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1 / 1)
“不是。一桩愚蠢可笑的事?纽沁根男爵,你是知道的,这个出了名的老暴利商,对他在万塞纳森林里见到的一个女人发了情,非要给他找到不可,否则会因相思病而送命……他的随身男仆告诉我,昨天请了几个医生来会诊……我借口给他找那个女子,已经敲了他一千法郎。”
贡当松便把纽沁根和艾丝苔相遇的事讲了一遍,并说男爵还有一些新的情况。
“好,”佩拉德说,“我们会找到这个杜尔西内亚[注]的。你去通知男爵今晚乘马车到香榭丽舍大街来,就在加布里埃尔街,马里尼路的拐角处。”
[注]杜尔西内亚:堂吉珂德想象中的意中人。
贡当松走后,佩拉德关上门。他接着去敲女儿的房门,似乎必须先敲门才能进去。他高兴地走进房内。刚才这个消息为他得到他所渴望的职位提供了机会。他亲吻了莉迪的额头,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到一把伏尔泰式沙发上,对女儿说:“能给我弹一段吗?……”
莉达给他弹了一段贝多芬的钢琴曲。
“弹得很好,我亲爱的小姑娘。”他说着把女儿拉到膝前,“你二十一岁了,知道吗?应该结婚了。你父亲已经七十多了……”
“我在这里很幸福。”她回答说。
“你只爱我一个人,一个又老又丑的人?”佩拉德问。
“可是,你要我爱谁呢?”
“我跟你一起吃晚饭,亲爱的小姑娘,你去通知一下卡特。我在考虑你应该结婚,要有一个地位,要找一个与你相称的丈夫……一个善良的小伙子,才情横溢,有朝一日你将为他而感到自豪……”
“能叫我喜欢,当我丈夫的,我只见过一个人……”
“你已经见过一个人?……”
“对,在杜伊勒里花园。”莉迪继续说,“他从我面前经过,德·赛里奇伯爵夫人挽着他的胳膊。”
“他叫?……”
“吕西安·德·鲁邦普雷!……我当时和卡特坐在一棵菩提树下,什么也没有想。我听见身边两位贵妇人说:‘这就是德·赛里奇夫人和漂亮的吕西安·德·鲁邦普雷。’两位贵妇人注视着这一对,我也看了看他们。啊,亲爱的,’另一个说,‘有的女人可真幸福!……就说这一位吧,她要什么有什么,因为她娘家姓隆克罗尔,丈夫又有权力。’‘可是,亲爱的,’另一个贵妇回答,‘这位吕西安对她来说可是宝贝呀……’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蠢话,上流社会的人都说这种蠢话。”佩拉德用一副诚实的姿态回答女儿的问题,“也许她们暗指什么政治事件。”
“好吧,既然你问我,我就回答你。假若你想让我出嫁,你就要给我找一个像这个小伙子一样的丈夫……”
“傻孩子!”父亲回答说,“男人的俊美不一定总是心地善良的标志。具有悦人外表的年轻人,涉世之初不会遇到任何困难,于是他们的才情就得不到发挥。社交界借钱给他们,他们便受到腐蚀,他们日后将以自己的品德来偿付利息!……我想为你找一个那些资产者、有钱人和笨蛋放在一边不去救助和保护的人……”
“他是谁,父亲?”
“一个不为人知的有才华的男人……哎,好了,亲爱的孩子,我有办法搜遍巴黎的各个角落,来满足你的要求,为你的爱情物色一个跟你刚才说的那个坏人同样俊俏,而又前程似锦的男人,一个肯定能名利双收的男人……哦,我还从来没有想到,我该有一大群外甥,这么多人中总能找出一个能与你相配的!……我自己或叫人往普罗旺斯写一封信去!”
说来也真凑巧!这时候有个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青年从沃克吕兹省步行来到这里。他是康奎尔老爹的一个外孙,从意大利门进巴黎城来寻找他的舅舅。这位舅舅的命运如何,老家的人并不清楚,但在他们想象中,他能给人提供希望:他们以为他是从印度发了横财回来的。这个小外甥名叫泰奥多兹,如同在炉火旁读小说时受到鼓舞一样,他作了长途旅行,来寻找这位幻想中的舅舅。
佩拉德享受了几个小时做长辈的乐趣后,便洗染了头发(头上的扑粉是一种化妆),穿上一件肥大的蓝色粗呢礼服,将扣子一直扣到下巴上,外披一件黑色大衣,脚蹬一双鞋底结实的大皮靴,带着一张特殊的名片,缓步沿加布里埃尔街走去。贡当松扮成卖菜的老太婆,在这条街的爱丽舍一波旁花园前与他相会。
“圣日耳曼先生,”贡当松用化名称呼他的前上司,“你叫我赚了五百法斯(法郎)。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那该死的男爵给我钱前,已到家里(警察局)去了解过情况了。”
“我很可能需要你,”佩拉德回答,“你看一下我的七号、十号和二十一号,我们将使用这些人,而不会被别人发现,不管是警察总署还是警察局都不会发现。”
贡当松重新回到一辆马车旁,德·纽沁根就在这辆车上等着佩拉德。
“我是德·圣日耳曼先生。”这个南方人踮起脚尖凑近车门对男爵说。
“那号(好),向切(上车)吧!”男爵回答,一边吩咐车子朝星形广场的凯旋门驶去。
“您去过警察局了,男爵先生?这可不好……您对局长先生说了些什么,局长又是怎样回答的,我能知道一下吗?”佩拉德问。
“怕(把)五倍(百)法郎交开(给)那个怪家伙贡汤(当)松之前,我很想基(知)道他系不系(是不是)白赚介(这)笔钱……我只对警察局将(长)说,为了一件微妙的系(事),我想雇佣一个在外国被叫作佩拉德的警察,还问他我系不系(是不是)能完全信印(任)他。局将(长)回答我说,你系(是)个最精明最秦(诚)实的银(人)。就说了介(这)些。”
“既然已经把我的真名实姓透露给了男爵先生,男爵先生愿意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男爵用他那可怕的波兰犹太人土话,絮絮叨叨地详细叙述他如何与艾丝苔相遇,马车后边的保镖如何大叫起来,他到处寻找毫无收获,又讲到前一天晚上在他家发生的一切,吕西安·德·鲁邦普雷情不自禁流露的微笑,比昂雄和几个公子哥儿相信这个年轻人与那个不知名的女子经常来往。
“请您听我说,男爵先生。您先付给我一万法郎,作为全部费用的预付金,因为这对您来说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而您的生命便是财源,所以必须毫不马虎地为您找到这个女子。啊!您现在是被卡住了!”
“系(是)啊,我被卡居(住)了……”
“如果要用更多的钱,我再告诉您,男爵。您只顾相信我好了。”佩拉德接着说,“您可以相信,我并不是密探……一八○七年,我在安特卫普当警察局长。现在路易十八死了。我可以告诉您,我领导他的反警察组织长达七年之久……所以,人们不跟我讨价还价。男爵先生,您很明白,研究一个案子之前,不能开收买人心的估价单。请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成。您不要以为随便给我一笔钱就能满足我的心意,我还要别的报酬呢……”
“不系(是)想要一个王国吧?……”男爵说。
“对您来说,只是拔一根毛而已。”
“那号(好)!”
“您认识凯勒一家吗?”
“很晓(熟)悉。”
“弗朗索瓦·凯勒是德·贡德尔维尔伯爵的女婿。昨天晚上,德·贡德尔维尔伯爵和他的女婿在您家吃晚饭。”
“见贵(鬼),谁告诉你的……”男爵叫起来,“肯定系(是)乔治多罪(嘴)多谢(舌)。”
佩拉德笑起来。银行家注意到这一笑容,于是对他的仆人产生了莫名的怀疑。
“我期望在警察局得到一个职位,贡德尔维尔伯爵完全能为我谋得这个位子。警察局长将在四十八小时内收到一份设立这一职位的备忘录。”佩拉德继续说,“请您为我要求一下这个位子,设法叫贡德尔维尔伯爵过问一下这件事,从中使点劲儿。我要给您帮忙,您就以此感谢我吧。我只要您说一句话。如果您言不由衷,早晚您会诅咒自己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佩拉德说一不二……”
“我向你保金(证)尽可能去盼(办)……”
“如果对您的事,我也只是尽可能去办,那就不够了。”
“那号(好),我将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这才是我所要求的,”佩拉德说,“坦诚相待是我们彼此可以赠送的唯一有点儿新意的礼物。”
“竭尽全力。”男爵重复说,“你要我怕(把)你送到哪里去?”