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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雪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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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看见桌上已凉掉的菜,雪草有些诧异,看样子,这饭菜应该是昨晚便做好了的。苏墨竟会真的下厨为她做晚饭?雪草忍不住抬头张望了一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那样混账的一个人……

虽然,他现在确实比以前要好上太多。

太多太多。

可是,现在苏墨人呢?

雪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他,正琢磨着他今天早上是不是也上山采药去了,忽然一抬头,便在院子门外看见了苏墨。他满身泥,一脸灰,脏得不成样子了,头发散乱着,胡茬也青了下巴。

“你去哪儿了?”

“你去哪儿了?”

他们异口同声的问出这句话,不同的是雪草带着讶异,苏墨却暗藏着压制不住的隐怒,担忧,害怕,一晚上的提心吊胆,一晚上的焦虑不安,怕她出事,怕她一去不归,怕她抛下他就此走掉,毕竟,现在雪草对苏墨的厌恶是那样的不加掩饰。

雪草没想到苏墨会生气,她怔了怔,答道:“就在山下住了一晚。”

“既然说了晚归为何不归?既然不归为何不遣人来知会一声?”苏墨仿似怒极,几步迈至雪草身边,擒住她的下颌,迫使雪草抬起头来看他,“这几年你倒是学会失信于人而泰然自若了!”

面对苏墨的怒火,雪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听得他后面这句话,雪草凉凉一笑,道:“苏公子便是守信重诺之人?”她将苏墨的手从下颌拿掉,“雪草可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可遣不了人来告知你这些琐事。另外,苏公子也别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免得让我误以为你还在担心我。”

“我是在担心你。”苏墨坦言。

雪草冷笑着转身进屋:“担心?雪草怎比得公子金贵,这贱命一条谁还稀罕要么?”

连日来雪草对他再是冷言冷语苏墨都没有生气,偏是今天这一句话让苏墨沉了眉目:“你不稀罕我稀罕。”

雪草步子一顿,微微侧过脸,唇角没有半分弧度:“苏墨,你稀罕的这条命,早在三年前被你杀过一次了。”

苏墨脸色一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肚子的火皆无声熄灭,空余难诉的痛与悔在胸口徘徊:“对不起。”这三年他已在无数次午夜梦回中对雪草道过歉,可每次醒来,只余一室寒凉,他真的被那样的茫然折磨够了,所以昨晚没等到雪草回来他才会那样惶恐,所以才压制不住火气,他其实……

只是害怕了。

雪草没有理他,兀自进了房,关上了门。独留一室冷清。

苏墨在屋外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进屋来一言不发的收拾着桌上的冷饭冷菜。

雪草不知道这些菜是在她昨天走了以后苏墨就开始做的,曾经那般高高在上的生活何须他下厨做饭,小小的一方灶台将素来沉着的苏墨弄得手忙脚乱,挣扎了一天才做出了几盘像样的菜,他像宝贝一样捧到桌上,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饭菜皆凉也没等回来那个身影。

苏墨收拾饭桌的手微微一顿,垂了眼眸。

原来被人辜负了心意竟是这样凄冷的疼痛感。他这是,得了现世报了吧。

第五章

苏墨的肩有旧伤,在外寻了一夜的雪草之后他的伤复发了,左手完全没办法抬起来。睡了一觉起来之后疼痛更甚,是以这日清晨他便没有挽发,披散着一头青丝便去吃早饭。

餐桌对面雪草淡淡看了他一眼:“回去把头发扎上,你这样子不能去山上采药。”

苏墨无奈笑道:“肩痛,抬不起来。”他顿了顿,带着些许期待道,“不如,雪草帮我挽发吧?像以前那样。”

雪草放下筷子,直勾勾的盯着苏墨,想借此换醒他的自知之明,而显然,她是低估了苏墨的脸皮,他笑眯眯的转身走进了里屋,坐在梳妆镜前,柔声唤雪草:“帮我挽成以前那种髻可好?我自己总是弄不好。”

雪草在外面沉默了许久,里面的苏墨也捏紧了拳头惶惶不安的等待,她约莫是不会进来的吧,毕竟对雪草来说,“以前”或许是她最想忘记的东西。

可不曾料没等多久,雪草竟真的进了来,她一眼不发的将梳妆台上的梳子拿了起来,草草的将他披散的头发梳了几下,下手狠辣几乎要扯掉苏墨的头皮,苏墨苦笑:“雪草,借机报复可不好。”

“你不知道吗,我从来都是落井下石的女人。”她说话毫不留情,但手中动作确实轻柔了许多。手中长发柔顺一如当初,恍惚间让雪草身置当年香烟袅袅的屋中,苏墨仍旧是那个时时浅笑着的门主,而她是他捡来的丫头,唯一能近他身的人。

眨了眨眼,雪草回过神来,看见手中的青丝已夹杂了些许白发,这个人……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吧。

她努力挥散心头浮起来的思绪,草草梳了两把头发,而后给他随意挽了个髻用发簪固定好。苏墨有些失望:“不是当年那种。”

“你大可拆了自己重来。”雪草没好脸色道,“弄好了便与我上山。”

她转身欲走,却被苏墨拽住了手:“雪草今日的头发盘得松了些,礼尚往来,我也为你挽一次发可好?”

雪草想果断的拒绝,可看着苏墨的表情,她不知为何竟说不出狠话了,因为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的苏墨,何曾露出过如此苦涩的神情,就像她一拒绝,他可能就要哭出来一样。

雪草坐了下来,将头发散开。

苏墨站在她身后,一缕一缕慢慢的梳着她的头发,与他比起来,雪草之前的动作便像是在杀鸡。

这是第一次,在苏墨面前,雪草坐着,他站着。雪草失神的想,或许现在真如他此前所说——他们真像一对平凡的夫妻,日复一日的看着平凡的岁月在身边静静流淌。

“雪草头发不好。”苏墨捏了一缕她的发丝嫌弃道,“又干又黄,都没好好吃饭吗?”

自是不能与你苏大公子相比……这句刺耳的话她在嘴里转了转,咽了下去换了一句不太刺耳的话:“要那么好看的头发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苏墨笑了笑,竟弯下腰去,将唇放在她的发稍,落下轻轻一吻:“给我当饭吃可好?”

这是……□□裸的调戏吧。

雪草耳根一红,一扭头,飞快的抢回自己的头发,恶狠狠的瞪着苏墨。可面红耳赤的姑娘,再怎么生气,看起来都是一副娇羞的样子。苏墨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但还没等笑意扩大,他目光忽然落在了雪草的后颈。

那一处难看的褐色伤疤静静附着其上,延伸进了她的衣领之中。

苏墨失神,下意识的探手去摸。雪草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的侧过身子,一手捂住后颈,眸光幽冷的盯着苏墨,再不复方才羞涩的模样。

苏墨觉得嗓子有些干哑:“那是……怎么了?”

第六章

雪草没有答话,伸手欲去抢苏墨手中的梳子:“我自己来,不劳烦你。”

“那里是怎么伤的?”

“梳子给我。”

“怎么伤的?”

两人僵持以对,房间中沉默了半晌,雪草勾了勾唇角,似讽似痛:“怎么伤的,你还不知道么?”

苏墨脸色瞬间煞白。

雪草阖上眼,在黑暗中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才道:“三年前,你遂了盟主千金的心愿,亲手将我推下悬崖。”她静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仿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被崖下河水冲走,河底碎石割出了我这一身伤口,直至被冲到缓流处才被几个农妇救起。”

苏墨捏紧拳头,沉默无言。

“腿骨断了,山村大夫没绑好,我便砸断腿骨再接上,我浑身的伤,大夫说男女有别,推脱农妇帮我抹药,她们心软,每次换药都不忍下手,我便连皮带肉的撕了浑身绷带,让她们再帮我把药抹上。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活得无比难堪。”雪草在镜中望着苏墨的眼睛,沉声道,

“苏墨,我这么努力的活下来,不是为了再被你糟蹋的。”

所以,不要再迷惑她了,她本来对那个叫苏墨的东西就没有抵抗力。

屋中静默,苏墨探手摸上雪草的后颈,这一次雪草没有躲。苏墨的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很痛吗?”雪草只定定的盯着他镜中的脸颊,苏墨也不要她回答,兀自静了一会儿,又捻了她一缕发,用梳子慢慢梳理。

直至将她头发盘好,苏墨才道:“对不起。”

他无法解释,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道歉,都是废话。”

雪草站起身来走出里屋,提了竹篓背上,上山采药而去。她要的不是苏墨的歉意,因为那什么也弥补不了。她本以为她要的是看见苏墨痛苦,看见他悔不当初,可是现在好像她也没有多期待在苏墨脸上看见那些东西了。

她留着苏墨,每日看着苏墨,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时光慢慢溜走,七月至,盛夏时节,山上的药草种类多了起来,雪草爱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寻得更珍贵的药物,苏墨乖乖的跟在雪草后面。于是雪草渐渐发现,入夏以来,他们餐桌上的野味便日渐多了起来。

“你果然是一个没了武功,也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家伙。”上山路中看见苏墨用树枝打晕了一只野兔放进竹篓里,雪草有感而发。

面对雪草的调侃,苏墨只是笑得轻浅:“雪草对我掉以轻心一点也无妨。”

若是三年前听到这话,她不知会笑得多开心,但现在……她应当是这世上最不能对他放心的人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雪草怎敢再对苏墨全心全意的信任。雪草没有搭腔,扭头看见陡坡之上有一朵大大的灵芝,她心头一喜,手脚利落的往陡坡上爬。

苏墨在身后望着她,忽见雪草脚往一块湿泥上踩去,他一声“小心”还未出口,雪草一声惊呼,竟是另一只脚猛的一滑,身型往一边偏去,苏墨什么都来不及想,扑上前去,一把将雪草揽入怀里,两人如球一般骨碌碌的往下滚。

好在是盛夏时节,山上草木繁杂为两人卸去不少力道。直直滚下去四五丈远的距离,苏墨的背撞在一丛灌木上,这才止住了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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