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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渊最终还是唤了她回去，毕竟还是有个底限。虽然是个讨厌的底限。

不知道该说时机是太好还是太糟糕，来寒冰室照料思仲的幻儿觉得自己瞥见了一个冰蓝色的身影，母亲的身影，伏在思仲身边，看见她来，似乎还对她苦涩地微笑，待这个身影消失，却仿佛还遗留下一句话，若有若无地飘荡在空气中，语气带着无尽的遗憾与痛苦：幻儿，我的宝贝女儿……如果可以，我也想在你面前停留……

让幻儿不知怎地觉得，是因为思仲不省人事，青葵才能现身探望。这也让她理解了，母亲一定也有很多不得已吧，她刚才来过，她刚才一定真的来过。母亲听见她的话了。

杳渊唤她回去，原本她是不愿的，但青葵却依然安静地跟着杳渊回去了，甚至可以说心满意足，之后的她在寒冰室的另一边看顾着思仲，直到他康复。偶尔青葵会偷偷现身，有一次甚至短短地出现在幻儿面前，母女俩用了所有的时间狠狠地拥抱，直到青葵的身影在幻儿怀里一点一点地变空，加上思仲，三个人都忍不住泪如雨落。而又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青葵待在杳渊身边，很乖很温顺，并诚心诚意地希望杳渊也能愉快，心甘情愿地保持着愉快的心情，很努力，很听话。虽然她以前也不吵不闹，但那只是不敢，这跟现在不一样。

这让杳渊不习惯，也暗自地感到一丝不能言说的哀伤——她这么听话，是因为杳渊让她见了思仲，她本能地以这种方式感恩，而并不是她仅仅为了要让杳渊开心才这样。

这个孩子……杳渊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得不到了。就像杳渊和神心当初最终也不能得到雅阙一样。即使雅阙在另一段人生里面，和她同样亲为姐妹的另一个神子共同以“尘音”的真名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却依然不认可自己是杳渊和神心的子嗣。她们最终还是放她离开了，可惜，神心的仁慈与耐性只有那一次，这一次，她怕自己再下不了手，索性提前离开，逼尚在人间的珑息献祭。

既然得不到……那就算了吧。

将青葵接回身边三十年后，杳渊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连自己都有些惊讶的。

顺其自然吧，眼下，先确保这孩子能平安见参回来，能回来，便来日方长，其它的，都可以后再想。

如是，又十来年过去。与以往也没太大差别，只是到最后青葵不似以往绝望，以沉眠逃避，而是变得暴躁易怒，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自然更控制不了。

破天荒头一次，被杳渊训斥之后的青葵竟然自怨自艾地发了一顿脾气，杳渊愣完之后苦笑，把她丢到一旁让她面壁。待她冷静之后，杳渊这才悄悄地从她的背后绕过去，轻轻地揽住她。

青葵颓靡地往她怀里一倒，也不开口。换做平时的她是会道歉的，但是她今天实在是不想说话了。

“去玩吧孩子。”杳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叹着气，“明天给你放假，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吧，不去现世就可以了。”

青葵听了也没反应，只是在她怀里转动着脑袋蹭了一下她，闭眼便睡。

“但是不要以为你胡闹我就会给你放假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杳渊掐她的脸。

青葵觉得自己的脸被杳渊掐出了笑的形状。

第二天的青葵刚一睡醒，没跟杳渊打招呼就溜了。渊兴高采烈地短暂回到母亲身边，尽量不去想他们将来的下一次相见。

但结果，这一天让青葵此后被关了八年，寸步不离上合，如果不是要见参，还会关更久。不过，这一天也够青葵回味了八年。这短暂的一天放假，似乎又撕开了她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历尽悲欢离合，心中狠狠的怅惘与疼痛让她不惜犯戒，涉足了人间。

奇的是，虽然如此闯祸，可青葵却没有听杳渊说起现世对此有什么抗议。这理所当然地激怒了杳渊，然而青葵却不后悔，即使事后被关了那么多年，不后悔。

可到后来，青葵却觉得杳渊并没在真生气。

但青葵也不去追究了。

连淅蔚到上合告诉青葵，他们想为她举行百年诞辰的庆典，都没让她过多分心。

毕竟，更为急迫的事情压到眼前，第二次的见参已经迫在眉睫了。

虽然可能会去不了庆典让她很遗憾，但她却没有像过去那样不惜一切地向杳渊争取，她也很想去，可是她明白自己不该把心思费在说服杳渊上……能去固然很好，但即便去不了，他们的心意，她也已经收到。

杳渊表面毫无表示，但背地里，她为青葵的深识大体感到难言的感动与难过。

孩子，你要回来……你一定要回来。遥遥地凝视着青葵，杳渊用力地想，想到鼻头发酸的地步。是祝福，亦是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