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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温暖与失落
临近三月中旬，振翅市的温度却依然停留在零上六七度，清晨在户外呼吸时还会产生薄薄的雾气。
这一天醒来，厚重的乌云缓慢地移动着，空气里有种潮湿的气息。倒春寒吗？穿衣服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又取出一条暖色的羊绒围巾缠在脖子上。
因为在被窝里抱着小熊多磨蹭了一会儿，下楼时已经不见了和也君的踪影。金发少年总是很早便会出门，今日也毫不例外。
“兰阿姨，叔叔，早上好。”在饭桌前例行打招呼，坐下时却看到不同于往日微笑的回应。
中年女子眉间多了些担忧，从一旁的沙发上递过一个白色的纸袋，“小遥啊，晨间天气预报说傍晚会有暴雪，可和也君那孩子竟然连外套都不拿就去学校了。前段时间暖和也就罢了，偏偏今天逞强。万一感冒了……我和你叔叔马上都要出门上班，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如果可以的话……”
不等女子说出委婉要求的话我便笑着接过，用轻松的语气道，“没有问题，午休时我抽空送过去。”
从羽崎到振翅学院坐电车半个小时，来回一个小时，在路上吃个三明治刚好赶得及下午第一堂课。
“真是谢谢你了，小遥。”阿姨露出宽慰的笑容，与少年相似的漆黑瞳仁温暖地看向我。
“不，您客气了。”因为平时被那么温暖地对待，这种小事简直算不上麻烦。
午休铃声一响我便冲出教室，余光里只来得及捕捉到人群中瑛惊诧的目光和已经知道内情的春日热情的挥手告别，“小遥路上小心哦！”
踏出教学楼时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啊”。落雪了。那些柔软的雪片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迅速在地上铺开纯白的一片。
在雪下大之前坐上了电车，从包里取出在学校小卖铺买到的三明治，望着窗外的雪景啃了起来。
“振翅学院到了，振翅学院到了，右侧门即将开启。”
随着稀少的人流从右侧门下车，又前行路过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了伞，纯白的世界里于是多了许多纷繁的色泽。
被振翅学院极其严厉的门卫制止了。没有学校盖章证明，不能随意出入。突然很羡慕学生会那些拥有特殊权限的家伙们，比如……赤诚一雪。
还好以防万一向兰阿姨询问了和也君的手机号码，但愿他不会拒接陌生人的来电。拨通……嘟嘟嘟……无人接听。
一次，两次，三次……还以为没有希望接通时屏幕突然亮起，少年清冽的嗓音穿透寂静直达耳膜，“喂。”
嗓子像被掐住一样，有短暂的寂静，听得到彼此的呼吸。“是谁？”可以想象得出少年凌厉的眉已经蹙起。
“啊！是我，和也君。”我反应过来后立刻喊出声。声音像被突如其来的黑洞全部吸入，少年的呼吸声传递过来，没有任何其余声响。
“和也君？我是莲小遥。”下意识地补充一句，万一对方来句你到底是谁岂不是尴尬？
“所以呢，有事？”少年冷漠的声音传来，我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挂断。
一直以来都有种被刻意避开的感觉。自从那次早餐盯着我看了半晌后便不再出现在视线里，说起来……好像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过他的正面了。
“嗯，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如果说是来送衣服的话说不定会被立刻拒绝。毕竟早上兰阿姨让他加衣服就被无视了呢。
青春期少年叛逆起来真是麻烦。
“……好。”没有语调的，毫无波动的嗓音。
挂断电话后我安静地站在校门口，望着振翅学院那几个大字发呆。
金发少年穿过操场向门口走去。心里涌动着奇怪的情绪。在那陌生的号码锲而不舍地第四遍打过来时他抱着几分不耐和好奇的心情接起，听到的是那个人清亮的嗓音。
与那道暗夜里响起的“别怕别怕，没事了”“嗯，不怕了，我在呢”，与那道柔和的，温暖的声线重叠在一起。
冰冷的外壳裂开一丝缝，有温度缓慢地渗透进来。不再是先前刻意自然而然的无视，看到她越来越多的姿态，于是便越来越在意。
无法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开始畏惧这样陌生的冲动，这样想要去打开自己的世界让另一个人进来的冲动。所以逃避了，疏远了。
他一步步朝着校门口走去。女孩的轮廓渐渐清晰。羽崎的校服外套着厚厚的保暖外套，脖子上围着暖色系的羊绒围巾。
她安静地站在大雪里，胸前抱着一个纸袋子。莹白色的落雪让漆黑的发更加柔顺光泽。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时她向他望过来，视线聚焦，然后深褐色的眼眸便像亮起的北极星般璀璨。
她朝她挥手，像个兴奋的孩子，“和也君，这里！我在这里！”
她在这里，等着他。
那温度好像要渗透进心脏的最深处。很久很久以后，少年想起这一天还是会微笑。
姐姐，你一定不知道，当你满身落雪地站在那里等我时，我是多么高兴。原来有个人等着自己，是这样的感觉。
少年走近时，我将纸袋递过去，“呐，外套，听说今晚有暴雪会很冷。”
纸袋被少年单手接过，却有另一只手伸过来落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快要变成雪人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手忙脚乱地拍身上的落雪。“头上还有。”少年眉毛挑着，眼神里带着些玩味。
我用手抓了抓，与少年突然伸过来的手碰在一起，冰冷的指尖触到了温暖。
“嗯，这下好了。”和也君屈起食指弹了弹我的额头，微微笑起来。
我被百年难得一见的微笑震了震，完全没有意识到动作的亲昵。“啊，我得走了，不然赶不回去了。”我正要转身，头上突然被什么盖住了，视野暗了几分。
诧异地抬起头，和也君正将自己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往我的脑袋上扣，不忘转转帽檐，“脑袋好大，看，我的帽子都被撑大了。”
独有的小孩子般恶作剧的笑容。我火大地拍掉他的手，“小P孩的帽子谁稀罕，赶快拿走。”
“开玩笑的，呐……”少年双手插到裤兜里，笑容里带着几分暖意，“晚上见。”
我切了一声，“知道啦，闪了小鬼。”迈开脚步匆匆地向车站跑去，我并不知道少年并未离去，而是站在雪中轻轻笑开，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出了那句我听不到的“谢谢你。”
到了晚上并没有如同天气预报那样出现暴雪，反倒是白天一直在下的大雪渐渐得小了。
饭桌前的和也君笑得我毛骨悚然。平日里如同冰山一座，偶尔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家伙竟然笑个没完，我吃的浑身发冷，还让兰阿姨担心起是否感冒了。
坐在电车上还无法从那灿烂的笑容里回神，我祈祷着和也君赶紧变回冰山。笑起来简直是妖孽，倾国倾城的那种。看多了会无福消受的，阿弥陀佛。
想想今天貌似是周三，也就是说是Daisy来打工的日子。上个星期因为扭伤了脚，Daisy一直没有来珊瑚礁。
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一定娇小可爱吧。如果是第三年的话，Daisy是不是和瑛很亲密了？瑛会不会喜欢上Daisy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Daisy这次攻略谁，不过她在珊瑚礁打工的话很可能是瑛吧？毕竟是官配呢。
如往常一般推开珊瑚礁的店门，正在煮咖啡的瑛望了过来，我勉强得笑了一下，“晚上好，佐伯君。”
瑛直直地看了我三秒，突然便蹙起了眉，“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
呃，瑛竟然看出来了，看来我表现很明显呢，果然我这个人藏不住心情。
“没有啊，你看，我多精神！”笑着说完，我还蹦了两下，这下子可以掩饰过去了吧。
“噗……又不是兔子。”瑛笑出了声。灯光下瑛笑起来，没有和也君那种耀眼的光彩，却温暖得渗入人心。
我愣了片刻，随即跟着笑了起来。真好，你就在我面前，看着我微笑呢。正当我们相视而笑时，店门再次被推开。
叮当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对不起，我差一点又迟到了！”女孩甜美的嗓音传了过来，带着些许慌乱和喘息。
我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格外娇小的女孩，棕色的齐肩短发，眼睛黑溜溜的，脸小巧可爱。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是Daisy！
“哎？我没有走错地方吧？”Daisy看到我后发出了疑问。
“笨蛋，我不是在这儿吗？再说海边只有一家珊瑚礁！”瑛的手刀结结实实得落在了Daisy的头上。
“痛！瑛君，不许再使用手刀！我的脑细胞都损伤了好多……”Daisy捂着自己的脑袋，撅着嘴抱怨道。
瑛的手刀，他望着Daisy时无奈又调皮的眼神，Daisy的嗔怒……我扯起嘴角努力想微笑，果然还是失败了。
瑛君……Daisy是这样称呼瑛的啊。果然关系很亲密了吗？我低下头，深呼吸强抑着心里翻腾起的负面情绪。
“这位是刚来打工不久的……”瑛还没说完，我就抢了过来，振作精神努力地笑起来。
“莲小遥，中国来的留学生，现在也是羽学的毕业班的，叫我小遥就可以了。”
“你好！我是Daisy，在这里打工快要两年了，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有一个战友了！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对付爱欺负人的瑛君哦~” Daisy朝我眨了眨眼，手伸过来主动地握住我的。
天然的小恶魔吗？确实很可爱呢，而且有些调皮的感觉。
“喂，你又想挨手刀了吧……”瑛的语气变得凶起来。“啊，暴力反对！”说着，Daisy就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僵在原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瑛，心里翻涌起说不清的酸楚。
瑛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张了张嘴，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色。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明明是欢乐的氛围却被我一手搞砸了。
“啊得开始准备营业了呢，我们要动作迅速点！”我避开了瑛的视线，拉着Daisy进了更衣室。
这天晚上珊瑚礁格外热闹，但是工作却轻松了很多，果然是因为人多力量大？快到闭店时间时，人渐渐少了，我在门口站着吹海风。
在店里时心里总是堵得慌，看着瑛和Daisy有说有笑，那种闷闷的，刺痛的感觉如影随形。
“叮当”一声，店门开了。银发在眼前晃了一下，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店里倾泻而出的温暖的灯光。
我下意识得要躲开，低下头绕过瑛打算回到店里。
啪，手突然被拉住了。手腕处传来的温暖让我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肌肤上传来的触感并不柔软，有着淡淡的，粗糙的触觉。我转过身，视线停留在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上，瑛的手拉着我的，很用力，很坚定。
“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看我？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瑛蹙着眉，不解又隐约透露出些许焦躁。
“没有啊，在说什么呢？我有好好在笑哦。”我淡淡地笑着。
“今天你的笑容和往常完全不一样，不是发自内心的，我看得出来……”瑛的语气很肯定。
心脏狠狠地痛了一下。你有在看着我吗？像我注视着你一样注视着我吗？强忍住内心的酸楚，我望向瑛，望向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佐伯君会不会觉得我是多余的？Daisy一个人在这里打工就够了吧……”嗓子像被狠狠掐住了，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像感冒一般。
对瑛来说，是不是只要有Daisy在身边就足够了？光是这么一想，我就会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瑛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得说道，“在说什么呢，我觉得你能在这里真的帮上了大忙，Daisy那家伙有时候会很呆，又是超级大迟钝……”
瑛是在安慰我吗？是因为我比Daisy精明，更能帮上忙才想留住我吗？我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握紧再握紧。
“你没事吧？”瑛更加慌了起来。
瑛本来该爱上的人就是Daisy吧，即使我穿越到了这里。让瑛困扰了呢……我真是奢求太多了呢，我在心里苦笑。
能来到瑛的身边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样啊！嘿嘿，我还以为自己不被需要了呢。这可是我很喜欢的工作呢。”装出一副轻松百倍的样子，我抬起头笑道。
“……你是因为怕不能继续当服务生而烦恼吗？”瑛惊讶得张了张嘴。“对啊，你以为是什么？”我挑眉。
“没什么……”瑛松了口气，却又好像略带失望似地移开了视线。
“啊，那个……手，不好意思。”瑛似乎安了心，这会儿才意识到还拉着我的手，马上红着脸松开了手。
瑛的温度迅速消失，我的手腕空荡荡地，海风夹杂着夜晚的凉意侵袭至全身。
“有破绽！我要还击！“砰”的一声，我踮起脚来轻轻敲了瑛的脑袋，然后迅速撤退。身后传来瑛发火的声音。
瑛，你知道吗？我已经作出了决定。那就是不管你喜欢上谁，我都会默默守护在你身边。只要我能够留在你的身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