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1 / 1）
“去看红豆了？”男人伸手摘掉落在她头上的相思树的叶子。
“嗯，她很乖，又长大了些”女人低低的说着，声音里压抑着担心和不舍。
男人从后边将人圈入怀里，下颌放在她的肩窝处，安静而依赖，却又人以无限的安全感和信任。
“莫离？”
“我还在的”风佑安心里一酸，是啊，他还在的，还在的。
自从发生政变后，她以强硬的手段联合世家和朝中新秀用雷霆之钧成功上位，但那条路没想象中的好走，甚至更加的泥泞和凶险。
即使她拿到了那份属于辰王势力的名单，秘密处置了大批人马，但以杀止杀，效果立竿见影，但人心却是永远杀不尽的。而风雨飘摇的风国就像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漠北狼子野心，昭之若现，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率先全面进攻的是苍梧，连苗疆那个弹丸之地，不问世事的都牵连了进来。
风佑安隐隐的感觉，这天要彻底的变了！
但想要风家的东西，要这天下，要她就给吗？真当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她还记得相思说过，是人都有软肋，即使你我，再坚硬的石头在它的某个交叉点上总会有最薄弱，柔软的地方，抓住了，你便赢了。
而这场硝烟，是她赢了吗？
是她赢了，但却是赢了政治，输了自己，连同的还有她唯一的妹妹。
看着春上新载的相思子，被无痕养护的很是枝繁叶茂，一片片的绿叶在风中轻轻的摇曳着，而那枯黄的孤零零的被堆在树下，会逐渐的沤烂，成灰，然后化为肥料。
她和相思，就像是那飘零的落叶，会逐渐的枯萎，然后消失。
就算她们血脉相连，但她最是了解她的决绝，如果得不到，就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给不了的十分，也绝不要吝啬的七分，固执的坚守着内心可怕的底线和规则，但有些事，有些人，越是了解，越是顾虑，越是不敢了。
而相思刻意的躲避了她的视线，隐匿了她的行踪，从她和赫连雅歌的那场婚礼起到现在，整整半年了。半年，她都是从余成言的口中得知，而这几个月，竟然又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在想什么？”
“相思从缘嗔那离开了，还搬走了他珍藏的所有药材。那丫头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主，真不知道缘嗔大师会被气成什么样子。”风佑安笑着说着，嘴角带着有些骄傲，宠爱，又有些无可奈何的弧度。
“若是想她了，等这里的危机过去了，我们带着红豆去找她便是了”
风佑安摇了摇头，“她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用亲情捆绑她一辈子”
回望着他的眼睛，像是下了某种重要的决定，很是郑重的说，“莫离，让无痕带红豆离开吧”
“现在吗？发生了什么？”
“等过几天，京里有些不安定，我怕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我不能拿红豆的安危开玩笑”
想到接连着的几场刺杀，要不是赶巧无痕带着小红豆先走一步，后果他不敢想象，便说：“好，都听你的”
虽然不舍，但风佑安的决定他向来不会反驳，而且，这样的决定虽然对红豆有些残忍和不公平，但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可以。。。。。。”
莫离捂着她的嘴巴，“听我说，佑安，如果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什么，那就是为了你，无论是生，是死，我只想与你一起。莫不是嫌弃我了？”
“不是，不是，无论你何种模样，我爱的都是你这个人，你好看也好，丑也罢。。。。。。”
又将莫离的手贴着脸，淘气额说，“反正都没我好看
“臭美”
“人家本来家就很美，你家娘子可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便宜你了”
“是便宜我了，所以别赶我走”
风佑安心里感动的想哭，像个初次恋爱的少女，带着脸颊娇嗔和红晕，又忧心忡忡的，“可红豆不能没有爹爹”
“我知道，但我不能没有你，至于红豆，无痕会照顾她的，那个少年心思简单纯净，将红豆托付给他，未尝是坏事”风佑安可不像莫离那么看得开，红豆是她十月怀胎差点丢了命才生下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被安排着做一切，尽管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她着想，但孩子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尤其是婚姻和自由。
她和相思的一切，从出生起就按照各自的剧本，一步一步的在血泪和磨砺中迅速的成长，自是不希望她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继续的挣扎。
如果可以，她想好像看着她一天天的慢慢长大，会淘气的爬树，会安静的读书，也会跟她卖乖的撒娇，可从她投胎到她肚子里的那天起，这种日子就是奢侈和幻想。
但是那个少年，虽然性子单纯简单了些，但这几个月对她女儿倒是没的说，简直比她这个当娘的都合格的，她想就算要把红豆送走，势必得找时间给那小子好好谈一谈。
莫离知道她的顾虑，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着说：“我们不能陪她一辈子的”
“可她还那么小，一想到。。。。。。我心疼了，莫离”
“傻瓜”莫离将人拥入怀里，手轻拍着。
侍女忙进来，咳了一声，熟视无睹的回禀，“公主，纯熙郡主又递了帖子来，您要见吗？”
听到纯熙郡主的名头，风佑安一阵头疼，心知大概又是来问霍正则的下落，天知道，她已经努力的派人去找了，光暗卫就在苗疆折了大半，就差冲进苍梧皇宫直接去要人了，但为了安抚她们，尤其霍小宛还是孕妇，这些自然都不会告诉她们。
拧着眉回道，“告诉她，本宫在忙，让她该日。。。。。。”
“改日？风佑安，你就是这么糊弄本夫人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姑吗？”一声声掷地有声的质问，使得等我要哑口无言，尤其是后边还跟着有丫头搀扶着的霍小宛。
莫离将人不自觉的护在身后，有些生硬的连连陪着笑脸和小心，“夫人，您知道佑安不是那个意思，霍将军失踪一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过些日子就有消息了，您先消消气，毕竟小宛还怀着孕，别吓着了？”
纯熙郡主本身就是烈性子，年轻时皇族养出来的无法无天，虽然跟着霍节度使场面在西北那么多年，但那脾气一上来，可是连风昊天都能怼的，更别说莫离了。
“少给本夫人说好听的，我知你们不容易，也不喜欢做那是非不分的歹人”
对着风佑安，“我就要摄政靖公主一句话，我儿子在哪？”
“姑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风佑安，我霍家一门忠烈，世世代代忠于风家，忠于皇室，你就如此敷衍了事的吗？”
“姑姑，我已经派人在找了”风佑安无法去看霍小宛，尤其是挺着的肚子和里面未出生的孩子，她是一个母亲，更是经历了爱人不在身边，独自等待的苦楚。紧攥着莫离的手，她怕稍一松，自己就无法撑下去。
玩弄政治，她始终是不合格的，虽然冷心冷情，但她总是不自觉的心软。
“佑安，找，用心找，和倾尽全力去找总是有区别的？从今以后，姑姑不会在老实的坐在院子，一遍一遍的递帖子，递折子求你，我会不择手段的用尽一切力量，将我而找回来，哪怕是尸体，今日是妾身打扰摄政长公主了，小宛，我们走”
一句一句的像一颗颗钉在，生生的插入她的每一根肋骨，那决绝的模样和头也不回的背影，在打着转的泪眼里，越来越小，渐渐的和某个小小的身影重叠，风佑安的心像有什么紧抓着。
对着纯熙郡主的背影突然跪下来，“姑姑，是佑安对不住您”
听到膝盖的着地声，纯熙郡主一怔，却不敢回头，跨出的步子又撤回来，霍小宛知道她难受，扶着肚子，受着风佑安的一跪，微疲的神情恍惚着说：“告诉我，我相公是否还活着？孩子出生时能回来吗？”
见风佑安不知该如何回答，霍小宛平稳的自问自答，“我知道了，看着相思的份上，你在一天，我霍家就顶你一天，你不在了，到时休怪我霍家无情。忠和义，从来都是双方面的，而霍家忠的从来都是着天下的百姓，不是谁一家的奴隶。”
看着那对婆媳的背影踏出公主府，风佑安直立的身子突然跪坐在地上，莫离将人抱在怀里，听着她嘤嘤的哭着，心里很是自责。
一个好男人，不应该让自己的钕人呢哭泣，无论是因为何种理由，或者什么人？
在过去的时光里，他见过她哭过很多次，有时是为了惹人可怜，有时是为了让相思心软，有时是为达目的，但都没这一次哭的厉害，仿佛要哭尽所有的委屈，释放所有的压抑，还有所有的不甘和无能为力。
而他，除了陪在她身边，每次都是什么都做不了。但上天连着仅有的权利也慢慢的收回了。
闭着眼睛，咽下喉中的铁锈斑的味道，如果风佑安抬头，就会发现，他脸部的肌肉，甚至后背都在颤抖着，浑身的皮像是要炸开一样，那个少年的药，终是不能陪她撑过这个夏天。
但这一切，她无需知道。
他爱她，用自己的命，自己的一切去爱。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更不会什么花花肠子，唯一会做的就是陪伴，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回身，我就在。
将风佑安扶起来，“佑安，自责不是你该做的事”
“我知道，只是心里过不去，毕竟正则是姑姑唯一的儿子”
“恩，去洗把脸，都成小花猫了，我先去找无痕谈谈，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他们送出去”
“好，那少年比较耿直，你可要承受住”风佑安难得还会打趣着。
等莫离走远，她才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的，好像原来的时候，从来都是她做决定，不管对错，只要是她吩咐的，他都会无条件的服从，即使他们在意后，也是一样的，她习惯了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但刚刚，如果她没出现错觉的话，那个傻大个，不光会开玩笑，也是会有主见的，而这种顺从的感觉竟然，还不错。
沉浸在莫离的改变中，反而却没有发现，他走路时可以绷直的脊梁，比平时慢了半拍的步子，以及散发着的血腥味。
一离开风佑安的视线，便避开暗卫的死角，躲在暗地里，此时的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到流着一般，捂着嘴巴，费力的咳着，眼前是一片血红色，红色的墙，红色的叶子，红色的人影，甚至连天也是红色。鼻子、嘴巴的血打量的往外冒着，好像他怎擦都擦不完。
整个衣袖，胸前都是，幸亏他常年一身黑色，才没有引起偶尔路过仆从的注意。
步履蹒跚着，一步一步的走向无痕的院子，只有一百米。一百米，只要坚持一百米就可以，可好像连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就像是用了一个世纪。
宫娥，侍卫不时的行礼，如果可以，真想放弃那虚浮的步子，就算爬过去，都会快上一些的。
浑浑噩噩的听着熟悉的女声喊道：“莫离？”
虽然和风佑安没有举行仪式，但府里的下人都会称呼他驸马爷或者公子，唯有素婉还会喊一句他的名字，点点头，回了句，“我来看红豆”
其实他现在连素婉的影子都看不甚清了，唯一担心的是，她不要发现他不能说的秘密。
“鼻子怎么流血了？上火了？”
莫离顺着她的话接，“恩，心气浮躁，火热攻心了”
“让无痕公子给开些药，上火也小觑不得，红豆睡了，我还得去买东西，你自己进去吧”
“姑姑忙自己的就好”
莫离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个模糊的东西在移动着，开口喊了声，“无痕？”
无痕停下摆弄的药草，看着他鼻下流淌着血液，皱着眉，快速的移动，手在他眼前晃着。
“我现在有些看不清了”
“活该，我说过，不会管你的，滚吧”无痕的态度极其的冷淡和乖张。
一转身，听”咚“的一声，无痕对着他刚要踢上了一脚，想到他是红豆的生父，又无奈的把人拖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