,却又可以守店。”说话的是吴衍,他人都以为他又沉浸在那悲伤的音乐中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仔细听他俩的对话。原因无他,他也闲得发慌。
“你怎么不出去找些乐子呢?倒陪我闲得发慌。”叶桦放下手中的笔,询问道。
“我来这不是来旅游的,是来静心的。”略显悲伤的口吻。
“那你心静了吗?”
“不知道,看洛城有没有能耐留下我的烦恼。”吴衍道,“楼上的,你为何而来啊。”
“我也是来静心的,不过不是让洛城留下什么,而是希望能在这得到些什么。”安宁道。她是乐天派,总让人觉得她一直都是快乐,没有烦恼的。但往往越不开心,藏得越深。
“那你想要些什么?”
“灵感,写作的灵感。”
“似乎灵感并没来找你。”叶桦道。
“越是急躁,越是只能写出些枯燥无味的东西来,还不如寻些乐子。”吴衍道。
“我倒是想到一个,既可以让叶掌柜守着这客栈,又不错的乐子。”安宁道。
“说来听听。”
“搓麻。”
“3Q1啊,搓不成。”
“我隔壁不是住着一女的,也没出门嘛?叶掌柜,你去?”
“为啥我去啊。而且她未必会愿意啊。”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呢。”
“人家是来静心的,不是来闹心的。”
“我和他也都是来静心的,可这静心又不是口头说说。你要相信,真正的静心是喧嚣于外,宁静于心。叶掌柜,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咋不叫他去呢。”
“你是掌柜,你不去,谁去啊。”
(以上是安宁事后描述给我听的。)
刚刚提到我一人在方寸土地里瑕游弋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的是叶掌柜,我怔愣片刻道:“有事吗?”语气略显生硬冷淡。他们事后谈及,真是捏了一把汗,若早知我是属于闷骚好玩型的,也不用问得如此战战兢兢。
叶桦眼神飘忽,沉默片刻道:“我们搓麻3Q1,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声音略显微弱。
我沉默,寻思片刻,为他们莫名其妙的行径,也为自己毫无头绪烦恼。但我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以啊,可是我,不会洛城的麻将。”
“我也不会啊,”从拐角处窜出一女孩,笑颜迎人道:“会麻将就好,规则可以改嘛。”
“是啊,我们也只是初玩者。”叶桦附和道。
……
总有人突发奇想,想要趁年轻尽情欢纵,好好疯狂一把。安宁说再不疯狂就老矣。但我却知道一毕业,就老矣。我们以已老的心态去追逐去欢纵去浪掷去消遣,去做我们从未敢想的事。
我们深夜徘徊街头,对着镜湖失声呐喊;我们沉溺于重金属音乐,这欢纵享一刻少一刻。我们很少提及属于自己的悲伤故事,但仿若心照不宣,都知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痛处。
他们一个是边打工边旅游的流浪者,为爱漂泊着,也为理想漂泊着;一个是不务正业的网络写手,当梦想与现实相悖,为生活也为生计;一个是继承家业的客栈掌柜,为孝道为宗室,也为他人眼中博知雅行的他。而我只是一个是双失女青年,我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没有想要完成的使命,也没有家人强加的厚望。我也为生计而苦苦拼搏过,但那并不与现实相悖,也未触及我的底线。我只不过为情所困,一蹶不振而已。
我不懂吴衍那份“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悲戚感,也不懂安宁梦想相悖的无力感,更不懂叶桦伪装掩饰自我的无奈感。我只有遗失爱情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