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回忆2(1 / 1)
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于娴静不断地搅着杯中的咖啡,头一直微低着,林韩看着她垂盖下来的刘海,其实他对她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以前只记得,和陈偲然一直形影不离的那个女孩,挺文静秀气的,齐齐的刘海,中长发,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在变,她却还是这个刘海,整齐地贴盖在她的额头。
“为什么要躲着我?”今天如果不是林韩刻意来她上班的地方堵着,她大概也不会和他坐在这里。
“没有。”于娴静似是有意地回避着什么。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她越回避,他越觉得恼火,他是律师,当然知道这件事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医学证明,可是总觉得荒唐,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他想做任何决定之前,先问她。
“我没有害怕什么,我只是不明白,林韩,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于娴静抬起头,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林韩吃惊她的冷漠,倒抽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了孩子,你告诉我,凡凡是不是我的孩子?”经过调查,他知道那个孩子叫凡凡,知道她退学结婚七个月生下的孩子。时间和现实不得不让他有这个怀疑。
“不是,凡凡不是你的孩子。”于娴静快速地回答,这只是个是非题,是与不是,很简单的。
林韩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就这么急于和他撇清关系吗?
“真的,凡凡真的不是你的孩子。”好像怕他不相信,她又加重肯定说道,“听说你要结婚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又何必生事端呢?”
“生事端?这个叫生事端?”林韩着实觉得生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就算那天晚上我对不起你,就算你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也不至于退学,既然讨厌我,
又为什么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你让我情何以堪?既然已经从我世界消失,又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结婚?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心安理得若无其事地和别人结婚吗?”
于娴静看着痛苦的林韩,心也被揪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无意伤害他,更不会故意去讨厌她,后来的退学,结婚,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他,从来不曾在乎,又怎么花时间去生气去讨厌呢?他们之间,对她而言,不过是那一夜的意外而已。
可是林韩不懂,时间吻合,凡凡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孩子,他调整了下情绪,拉过她的手,心平气和地求她:“娴静,我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让我跟你一起,好不好?让我弥补这十年父亲的空缺,让我为孩子补偿好不好?”
她狠地抽回手,打翻了早已冷却的咖啡,站起来,毫不留情:“你怎么还不明白?凡凡不是你的孩子,你去开始你的新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有时候她讨厌极这种自以为是的善良,盲目的一厢情愿。
他们动静太大,引来几桌领桌的窥望,双方都觉得尴尬,于娴静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接凡凡了。”她起身便走,她对他从来没有留恋,他怎么就不懂呢?
走到窗口,滞步停下,回头再看了看坐在原地垂着头的林韩,林韩,这个名字,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存在的记忆?那时候因为有朝夕相处的陈偲然,便有慕名送信的追求者,“娴静,帮我给陈偲然好吗?”“娴静,帮我叫下陈偲然,好吗?”“娴静,帮我告诉陈偲然,说我在这里等她。”同为女孩,陈偲然的身边总有那么喜欢的人,她不羡慕,不嫉妒,一个女孩即使喜欢的人再多,如果得不到自己喜欢人的爱,那一切都是虚无。她相信总有一天,有一个人会喜欢她,就像她喜欢他那样喜欢。
林韩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在女生宿舍楼下,他叫住了她,吞吞吐吐地问她:“偲然在上面吗?”
那时,于娴静刚从楼上下来,陈偲然说不想去食堂吃饭,她还拿了两个饭盒,想一会儿帮她带上来,对着林韩的焦急,老实地点了点头。
林韩看了看她手里的空饭盒,了然道:“要不我帮你们去打饭吧?”
于娴静本想拒绝,可是大热天的她也不想跑食堂,也就坐享其成地把饭盒递给他,在树荫下等待他满头大汗地跑来,她接过饭盒,说了谢谢便往楼上跑,林韩在后面叫住,她又回头对楼下的林韩喊:“知道了。”
走到宿舍,于娴静把饭盒递给陈偲然,不负所托地说:“这饭是林韩买来的,他现在还在楼下等你。”边说着,边偷眼瞄陈偲然,陈偲然微垂着头,用勺子拌着饭,并没有答话。有时候她会不喜欢这样的陈偲然,总觉得她犹犹豫豫,捉摸不定,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偲然,有时候不是很简单吗?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偲然愕然地抬起头,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要,如此简单,如此明白,可是于娴静不明白,有些人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能在一起,因为除了他,谁都可将就,就是唯有他不能将就,可是他早已给不起那份完整。如果不能要这个喜欢,那么身边是谁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虽然不公平。
可是那时的于娴静不明白,她的喜欢,即使当下得不到,她相信,只要她坚守着,一定会有圆满的一天。
以后,她还是会经常碰到林韩,一个温文有礼的少年,剪着精短的板刷头,喜欢运动,喜欢辩论,也好像喜欢陈偲然,这是她对林韩整个少年的印象。
他们只是擦肩的校友,因为陈偲然的关系,变成了点头微笑的友人,大学时系里经常组织联谊活动,可那时候,她一有时间就往李进越的学校,往他工作的酒吧跑,她相信总有一天,会金石而开,可是她始终没有等到,却等到绝望,他说,对不起,因为陈偲然。又是因为陈偲然,她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为了孤立陈偲然,她独自去参加了系里的联谊活动,在空阔的野外,一群年轻人,围着火焰,蹦呀跳呀唱呀,他们大口喝酒,大声说笑,有人趁着酒意,在大声表白,火花映照在一张张年轻的脸笼上,红焰焰的,金灿灿的,他望过去,目光恰好落在她仰口喝酒的瞬间,印象里斯文秀气的女孩,如今在醉意下笑得凄凉,不知是不是光焰的折射,他似乎看到秀气的脸庞下映照的晶莹水光,于是整个勾火晚会,他一直望那个方向望,晚会渐渐散去,大家都回预订好的宾馆休息,他不过转了神和几个同伴打招呼让他们先走,再回头却看不到她了,他有些焦急地四下寻找,夜深荒野处除了他们这里即将散去的喧闹,尽是漆黑一片,他正担心焦急时,看见她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急忙跑了过去,扶住了她,她扶着头,强睁着眼睛,又看见精短的板寸头,可是不是他,为什么跑过来的不是他呢?她像一个突然失去最喜欢玩具的小孩子,摊坐在地上,肆无忌惮地大哭了起来,林韩吓坏了,他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第一次让他觉得难受的,是陈偲然来学校的动车上,她暗自抹泪的样子让人十足心疼,也许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的英雄主义被唤起,那么现在呢?面前的这个女孩也在哭,可又不同于陈偲然的落泪,她这是在大哭,让他措手不及,他蹲下来,试图去理她垂披下来的头发,可是她哭得越发厉害了,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发泄出来,她一直规规矩矩地生活,认认真真地学习,一心一意地爱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说不行?越哭越觉得难受,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似乎要将她胃里所有的东西都掏空,他慌乱地拍着她的背,她疲软地摊在他的怀里,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这样贴近,即使酒味占去了她的味道,可发间的一丝芳香毫不吝啬地钻入他的鼻端,连着他的心飘然然的,骚动的意乱,直到现在林韩还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情动的开始?只是那一夜的开始,却也在那一夜结束了。林韩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班去往城镇的车列开走,他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怀里的于娴静,竟然爱上这样亲密的感觉。
春夜的风吹来带着晚冬的寒意,怀里的人使劲往他的身体里钻,即使他已经用一些零七碎八的东西塞了帐蓬的缝隙,可是这风却是无孔不入,可是他还是庆幸那帮人幸好忘记把帐蓬收起,不然他们俩个今天真的要风餐露宿了。
她不甚酒力,刚又喝了啤酒和红酒,神志越来越模糊,神神叨叨也不知自己在念念有词什么,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可是还是冷,便没有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近,她勾住他的脖子,满足地睡在他的枕弯处,竟然心满意足地笑了。难为他身体僵硬得不敢动一下,看她没有再任何动静,才低眼看她,却只看到她贴在额前的刘海,整齐的,黑亮的,很是可爱。再低点,她小翘的鼻子,她微微蠕动的嘴唇,她可爱的下巴,他突然觉得原来她是那么可爱。他小心翼翼地不敢惊动她,她却仿佛感觉到他的窥探般,她突然动了一下,身体翻了个身,他的身体得到了完全的自由,心里却突然空空落落的,他小心地撑起身,支着身体,这次他可以很仔细地看她,她喝过酒的脸腮红红的,嘴唇也是红红的,艳艳的,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尝一口。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喉结在那里打结,他想逃,逃开这致命的诱惑,可是她又翻了个身,原来喝醉时一点也不老实,她又缠上他的身体,这一次她的脚放在他此时最难受的地方,他几乎要叫出来,可是她到底一直念念有词在说什么,他俯下身,凑近耳朵去听,近一点,再近一点,他感觉到自己的耳畔边有两瓣一闭一合的嘴唇轻轻磨蹭,像是亲吻,像是致命的挑逗,他僵硬着身体,克制着呼之欲出的爆发,她却一点也不肯放过她,就在他要逃开时,他终于听到她的话:“为什么我的爱,你一点也看不到?”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依然醉眼朦胧,神志不清,可是他意外的欣喜若狂,竟然问一个醉鬼:“你是说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