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12 这样努力的你（1 / 1）
在珊瑚礁打工的第七天。自从前天晚上的推倒事件后，和也君对我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转变。
以往很少主动理睬我，现在却是见了我就要上来挑衅。兰阿姨瞧见之后还一个劲地赞叹我们俩的感情发展惊人……我吐槽无力。
不过除了在饭桌上唇枪舌剑外，和也君暂时没有意外的行动，要多亏了小熊呢，莫非魔女有预知到我会需要到小熊吗？真是神秘。
晚上十点闭店时间刚过，海风变得强劲起来，走出珊瑚礁时便听到了海浪的声响，经久不息。
我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下珊瑚礁前被海风侵蚀了的台阶，这是珊瑚礁的常客，似乎在店主年轻时便常来光顾，瑛称呼她为“若叶婆婆”。
老婆婆偶尔在清朗的晚上光临，坐在临窗的位置，吹着海风品着珊瑚礁经典咖啡，偶尔会吃块巧克力蛋糕，然后用温柔平静的神情久久注视着灯塔。
听店主说，她的丈夫年轻时做过这里的灯塔管理员，救起了因高考落榜一时想不开跳海的她，因此成就了一段佳缘。只是那男子已经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徒留她一人平静安宁地靠着回忆度日。
原来那座灯塔不只流传着人鱼和年轻人的故事，也许还有许许多多这样温暖又悲伤的传说。
我扶着若叶婆婆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有些不放心道，“您真的不需要我送您去车站吗？”老人轻轻笑开，温和地拍拍我的手，“谢谢你，小遥姑娘，老太婆我还健康着呢。”
“笨蛋，你管春若叶婆婆那么多干什么啊，要送也是我送，今晚给我早点回去！”一旁的瑛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从小就认识了“若叶婆婆”，某人在她面前完全不装乖，并且不知为何最近面对我时都有些暴躁。这孩子……难道是迟来的青春期狂躁症？
“佐伯君，这种对待老年人的态度不可取哦。”我瞪他一眼。“哼，啰嗦。”瑛扭头傲娇道。
老人似乎早已习惯了瑛的“无礼任性”，乐呵呵地转向瑛，“小瑛瑛真是不错呢，店里又来了个这么可爱的姑娘帮忙，很开心吧？”
“哈？不开心！而且这家伙才不可爱！……还有，不许那么叫我！”瑛脱口就吼出了声，别扭得可以。
我捂嘴偷笑，老婆婆也笑得欢快，“小瑛瑛还是那么可爱呢。哦对了，Daisy小姑娘怎么最近都没来呢？”
“那家伙体育课时扭伤了脚请假了，真像她的作风，反正是个大笨蛋就对了。”瑛没好气地回道。虽然语气恶劣，但是仔细听还是听得出话语下面隐含的关切。
“这样啊，小瑛瑛，你告诉婆婆，这两个小姑娘你更喜欢哪个呀？”老婆婆似乎特别喜欢调侃瑛，眼睛里满是狡黠的光。
我愣在原地，瑛的脸登时红了，“我拒绝回答莫名奇妙的问题！若叶婆婆，您再不走就没有电车了！”
若叶婆婆笑眯眯地无视瑛的话，转而拍拍我的手臂，侧过身压低声音，“小姑娘你要加油哦，这小子虽然脾气坏了点儿，其实那心眼特别好，又温柔又坚强。”
我不可思议地望向老婆婆的眼睛，“您……您知道……”老婆婆露出孩童般逗趣的神色，朝我眨眨眼睛，“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一眼就看出来啦。”
我的老脸止不住地红起来。“啊，对了……”春香婆婆突然提高嗓音，“我家里有很多瑛小时候的照片呢，欢迎小遥姑娘来看哦。还有一张尿床的呢……”
“啊！”瑛气急败坏地叫出了声，“若叶婆婆！”
我激动地抱住老婆婆，“我要看我要看！婆婆，下次一定去拜访您！”
送走婆婆后我轻快地朝店里走，瑛三两步赶上我，表情窘迫，语气凶恶，“不许看哦……绝对不许看哦！”
我茫然地眨眼睛，“不许看什么？”瑛气急败坏地瞪我，“你知道是什么！”
我装糊涂，“我真不知道。”瑛又继续瞪了我两眼，完全没有收到效果，只好无奈叹气，虚弱道，“若叶婆婆那里的照片……”
“啊！”我作出恍然大悟状，咧嘴笑道，“是佐伯君的尿床照啊！嗯嗯，这个肯定要看的！”
“你这家伙！”瑛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
“……我开玩笑的，不会看的啦。哈哈，快去收拾仓库记录库存吧，店里的清扫工作交给我。”
我利落地挽起袖子，像前几天做的那样收拾餐盘咖啡杯。身后静默了片刻突然传出轻微的叹息声，我诧异地回头，对上瑛略显疲惫无奈的眼神，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发生了什么事了？我正要开口询问，瑛却已经转身朝着仓库去了。
灯光略显暗沉的老旧仓库，货架摆放得整齐有序，各种食材调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特别的香气，反倒让少年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银发少年检查着货架上剩下的库存，一边嘴里重复着，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下需要采购的物品，“砂糖还够，香草……薄荷……”
从敞开的门缝外传来瓷器轻微碰撞时清脆的声响，少年顿了顿，突然用力攥紧手中的笔。
那个傻瓜在想什么呢……为什么每晚都自愿留下来帮忙处理闭店的工作？本来就不需要的，不是她的任务。
每晚都那么忙的，应该像Daisy那家伙一样喊着“好累好累，瑛君要请我吃块柠檬蛋糕哦”然后在他手刀伺候下收拾东西赶快飞奔回家才对的。
从最开始就没有听到她喊累。一次都没有。每一天都精神满满地出现在珊瑚礁，推开门时在门铃“叮当当”的脆响中喊道，佐伯君我来啦！
总是微笑着，那么开心，那么满足地做着服务生的工作。他只要回过头总能看到她微笑的样子……那样触动人心的微笑。
他赶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都被她古灵精怪地岔开话题。
“喂，你该回去啦，不需要留下来做这些……”
“啊！佐伯君，外面有流星！”“什么？”他诧异地回过头时，她趁机在他背后一推，“去检查库存啦，事情多得很多得很……”
“今晚你给我立刻，马上回去！”
“佐伯君，今晚的奶酪蛋糕有剩下对不对？”“……有是有，跟你没关系……”“当然有关系，就作为我留下来帮忙的奖品吧！”“……”
来自另一个人的好意。不知缘由。于是越来越烦躁，因为内疚，因为内心莫名的躁动。
爷爷年纪大，除了蛋糕的制作外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一个人担负经营珊瑚礁的重任，一个人忙碌。
如今却突然有人拿走了一部分负担，有个人在他最辛苦的时候陪在身边。
可以比平时多出一个小时学习，更早地休息，仿佛每天起床时都没有平时那么疲累。但是却会在躺倒在床上时不似往常那般沉沉睡去，而是猛然间无意识地想起那人转身的样子。
“佐伯君今天也辛苦了，一定要早点休息啊。”女孩清亮的嗓音，柔和的神色，脑海里挥之不去。
明明你也很辛苦的，明明……不需要这么努力的。他会烦躁地翻身抱住自己的大怪兽抱枕，将脸埋进去嘟哝——这个笨蛋，在想什么呢。
从仓库里走出来时，女孩正在盥洗池清洗咖啡杯，哼着歌，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安然喜悦。橘黄色的灯光洒落在身上，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淡淡的光晕中。
哼着自己从未听过的曲调，漆黑的发在脑后扎成小辫子，一晃一晃。
这样一个女孩，不像Daisy那样粗神经脱线，不像Daisy那样有这个年纪女孩子的娇憨，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机敏伶俐，隐忍坚强。
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的声音时，她侧过身来，深褐色的眼瞳亮亮的，映入他的身影时便徐徐笑开，“佐伯君今天好快啊，稍等，我马上就清洗干净了。”
少年深深地看进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温暖明亮，脸上却已显露出一丝疲倦。于是心里像被什么扯动了一下，有些许疼痛。
走过去，与女孩并排站着，伸手抢过一个咖啡杯清洗起来，用自己最自然的语气道，“笨蛋，是你洗得太慢了。”
心里这种淡淡的，扯动着神经的疼痛和喜悦混杂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呢？
女孩尴尬地挠挠脸，笑着低下头。一旦不好意思时总会出现的小动作。无意识地，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泡沫沾到了侧脸上。
佐伯瑛突然停下动作，“呐，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来做这些杂事……”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疑惑。
身旁的女孩怔了怔，沉默了半晌后终于抬起头，眼神认真，嘴角的弧度清浅，“因为很喜欢。”
男孩愣怔，“喜欢？”
“嗯，喜欢。喜欢珊瑚礁，喜欢店主，喜欢大海，喜欢灯塔，喜欢这份工作。非常非常喜欢。”女孩的眼神坚定，话语里有滚烫的热度。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最喜欢面前的这个男孩，这个一个人强撑着，努力着，拼命想要成为咖啡师的男孩。
因为想要尽可能地减轻他的负担，想要在他身边一同分享苦楚疼痛，疲累风雨，所以，在这里。
“……”似乎因为理由太过古怪而慢了半拍才做出反应的少年终究叹了口气，“果然是笨蛋啊你……这种理由……”
“很，很奇怪吗？”女孩慌张的样子落入他琥珀色的瞳眸，渐渐地便渗透出温柔的色泽，“是啊，很奇怪，真是……奇怪的家伙。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人呢……”
少年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女孩微红的脸上，轻轻拭去方才的泡沫，唇角一弯敛起动人心魄的笑容。
“谢谢你。”终于说出口了，对这样努力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