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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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安缓了两天,但阿紫还是没从那夜的阴影中走出,每每都会从梦中惊醒,低喘着在风野或闾丘归的怀中睁开双眼……那一只眼留给她的不止是噩梦,还有彻体的阴凉。
好在每每都有股暖流悄然包裹住她的心,不至于在无边无际的奔跑中迷失,找不到出口……
其时那晚将茂海扑倒后,安道释就被风野拿下了,但不知为何,扑倒之即的那一眼却惊悚到阿紫每每噩梦不断。
今天就是处决安道释的日子,连着两天,柳寄安都在忙于公布安道释的罪行,但没有证据说明那场风暴是安道释作法弄出来的,如同阿紫说安道释那只眼是自己弄瞎的一样。
如果不是那个扶桑女隐者的话令阿紫起了疑心,她也不会联想到的。那日风暴中,手环神奇地飞了出去,而之后风暴即停,且那云层深处的黑洞一直令阿紫认定那就是安道释瞎的那只眼,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同那夜的惊鸿一眼。这是不可言喻的感觉,但阿紫心底明白,就是同一人。
“陛下,快到时辰了,您亲去观刑吗?”无缺走了进来。
阿紫透过窗口看向无处的晴空万里,“将徒刑时间改为午时三刻,朕会亲去的。另外,要密切注意观刑人群中是否有劫法场的。”
“是,展哥已经带着人便装下去了。而且夏大哥也带着人过来了,直接跟去了。”无缺看向阿紫,“陛下,为什么要改在午时三刻呢?那会儿正热呢,会晒着您的。”
“那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之时,那安道释……会阴邪之法的,邪不压正,那会儿是他最弱的时候。”
“陛下是担心他作邪法?”无缺是相信这说法的。因为他自认识陛下开始,就觉得陛下说的话都是对的,而且离开之前,祖父又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听陛下的话。其实祖父不说,也一直是听的。
阿紫轻轻点了点头,“你去吧……把软甲穿上。”
无缺心头一暖,“是。”他转身出去,默想紫哥哥心里是有自己的。
闾丘归进来时,手里捧着个白瓷盅,“喝点汤水吧。”
阿紫笑笑,接过来,看也不看地喝进肚里。不用说,定是安神之类的。
“一会儿我们陪你去。”他接过空了的瓷盅,“本来不想让阿贲跟去的。”
“他那性子,你定是劝不得的。”阿紫起身,“我们一起去就是,好歹大家在一处,且可以直接离开。”
闾丘归随她出去,“你是担心……还有会事发生?”
“这安道释心思缜密,明的暗的,一环套一环,我总觉得他就算是被擒住了,也还是有恃无恐的,这说明他没有死亡的恐惧。”
“嗯,你这么一说,是有问题。”闾丘归点头,随她拐进鲜于贲的房间。
“我一定要跟着的,你来劝也没用。”鲜于贲一见阿紫后面跟着闾丘归,便先下手为强,瞪着虎眼拧着眉头。
“没想不带你。”阿紫好笑地上前揉揉他的眉头,“是来接你的。”
鲜于贲这才缓和了神色,“就知道你最懂我。”然后示威地撩闾丘归一眼。
闾丘归自不会与他一般见识,装没看到。
白板一听,连忙拉杠头出去了。
不多时,白板跟杠头抬着滑竿进来了,“将军,我们准备好了。”
鲜于贲咧嘴笑了,“你小子……”
“还小子呢,人家都有儿子了。”阿紫含笑扶起他,“不过这贴心的劲儿,可比我强多了。”
白板连忙谦虚,“小的是怕将军骂没眼力见,再嫌弃我老了想换人。陛下想的都是国家大事,小的哪能比?”
阿紫一笑,“等回去了,给你俩放个长假,好好跟家人聚聚。”
杠头闷声来了句:“将军腿伤好的。”
阿紫看看他,“说你话少,倒挺赶劲儿的。”
杠头嘿嘿了两声,算是笑了。
几人悄然来到镇中广场时,还不到午时,但已经有不少幸存的海安百姓都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不时有怒骂声响起,也有误伤的哭泣传来……
广场中心已经堆起了半人高的干柴,几个柱子围圈立着,上面绑着的,除了安道释,还有那名女隐者及那晚在船上的两个隐者,手筋脚筋已被挑断,嘴被堵着,……看得出筋是才被挑断的,伤口还新着,大概是无缺听了阿紫的话,觉得这样更保险些。就算真有来劫的,也是个废物,走都走不了。
阿紫暗忖,这法子还真是常用呢,自己不也过体会一把?
午时一到,监斩台上的柳寄安一身官服,起身走到台前,宣读了安道释的种种罪行,共列了十六条出来。
台上还有福州的同知及几位主要官员,知县也到了几位,太远的实在赶不过来也就没通知。个个听得面色发青,暗自在心里对照,看自己犯了几条……现在没收拾,不代表日后不收拾。台上另有一人面色坦然地直视着绑着的安道释,那是阿紫初到福州后,就让无缺急传的安县父母官刘长亭。
几人寻了个背阴地,并不过去,只是远远看着。无缺带着人散在四周,州兵则将广场圈住,百姓们早聚集过来了,静静地听着柳寄安大声宣读着,脸上都浮现出各种复杂的神情。有痛恨,有悲切,也有麻木……
风野悄然贴了过来,他是早就到了的。
“怎么不过去?”他的卷发都被包了起来,看上去就跟当地男人一样,就是肤色太白也太俊了些。
“在这儿也一样,还是上风口,省得一会儿满天飘灰。”阿紫被他搂上小腰,不由脸上有些热,“这么多人呢。”
风野一笑,手却不肯撤去。
突然,安道释扭头朝这边看来,余下的那只眼射出如电般的忿怨。
当柳寄安读完他的罪行后,已经有不少人被他的目光引得看了过来……
柳寄安抬眼后也感觉到了异样,扭头看过去:“……陛下?”
声音虽轻,却令台上的官员都听到了,本就心里没底的立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陛下恕罪,臣也是被那狗贼逼迫的……”诸如此类的话,不一而同却又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刘长亭也看去,一眼便看到东侧人群之中的阿紫,不由一愣,这便是当初的长公主,如今的女皇陛下?未免太年轻了些。
阿紫见此,暗骂安道释临死前还不消停,却从容地走了出去。风野连忙跟上,并回头说:“你们就别动了。”
闾丘归想了想,按住鲜于贲的肩头,轻轻点点头。
无缺却示意手下原地戒备,自己护在阿紫的右后方,跟了出去。
兵士们见了阿紫的真颜,纷纷跪倒,“陛下万岁万万岁~!”
阿紫边迈着方步走近柴堆,边四下里看了看,见凤展在百姓当中正担忧地看着她,便微微摇了摇头。
立到柴堆前,她微仰着头,却以俯瞰之姿看向安道释,“无缺,将他嘴里的布拿出来,朕容他说几句。”
无缺应了一声,闪身掠上,随后飘然而下。
“你就是女皇?”安道释极为不服地看着阿紫。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阿紫顿了一下,又道:“你究竟是谁?”
他闻言哈哈一笑,“……你如何知道我不是安道释?”
“因你这身阴邪之气,”阿紫眯了眯眼,“你是哪方邪魔,占据了他的身体?”
“难怪折在你手中,”他独眼一闪,“我是北条一郎,北条家的长子。女人,你是杀不死我的,这具肉身一死,我就直接回去了。到时,我会亲自带着船来跟你作战的。大虞这么大,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子就能统治的?”
阿紫却一笑,“你还想回去?没听说魂魄能离开那么久的。”
“你那是孤陋寡闻,只要这肉身一死,我便自由了。”安道释咧咧嘴,“女人,在家生孩子做饭就好,做什么女皇?”
阿紫一笑,“谁说女人不能做皇帝?你们扶桑日后也会有女皇的,而且还不止一位。可惜,你是看不到了,因为你再过一刻就会灰飞烟灭。”
“不可能,我期待着与女皇再次会面。”安道释傲然应道,“到时我的战船将会铺天盖地而来,大虞以后便会是我的了。”
“知道为何朕会把行刑改为午时三刻吗?”阿紫自信地笑了,“这个时辰,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都是最弱的,因为你是阴暗的,见不得光的。”
“那我也能回去,不信你就试试。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该被男人压在身下,老老实实地生孩子才对。”安道释一脸邪淫地说道。
风野脸色一变,才要纵身跳上,就被阿紫拉住,“让他逞一下口舌之快吧,因为他看不到扶桑男人们是如何跪倒在女人裙下的。”然后抽出自己的匕首,“朕是天命之人,朕说要你午时三刻亡,你就得亡!”
利落地抹向手腕处,风野惊呼一声:“阿紫!”
阿紫已经含笑将右手腕上的血甩向柴堆,“朕以自己的血为誓,你必定烟消云散!”
安道释神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
“火来!”阿紫扬起还滴着血的右手,一脸正色地看着安道释,“朕即能破了你的邪术,自然是知道的。”其实她真不知道,只是突然心头一动,这念头便闪现出来的。
无缺飞身将火把取过来,递给阿紫:“陛下,先包扎一下吧。”
“时辰可到了?”阿紫没理会他的话,反问道。
柳寄安突然朗声道:“午时三刻到~!”
阿紫忽地笑了,左手拎出一块玉,“这个你可认得?”
“怎么在你手里?我儿子呢?”他那独眼欲瞪出来一般,甚是骇人。
“被你的人杀了,一个半秃梳着抓儿的老头一刀砍死。”阿紫挑眉,“有你儿子陪着你,你也不算孤单了,去死吧,北条一郎。”说罢,将火把探向柴堆。
安道释突然急急念出,呱哩哇啦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风也突然大了起来,将那火把吹得似要灭掉。
阿紫突然收回手腕,张嘴吸了一口自己的血,然后喷到那即将熄灭的火把上,“扑……”地一声,那火把突然大盛,且如实质一般,任风再大竟也烧得旺旺的,被阿紫重重插回柴堆……
“天要亡我~!”安道释突然大叫,喷出一口黑血。
“阿紫!”风野猛地冲向阿紫并一脚将无缺踢飞……
那黑血落在地上,居然将寸厚的石板烧出数个大小不一的洞来,洞的边缘还不停地冒着沫子,有扩大之意。
“哈哈哈哈……”安道释狂笑道:“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阿紫怒发冲冠:“北条一郎,朕在此发誓,定然带着大虞海军踩平你扶桑岛,让你的族人向大虞称臣,世代朝奉!因你一人而亡其国,这是你的罪孽,你祖宗八辈都会在地下感激你的!”
火堆几乎在瞬间就燃了起来,且不受风力影响,火焰极高,泛着隐隐的青色。
被绑的其他三人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烧着了,只有安道释,似被什么困住了一样,面部扭曲得如恶鬼,啊啊地叫着,但也不过是多遭了些罪罢了,最终还是被点着了。
于是天也亮了,风也停了,树也不摇了,百姓们也不惊叫了……
阿紫退开些,闾丘归却已经赶了过来,直接用自己的帕子缠上她的手腕。虽一脸的心疼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刘长亭。”阿紫扭脸,看向台上,却发现台上没一个立着的了。
“臣在。”刘长亭是个三十五六,精瘦之人,一脸的干练。
“你终于出现在朕的面前了……朕一直在等,”阿紫平视着台上的他,“福州,朕就交给你了,望你不负朕的重托。”
“臣遵旨。”刘长亭干脆地应下。
阿紫点点头,“柳卿,你暂且留下,配合长亭将福州接下,将后续之事办妥。朕将战舰给你留下,凤展会全力配合你的。”
已经冲过来的凤展一听,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陛下,您不带着我了?”
阿紫扭头看向他,“福州这片海域,你帮朕守好。遇事多与顾康商量,若有动乱,要全力配合柳卿,刘知府。另外……”她又看向一同跟过来的小旭,“民团组建之事要抓紧,严防倭寇反扑。朕会回来的,回来之时,希望福州已经安定下来了,到时你们再跟朕一道回去。”
小旭明白地点点头,“是,您放心。”
阿紫利落地离去,一眼都没看向那些跪下求饶的当地官员。
来到码头时,战舰已经退开五十丈远,码头上缓缓靠上来一艘比战舰小一半的三帆船,船身被涂成原木色,但阿紫知道这是新型的巡洋舰,船体也是铁的。
船上走下来五十名左右男女,为首的竟是纪闰,他身边居然跟着宁弦。
“臣拜见陛下。”纪闰没想到陛下竟然亲自来接,连忙快行几步,翻身跪拜。
身后一干男女,只有少数见过阿紫,一听他们之中最大官的纪闰之言,慌忙跟了过来,齐齐跪倒,口呼万岁。
“你们是首届男女恩科中的人才,在京中也历练了这么久,朕特命将你们调来,就是想考验一下你们的真才实学。纪闰,你辅助刘知府,做你之前一直在做的事就好。宁弦,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考取功名的,但朕将你特意提到这里,希望你亦能用心做事。”
两人齐声就是。
阿紫又说:“福州是我大虞的门户之一,朕期待着它在你们与刘知府的共同努力下大变样,不论是交通,治安,还是教育,都能早日与京城同步。”
几十人异口同声应是。
刘长亭这回终于将心放回去一半了。原来陛下不是让自己孤军作战,还一下子将男女进士们带过这些来。虽然都是年轻人但也不算是嫩手了,没听陛下说嘛,已经历练过的。
柳寄安则没想到纪闰会来,一琢磨,陛下这是在打磨他呀,如同自己……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留下了。这是想让自己在下面好好历练一番才是,这样一想,心又热了起来,陛下总是比自己多想一步。自己是走一步看一步,陛下则是走一步看三步……
其实他不知道,阿紫已经看五步了。
看到凤展护着众多进士们离去,阿紫才上了巡洋舰。
没想到上来后居然看到了沈司。
“你怎么来了?”阿紫一愣。
“臣是被太上皇踢过来的。”沈司笑得跟中了大奖似的,“太上皇说臣咬得差不多了,下来跟着陛下混段时间的好,其实就是将臣发配了。”
阿紫一想便明白了,也不说,他这是在京里招人恨如人嫌了。“行啊,就当公费旅游了。”
沈司如沐春风地看着阿紫,“陛下清减了。”
闾丘归却看了他一眼,转向阿紫,“先进舱里再叙旧吧。”
阿紫却摇头,“无缺,让舰长靠上战舰,把刘义那几个拎过来。”然后才看向闾丘归,“我想吃鱿鱼圈,要香辣味的。”
“大热天的……好吧,我去看看有没有。”闾丘归拉着她,“先去休息,这些小事不用你操心。”
二十平左右的会议厅兼餐厅中,久未回京的众人听着沈司口若悬河,说书般地将京城最新要闻一条条地道出,不由暗呼真是精彩。不过一想自己跟着出来,倒也惊险频频,就不再羡慕了。
阿紫又捏起一个鱿鱼圈,咬了一口点点头,“手脚够麻利的,这将受贿金吐出抵牢狱之年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墨尚书。”沈司巴巴地瞅着阿紫的鱿鱼圈。
阿紫好笑地一推面前的盘子,“拿去吃,这有茶,说了半天也该渴了。”
沈司嘿嘿笑着,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又说:“结果那些人交上银子了,太上皇就大笔一挥,判了个流放三千里,让那些人吐完银子又吐血……墨尚书说,只抵牢狱之灾已是极限,又没说不判别的刑,难道将罪银交出还是立了功不成?高,实在是高哇~!”
阿紫一笑,“国库里又没钱了吧。”
沈司点头,“陛下果然一点就通,这墨尚书,还真是个宝。”
“吏部老索头下去后,谁主事呢?”阿紫托着腮,背靠着风野,十分没形象地问道。
“谁也没有,太上皇自己兼着呢,说等陛下定夺。”沈司咽下嘴里的鱿鱼圈,又道:“若不是云大少不肯出面,太上皇也不会这么累了。不过,太上皇把更多的事踢给云大少了,把云大少气得哇哇直叫。”
阿紫呵呵了几声,“还能叫出声,说明没累着。”
沈司扑哧笑了出来,“陛下,您跟太上皇的口吻一模一样啊~”
无缺掩嘴轻笑,贼眉鼠眼的,换来阿紫的瞪视,连忙一溜烟地出去了,“我去捞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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