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献身是吧我也能啊（1 / 1）
彭莱如果知道她去逛个超市都能遇见男朋友……和他妈妈，她一定不会贪图便宜去那家超市，特别是她还穿着校裤，顶着一对改论文改出来的黑眼圈。
彭莱本来不知道这有家“丰美仓储”，还是叶欣说过好多次，说这家店开了没多久，规模大，大部分商品都比其他超市都要便宜一些。彭莱想招待大姨妈的存粮也不多了，今天反正没什么事，就过来逛逛。
景曜旸去医院接了检查完身体的蔡美筠，路过学院路附近的丰美店。蔡美筠听说最近入夏了乳制品销售好像出了点问题，就顺便过来实地看看。
不想让店长兴师动众，也没精神应付一群员工，蔡美筠和停完车的景曜旸就一起从顾客入口走了进来。景曜旸偏头和妈妈说话，一眼看见彭莱站在另外一个入口处，傻傻瞪着他妈妈……和他。
彭莱下意识就想逃，那一模一样微笑的嘴角让她瞬间明白了，这是景曜旸的妈妈！
她……她可没有准备好见家长！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见他家长！
怎么办，自己也没有仔细穿衣服……她没有时间细想如果真的没有任何期待，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景曜旸看到一个眼熟的逃跑姿势，立即张口叫住她：“彭莱。”
彭莱把腿收回来，心里鄙视自己，你逃什么逃！不怪薇薇说你不顶用！碰巧遇见而已，逃跑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做好心理建设她就坦然了些，深吸口气大大方方过去：“这么巧。您好。”第二句是冲着蔡美筠说的。
景曜旸走过来她这边，手臂无比自然地揽住她肩头，对着母亲道：“妈，这我朋友，彭莱。”又转向臂弯里的彭莱：“这是我妈。”
“朋友”俩字落入耳内，彭莱的眼睛瞬间暗了一下，但他的手还环在自己肩上，所以她还能保持微笑：“阿姨您好。”
听到“朋友”俩字，蔡美筠颇为惊讶地看了一眼景曜旸，又看看儿子搂着人家姑娘的架势……她笑得很亲切：“这小姑娘长得好！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不像韦星大明子她们，脸上的妆比我还浓。”
景曜旸他们这些北京孩子，给人介绍的时候很少说什么男朋友女朋友，就觉得酸溜溜不顺口。一说“我朋友”，一般都明白什么意思了。景曜旸认为自己的姿势已经很明显地表明他和彭莱是什么关系，而且很显然，妈妈也明白了。
蔡美筠惊讶的是景曜旸甚少和自己介绍谁，韦星大明子她们那都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除此之外儿子就没让她见过什么女孩子，更别说介绍为“朋友”。她以为两个人肯定互相很了解发展得很成熟了，说话也就熟稔了些。
可是彭莱听到的却完全不是一个意思了。介绍自己为朋友，是不愿意向家里人肯定和自己的关系吧，还搂搂抱抱一点不庄重。“韦星大明子她们”……景曜旸你究竟给你妈妈引见过多少个“朋友”啊。
很明显蔡美筠有事要忙，彭莱礼貌地和母子俩道了别，黯然往学校走，不一会儿手机就有短信：“待会儿把我妈送回去后，我去找你。”
“不用了，你好好陪阿姨，别来回折腾了。”
景曜旸看着短信挑了挑眉，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正要回复，又一条短信进来：“曜旸，下个月我们学校文化节，请你来看哦。关馨。”
这下景曜旸眉头皱起来了，最近关馨又开始不远不近和自己联络，没什么过头的话，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也好，晚上找三子韦星他们聚聚，省得三子总嚷嚷自己重色轻友。顺便和韦星说说，看她能不能私下和关馨聊聊，让她对自己死心吧，拖泥带水的麻烦。
这时蔡美筠一脸倦色地叫他，他就赶紧走过去了。
彭莱看着手机，没再有短信了啊。她把手机收起来，慢慢往回走，嘴角的笑有点涩。彭莱啊彭莱，你瞒着人家那么大一件事情，还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和他找别扭，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周日下午，薇薇回来了。一身运动短装，谈笑风生，精神亢奋，只是，绝口不提上海之行和许皓这个人。彭莱她们也不敢问，配合着她嘻嘻哈哈，邀功一样汇报自己帮她写过多少次课堂作业，喊过多少次到。
只是当寂静的夜里，薇薇的方向再次发出一声极力隐忍的，微不可闻的抽噎时，只听叶欣从床上坐起来大嚷：“我受不了了！”
她扑通扑通地从上铺爬下来，开了灯，快步走到薇薇紧闭的床帘前，伸出去要拉帘子的手却还是缩了回来。她隔着帘子飞快地说：“薇薇！你别憋着了，会憋坏的！想哭就哭！咱们宿舍已经有我这么个奇葩你还怕丢人么！”
伊萌破天荒给了叶欣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叹口气爬下床轻轻把薇薇的床帘拉开，站在梯子上把她从紧紧揪着的被子里挖出来，一边说：“咱们一起住了三年，算有缘分吧？我是把你当妹妹看的……”
叶欣又嚷嚷：“对！你要是把我们当姐妹就别憋着！反正你这样憋着哭我们也听得到！”
伊萌翻了个白眼，看薇薇倒是抬起头来了，满脸都是泪痕，头发乱乱的贴在脸上。她抬头看了眼对面床铺一直没出声的彭莱，彭莱直直地坐着，一双大眼直直望着她，眼里满是担忧和哀伤。
薇薇终于哭出了声：“我和许皓分手了……呜呜……他有别的女孩子……呜呜呜，不就是胸脯四两么，我也有……我给他可他不要……哇……他不要我……”
戏码都是相似的，伤心却各不同。没什么可问的，伊萌沉默着轻轻拍薇薇的背，叶欣早就跟着抹眼泪了，彭莱还是那样直直地望着她。
夏薇薇说“他不要我”，不是全部的事实。
看到薇薇站在自己宿舍楼下的那一刹那，许皓眼里的惊喜是千真万确的。
最开始的那两天，和薇薇以前去上海看他没什么不同。他还是把她安顿在附近表姐家里，没课的时候带她去玩，有课的时候……逃课带她去玩。只是，他不再带薇薇去上课，也很少带薇薇去食堂吃饭。
有天在薇薇的极力要求下，他带她去吃了他们学校里薇薇最爱的灌汤小笼包。她心满意足地抱着许皓的手臂走出那个熙熙攘攘的食堂时，看见一个打扮乖巧，模样秀气的女孩子站在他们俩对面，望着许皓，泫然欲泣。
然后许皓把自己的手臂从薇薇怀里抽了出去。
那天晚上薇薇自己在附近的快捷酒店开了个房间，没有再去表姐家。
她望着坐在另外一张床边低着头的许皓，还没想好怎么问出来，许皓却自己开了口。
那女孩子名字里也有一个“薇”，是上海本地人，比许皓小一岁，和他同班。班上男生打趣“情圣许皓”为了支付每晚打长途电话的费用，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做家教的时候，孙雨薇开始注意起这个白皙颀长的男生。
“听说你女朋友也叫薇薇？”
就这样搭上了话。许皓听到薇薇两个字时眼里流露出的真切情意，让孙雨薇心动。
孙雨薇外表秀气，性格却很直率。她很快就表示，许皓我喜欢你，连你一往情深的两地爱情也一并喜欢着。这样的爽直，让许皓想起夏薇薇，不由得对她更添几分熟稔和好感。
异地恋是辛苦的，夏薇薇的患得患失让许皓心疼，有时却感到束手无策。那种无措经常会转化成强烈的无力和焦躁。夏薇薇却没有意识和照顾到他的脆弱。
当他为了赶家教的时间误了晚饭时，笑嘻嘻给他买了包子送到楼下的，是上海的薇薇；当他在建模大赛上获奖时，夏薇薇只能在电话里大喊“老公你真棒”，可是呼朋引伴为他庆祝，用崇拜的目光整晚跟着他的，是上海的薇薇；当他和夏薇薇吵架，无可奈何又懊悔自责地在操场上喝啤酒，细心地寻过来听他倾诉陪他一起干杯的，是上海的薇薇。
和夏薇薇吵得最凶的一次，她把手机关了，也不在宿舍里。许皓发现夏薇薇在自己的生活里只剩下电话那端的一个声音，那么轻易地就找不到了。
那个晚上，在操场上坐到半夜喝得烂醉的许皓，被一直陪着他的孙雨薇半扶半拖地带回了父母给她准备的大学附近的住处。当孙雨薇用温柔怜惜的目光看着他，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怯和不求回报的豁达，献身般躺在他身侧，许皓向自己的孤独和脆弱投降了。
哭成泪人的夏薇薇听不下去，颤抖着手指拼命撕扯着自己的白裙子，像是撕扯着自己的一颗心：“八年的感情你轻轻巧巧‘孤单脆弱’几个字就带过吗？献身是吧……我也能，我也愿意啊！”
裙子领口被撕破了，露出里面的纯白蕾丝内衣，像是蔷薇花的花蕊。
夏薇薇拉过许皓的手，按在自己露出的胸脯上：“你是想要这个吗？！是吗？难道我有拒绝过你吗……”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许皓颤抖的手被按在自己曾经带着膜拜的心情轻轻触碰过的少女身体上，他不禁红着眼睛用了力握下去。夏薇薇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许皓才如梦初醒般把手从薇薇手里抽出来，紧紧抱住她，用力得像是不这样她就会消失不见。
“薇薇……不能……薇薇……”
许皓哭了。
他说不出来的是，如果那天是因为喝醉了，我一定理直气壮的告诉你我还爱着你，我要你。可是那天我不是，没有人会喝那么醉。你依然是我心里最美的白蔷薇，我却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和从前一样心无旁骛地爱你。
夏薇薇流着泪，抱着在自己胸口哭得像个孩子的许皓，突然一阵恍惚。
这个压抑的痛苦的男人，还是那个为了和自己单独出去玩，给所有同伴一一打电话要求人家失约的那个男孩吗？还是那个每天上学路上会不耐烦地向自行车后座上的自己吼“抓紧我”的那个男孩吗？还是那个为了见自己一面在火车上站一晚第二天也神采奕奕在宿舍楼下对自己微笑的那个男孩吗？
我们终究把对方弄丢在这不断向前的时光里。
那晚夏薇薇恍恍惚惚，筋疲力尽。不知道许皓什么时候把她放在被子里盖好，在她额头轻轻地颤颤地吻一下，转身带上门离开了，手里拿着夏薇薇撕破的白裙子。
第二天一早薇薇不辞而别，坐火车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