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蚀骨尾声(1 / 1)
剑读人心,侍剑之人不懂心。
“我是会杀了你。”
御寒泛着幽蓝的光芒,狠狠地注往她的心口。
罹缨咳出了一口血,心口的红光停滞,炽丨热的身体倒在墨轻蘸的怀里,红色的眸子顿时偏了过来,移到青丝披发的他耳边,轻言在他耳边絮语。
便是没有了声息。
罹缨之死,视为天下永生。数万只魂体从罹缨的身体丨内奔涌而出,罹缨被释丨放为了最初的状态,那是一身素色偏黄浅的衣裳,发缕垂落至地,黝黑秀长。天色顿变,原是空中凝结的黑云被一道光束穿越云层,开始渐渐消失。
当雾霾离开之时,当最心爱之人离去之时。
她的身体在逐渐冰冷。
堂皇大殿内,凌乱不已,这个囚牢里没有动的气息。
倒地的尸体,逐渐被消逝,重新又轮回一个新的转世,拥有新的人生。
没有任何人。
大殿外,一袭黑服的他抱着她,步入下一个来世。
可怜上天有好生之德,墨轻蘸以换血之名,没有使得她归入地狱。这时的她,身体流着的是两种血,而这两种血此刻正在她体丨内交错不及,在扰乱她的气息。心口一时泛着蓝光,一时又变红光,察觉到这个的墨轻蘸,浊黑的目光亮了亮。
他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细细观察,他的眼神里有了某种喜悦。
两股真血在她体丨内挣分许久,罹缨还是不见醒来。虽说是在发生着变化,但是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变冷,他重又将她抱了起来,眉心深深紧缩,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十指紧扣缠绕。
真气开始流入。
他这次又输了些真气给她。
幸好的是,在他输入了这些真气之后,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罹缨的手指动了动,这些小细节都被他一一看在眼里,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会意的笑容。罹缨轻轻地睁开眼眸,那是琥珀色的眼睛,但是没有任何光彩。
只是无神地望着墨轻蘸。
他的心一颤,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着她的心,紧闭双眼。
他多虑了,那是她的心,不是卿远兮的残留。
她的心在跳着。
心是自己的,意识却不是自己的。
望着这双琥珀色的眼瞳,黑暗靡靡。望着他,却又不是在看着他,罹缨的动作停止了。他的动作也停止了。
他想起了师父说的话。
风清院里,朗朗读书声。
在扶桑和白樱开花之际,这是最好的读书之时。花瓣在白石山崖坠落,风儿轻吹,漫天乱舞。风的气息中带着丝丝的花香。
一叶花瓣落到了墨轻蘸的墨水中,他看了看这墨水中花瓣,凝神了很久。待到墨汁全部把这花瓣染成墨色之时,他轻轻捡起它,因为墨汁的醺染,它早已沉重地飘飞不起,只得静静地停留在他指尖。
他想到了师父要他做题的答案。
他慢步去往师父的仙台,师父在与周公谈话,沉溺在梦境里,便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他恭敬地称了声,“师父。”睡在梦境里的他便是很快醒来,看了看对着自己作揖的年轻有为的大弟子。
他便赶紧伸手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一本正经道,“咳,轻蘸,你有答案了?”
墨轻蘸微笑道,“是的,师父。”
“那就说来听听。”渡虚子摆了个很自在的姿势在仙台上凝神听着。
他转头看了看这漫山遍野的花瓣,柔声道,“万物归有一死,若是打破了常规那就是逆天而为,视为大忌。故师父让我想的应该是不要去救已死之人,生死本由天命,由不得我们。”
渡虚子听着却是皱了皱眉,起了身,注重道,“轻蘸,这你可就想错了。倘若那已死之人恰似是你所爱,你能见死不救吗?再者,我们也是有办法让他们复活的,只不过……”他走到墨轻蘸面前,抚慰了下他的头,安逸道,“轻蘸想的也不错,救已死之人本是逆天行为,所以才要记住些禁忌。”
墨轻蘸又作了作揖,恭敬道,“徒儿渺茫,请师父直言。”
“记住,不到迫不得已之时才可用‘换血重生’之术,但不能半途而废,否则被救之人将永远保留在『精神状态』。”
“精神,状态?”
“嗯,他将永远停留在虚无境界,再无计可施,要切记。当然除了意识之外,所有的物器都是好的,倘若他是练武者,武功全在;若是妖性者,则妖性还在……”
琥珀色的眼瞳里望不见他的人影。
他轻轻地抱起了她,这是残缺不全的拥抱,这是迟来的紧拥。
他竟然还可笑地输了真气给她,却全是做了无用功。在白皙脸庞上坠下了泪滴,划过琥珀色的眼瞳,她的眼睛泛了一下。
黑色的魔性气息又袭来,在罹缨周围团起暗色烟雾。紧拥着她的墨轻蘸冷漠地看着她,眼里留不住的是严肃之气。
白樱扶桑花起,
“师父,若是拥有妖性之人这番还会祸害天下人么?”
“诚然是会的,意识虽不在,但是拥有这份妖力,迟早会魔性大发,最终自己在做什么,杀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一味地嗜血。”
“那有什么办法?”
“只有……”
墨轻蘸再次建起了结界,双手抱紧了怀里的人儿,轻言道了声,“解。”怀里的可人儿颤了颤,没了声息。鲜红的液体从素衣中溢出,染红似梅。
逐渐结界消失,墨轻蘸起身,抱着她再度走入了迷雾中。
消息尽失。
不知多少年后,百姓纷纷议论此事。
说这墨轻蘸和罹缨早就在走入迷雾之时香消玉殒,这倒也不怪,自此就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还有说这墨轻蘸和罹缨是归列仙班,在为人世实则是对他们的考验,如今考验已过,就升入上仙了。更有说那墨轻蘸是转世轮回,而那妖女罹缨则是转入生畜道苦受地狱的煎熬,彼此不再有瓜葛。
众说纷纭,其中却是有人笑,有人泣。
只有一人面无改色,一身黑服幽幽暗暗,近人不得的样子,他的嘴角勾起,扬起一笑,撒下酒钱便悄然离去,店里的人谁也没注意到。
他打开这深锁的大院门,内堂是红灯束挂,红拂翩翩。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走入内堂,只见一个头戴凤冠,身着凤凰长袍的女子跪坐在地,跟随着她的,还有悬挂在墙上的沉重锁链,那女子听见他的脚步声便仰起头来,睁开琥珀色的眼眸,柔声断续道了句,“阿,墨……”
他笑了笑,覆上了她的唇。
那日,他挑断了她所有的手脚筋。
那日,他牵制了她的所有。
那日,他为她拷上了锁链。
那日,他听她这么说,
“阿墨,我这次是不是输的很惨……”移到青丝披发的他耳边,轻言在他耳边絮语,“爱我一次,好不好……”
今日,他与她成亲。
今日,她年满二十。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